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说;“没有什么商量的,你要是再说浑话,我可真要反脸了!”
黄堂这时已采取了行动,他走过去拉住黄而,拖著他向大厅走去。我知道黄堂不会武功,照说,他是万万拖不动黄而的。不过黄而并不挣扎,一面高叫:“等一等!”一面已经被黄堂拖进了大厅。
由于事情变得很怪异,我也打不定主意,是不是要跟进去。
白素却已经有了决定,她向我一挥手,向前就走。我跟著也走了进去。到了里面,我先擦去了脸上的水,看到黄堂正急急地在和黄而说话。
黄堂的声音很低,也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白素向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稍安毋躁,我也就静以待变。
过了一会,黄堂推了黄而一下,黄而向前走来,老大不情愿地向我行了一礼:“是我不该这这些话,请你见谅。”
他既然向我赔了不是,我心中虽然有气,可是也不为己什,挥了挥手:“算了,谁叫我和你哥哥是好朋友。”
本来,事情发展到了这一地步,也可以告一段落了。可是黄而却大摇其头,连声道:“不对,我大哥说你不是东西,叫我千万不要和你来往,还说什么好朋友不好朋友的。”
这黄而竟然把他哥哥对他说的悄悄话也说了出来,这倒使我相信白素对他的评语 天真烂漫,一点不假。
当下,我也不说什么,只是望著黄堂,看他怎样说。
只见黄堂的脸色,又是难看,又是尴尬,转过头去,不来看我,只是道:“没有事了,两位请吧。”
黄堂在下逐客令,可是妙的是黄而却大声道:“等一等,我还有许多话要说。”
黄堂重重顿足:“你给我闭嘴!还不进去!”
在黄堂声色俱厉的责叱下,黄而现出十分委屈的神情,低下了头,轻轻地道:“我又不是要说那些浑话,你就骂人。我是个没爹的孩子,你尽著骂好了。”
他说到后来,竟然语带哭音,看来是真的伤心,并非做作。而黄堂也大是惶恐,走过去把他抱住,连连道:“是我不对,你有话,只管说吧。”
二、母命难违
这种情形,看得我和白素大惑不解,不知道他们这笔帐是怎么算的。因为他们既然是兄弟,那么黄而的爹不也就是黄堂的爹Qī。shū。ωǎng。?那黄而这样说又是什么意思呢?
不过,看他们这种兄友弟恭的情形,他们的兄弟之情又显然不假,这真叫人莫名其妙。(奇*书*网。整*理*提*供)
在黄堂的安慰下,黄而很快就没有事了。他抹著眼睛,向我道:“你这人,虽然不是东西,可是功夫却高之极矣!”
他这样说,真令人啼笑皆非。不过他说我功夫高,我倒是又惊又喜。我直视著他:“你更不是东西,可是功夫比我更高!”
黄而大乐:“不见得,不见得。还要好好比较一下,才能知道究竟如何。”
我沉声道:“随时奉陪。”
黄而瞪著我,忽然现出十分狡狯的神情来 妙的是,他努力要掩饰他有这种心意,却又不成功。他道:“好啊,不过比较的地方,要由我来决定。”
我正想答应,白素在我身后碰了一下。我就改了口:“那可不公平。”
黄而道:“那怎样办?”
我有意和他纠缠:“不如先比较一场,谁赢了,就由谁来决定地方,你说可好?”
黄而满面喜容:“好极!就这么办。”
在这时候,黄堂发出了一下愤怒的叫声。黄而也立即觉醒:“不对,请问那场决定地方的比较,又在什么地方进行?”
黄堂跨前一步,挡在我和黄而之间,厉声道:“你是人不是!”
真叫我心中惭愧,黄而还在问:“大哥,你为什么又骂他?这人功夫不坏,他真不是好人?”
到这时候,我再无疑问,此人确实是不通人情世故至于极点,我实在不应该耍他。我先向黄堂行了一礼,然后又向黄而深深鞠躬:“真对不起。”
黄而还想说什么,黄堂又要拉他进去,黄而大叫:“我还有话要问大妹子!”
我为之愕然,哪里又走出一个大妹子来了?
黄堂叹了一声,黄而赶紧道︰“大妹子,你贵姓芳名?”
白素很是认真:“我年纪比你大,你该叫我一声大姐才是。我姓白,名素。那位给你哥哥说不是东西的,是我丈夫,他叫卫斯理。我们有些事情,对不起你哥哥,是特地来道歉的。”
白素说得很详细,态度也诚恳。所以黄堂没有抗议,只是向我狠狠瞪了一眼。意思是︰你看,她的态度就比你好得多!
不过,我却注意到白素后来的几句话,黄而根本没有听进去。他听到了一半,就双眼发光。
我当然无法知道白素的哪一个话特别吸引了他的注意。只听得黄而忽然怪叫一声:“你姓白?”
白素还没有回答,他又叫了起来:“姓白的,都了不得!”
他这话听来无头无尾,简直不知所谓,连白素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黄而见我们神色疑惑,笑著道:“这是我娘说的。”
这话更是大奇,我正想发问,黄堂已大怒,双手用力向黄而一推,以黄而的功夫而论,我知道不会武功的黄堂应该是无法推得他动的。
可是,黄而对他哥哥的攻击,显然不准备作任何抵抗。所以在一推之下,就被推得跌倒在地。黄堂也不扶起他,就拉著他,横拖倒拽,一面还连声呼喝:“你再说!你再说!娘要是生气了,看你怎么办!”
黄而也不反抗,任由黄堂把他拖了进去。
忽然之间,事情会有这样的变化,实在出人意料之外。我和白素面面相覤,不知如何是好。
我们正在考虑是不是要跟进去,黄堂已经走了出来。他脸色铁青,一开口就道:“我有话要跟你们说,听完了,你们就走。”
我想说话,白素已抢著道:“请说。”
黄堂道:“我的事,承你们各位担保,不过,我已决定弃保潜逃,那会连累你们。不过,好在你们人人神通广大,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明人不做暗事,请你去告诉各人,我这一去,再无相见之日,就此别过。”
他话一说完,掉头往内便走。
我大声叫道:“且慢!”
白素身形一展,已拦在他的身前。她现出少有的激动:“这是下策,绝不可行!”
我则大叫:“你的官司,可保无事。你要是潜逃,从此成为黑人,那犯得上吗?”
黄堂连连冷笑,并不说话,侧身想向前走。不过,白素要是存心拦住他,他当然无法前进半步。黄堂闯了几次,闯不过去,又冷笑几声,乾脆站住了不动。
在这里,我必须把黄堂的情形作一个简单的说明。在上一个故事“双程”之中,黄堂遇上了很大的麻烦,他被控和恐怖组织勾结。这控罪非同小可,我们一些朋友 包括大亨在内,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使他交保外出。
这些过程,在上一个故事中,有详细的叙述,此处不再重复。我们请了很多律师,律师