刚开始剩下的零钱梦云都会乖乖的如数上交,在经过一次买零食没上交,爸爸也不以为然后,她便一到饭点就主动拿着空酒瓶要求去打酒,然后用剩下的零钱逐步尝遍小卖部中的零食。
遇到贵的食物,她会把几天的钱攒到一起,存够了再买。以至于周边为数不多的几个小卖部中的老板都认识她,对她的态度也相当热情。
周末休息时爸爸有时会去路口多买几个下酒的小菜回家,或直接去饭馆吃,每到这时他都会去外面叫上正在玩耍的梦云。
拉着她走一段不算太远的路,进到市里唯一一家有名的包子铺,坐下来要上一碗馄饨或鸡蛋汤,再要两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一瓶白酒喝不完带走。
爸爸吃的不多,大部分的时候只是边喝边看着狼吞虎咽的梦云,偶尔也会与她闲聊几句,她边吃边点头,至于他说的什么一字没记住。
他也不在意,看到她吃饱打嗝后,有时他会再吃几口,有时干脆打包回去留着她饿了再吃。
爸爸的手上有老茧,却温暖有力,不分春夏秋冬地拉着她,既满足她许多口腹之欲,又传给她很多无言的父爱。
居姐姐说梦云没出生时爸爸养过一只大黑猫,很会抓老鼠,他还经常喂它吃炒鸡蛋。
这只黑猫很有灵性,每次听到爸爸上楼搬车的声音,都会快速地跑出门。
扒着他的衣服爬上他的肩头,两只前爪放在他的头上,两只后爪踩在他的两个肩膀上,那姿势甚是有趣。
爸爸会把它和自行车一起扛上楼,它在家里到处乱跑,有一次米缸没盖好,它竟然在里面拉完屎又埋好。
爸爸去盛米弄了一手,也不着恼,只是笑骂它两句清理干净就完事,后来年龄太大了死了,埋葬它后,从此爸爸就不再养猫。
记忆中爸爸喜欢养花,而且养的非常好,那时候住的房子没有凉台,他就在厂里用钢筋焊了一个大铁网。一边平放在窗台上,延伸出去的部分两角用粗铁丝绑好固定在窗框上。
上面摆满了花,有月季,有金桔,有四季果,还有一些忘了名字的。一年四季抬眼窗外,绿肥红瘦,心情很是舒畅。
家里有两只鸽子,一公一母。养在一个被两摞砖撑的很高的大木箱下面,地上铺了点纸板,又用铁丝网挡着,它们在里面时不常地飞一下,却飞不高。
梦云一有空,就会给它们抓些小米,或在瓶盖中给它们倒点水,再不就用手轻拍铁丝网逗它们飞。
每当它们下蛋,妈妈就会偷偷煮了,让梦云拿到外面去吃。(那时候她很小,不明白原因,长大了才知道,原来是怕姐姐看到说她偏心)
梦云一直觉得两只鸽子没有自由很可怜,很羡慕那些白天成群结队到处飞来飞去,晚上自动回家的鸽子。
所以总缠着妈妈要给这两只鸽子自由。妈妈说它们俩不认家,放出去会迷路,也会跟着其它鸽群飞走不再回来 。
于是她找来两条很长的绳子拴在它们的腿上,让它们在窗户外面飞了好多天,每天对着它俩念叨:“小鸽子,你们好好看,记住家了,我就放你们自己飞。”
自我感觉鸽子应该记住家之后,梦云解开了绳子,鸽子在适应了一下后,便头也不回地飞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望着空空的角落,她难受了好几天。(为那两只忘恩负义的鸽子,也为那些吃不到的鸽子蛋)妈妈把鸽子窝清理干净,安慰她有机会再养。
后来爸爸又焊了一个大鸟笼,里面养了只会下蛋的鹌鹑,可是梦云再也没有了逗弄它的心情,它也总是安静的蜷缩于笼子的一角。
吃蛋的时候梦云分辨出鸽子蛋与鹌鹑蛋的不同。前者是纯白色的,后者是黑棕白相间杂色的。
由于天气寒冷把它养在厨房的灶台上(那时候大多数家做饭都是烧煤的,参点黄土烧的时间长,很多家都有放煤的坑,堆在里面,也没人偷)
有一天这只乖巧的鹌鹑不知被谁偷走了,梦云也没有特别在意,自此爸爸在世时,除了金鱼家里没再养过别的动物。
梦云很挑食,不吃白菜、豆腐、萝卜,(那时候蔬菜种类少,冬天的时候各家各户都会储存很多白菜萝卜,天气好时,拿到外面晒,晚上再收到屋里)不吃肥肉也不吃羊肉。
妈妈总是变着花样给她做饭,象浆面条,手擀面叶,哨子面,放了很多野菜的小凹馍,配上捣的很碎的辣椒水,还有许多简单又好吃的饭,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口水直流。
无论春夏秋冬,爸爸每天四五点起床,边听收音机,边做早饭。熬上一锅浓浓的糊涂,炖上一锅加了猪血,粉条,猪肉白菜的烩菜,再烤上几个金黄酥脆的手工蒸馍,每天梦云都吃的津津有味,且百吃不厌。
第三十三章 事事难料()
(非常感谢“不会游泳的鱼”给我提的好建议,先前没有顾及到手机读者的感受,在这里深表歉意,以后会改进的,谢谢大家对梦蝶的支持)
那时候的人们住的大多是公房,不用交水电费,所以冬天家里有了电炉,有了电暖气。还有了一台水仙牌双缸洗衣机。
因为带甩干,所以再也不用为冬天洗好的衣服一星期都晾不干而烦恼,也再也不会因为没有晾台晒衣服滴的满地是水。
梦云很喜欢下雪,但是不喜欢冬天。因为厚厚的棉衣、手套和妈妈亲做手工做的棉鞋,还有毛绒绒的帽子和长长的围巾,一点也改变不了她手冻,脚冻,耳朵冻的无奈。(冻着的时候一碰就疼,快好的时候又痒的钻心)
妈妈为此伤透了脑筋,找了许多泡脚治冻防冻的偏方,象白萝卜水,辣椒秆水和那些说不上名字的,她天天变换着煮了给她泡手、脚,事实证明,那些良方对梦云没有一点作用,妈妈却执意坚持,希望有一天能看到效果。
再美好的时光终将会成为记忆中的过去,无论有再多不舍都无法消除岁月无情碾压后的零乱。
留下深深的倦恋和无尽的感伤在心中,象扎入一根看不见、拔不出的刺一样,时常令人隐隐作痛。
依稀记得小学五年级中的一天,正上课时被老师叫出来。用一种怜爱的目光看着她说:“你妈妈正上课的时候晕倒,现在被送到人民医院抢救…”
迷糊中她的大脑一片混沌,记不清怎么到的医院又怎么进了病房。
看着病床上白色床单中的妈妈和一直哭泣中姐姐们,不断地告诉自己:“妈妈没事,妈妈没事,她只是太累了,想要睡觉,睡醒了就好了。”
妈妈醒了,但是不会动,也不会说话。梦云看着她没有大声地哭,只是紧紧地拉着她的手,求得心里上的安慰。
她努力回应着,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嗯嗯啊啊的语调暂时还没有人能听懂。
梦云继续上学,爸爸继续上班,只有在星期天的时候才带她去医院看望妈妈。
两个姐姐一直在照看着,帮助她恢复身体。后来出院后,就暂时住到大姐家。(大姐的家就住在医院的后面,有什么不舒服去医院方便)
一个人寂寞地走在那条熟悉的小路上,到处都有妈妈牵着她手为她买食物的身影,心里此刻想来却只有一份浓浓的沉重。
每天除了看书写作业,梦云就是躲起来偷偷地哭,连喜欢的电视节目都不想看。她觉得很压抑,又不知道该如何排解。没有人问过她的感受,她也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尽量不给家里人找麻烦。
在这种复杂、无奈的心情下,梦云上了初中,(她们那时上小学是五年制)学校是几所小学对口的,原来的同学被分的七零八落,她的班级中也只有两个原来关系不算太好的同学。
让梦云高兴的是,妈妈终于回家,除了右腿走路时有点拖地,右边的胳膊也不灵活外,其他方面恢复的很不错。
虽然每天还要继续吃药和去医院做针灸治疗,但是家里再次有了生气,梦云也渐渐不再感到孤独。梦云很怕独处,害怕周围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的冷清。
医生让妈妈回家坚持用右手吃饭三个月,就能更好的康复。可是她是个很爱面子的人,经常因为右手夹菜掉落,怕人笑她就改用左手。
每次都在大家的监督或再三要求下,她才会改回用右手。妈妈不再上班,就在家里照顾他们。后来办了病退,就没再进过课堂。
每天放学回家,总会有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在桌上,每个月她还会给梦云零用钱。(大多数的时候,她都花不到一个月,然后会想方设法再找妈妈要)
梦云的心情因为妈妈的关怀不再沉重,似乎又找到些过去的感觉。她开始努力学习,又结交几个好朋友,她觉得自己非常幸运,生活对她并没有那么无情。
怎奈事事难料,初三的时候,爸爸体检查出得了肝硬化还是晚期。一时间家里愁云惨淡,妈妈象换了一个人,整天唉声叹气,搞得家里气氛阴霾紧张,
看着妈妈每天拖着病体去医院照顾爸爸,梦云很伤心,却感到无能为力。她总会在不经意间走神,幻想着许多美好的事情。
比如说爸爸的病忽然好了,妈妈的身体彻底康复了…可是回过神一切如故时,她会不由自主地落泪,无法抑制地心痛。
再次走入那让人厌恶的病房,看到白色床单中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样的爸爸,恍惚中都是妈妈和爸爸交替被那一抹刺眼白色包裹的样子,一种强烈的窒息感悄悄涌上她的心头。
浑浑噩噩的回到家,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打开所有的灯和能够发声的电器,那种莫名的恐惧才被慢慢冲淡一些。
什么也不想吃,倒杯水像一座雕塑似的坐在写字台前发呆,今天是周末,不用急着写作业。
感到腿有些发麻,站起身来,发觉天色不早,心不在焉地洗漱后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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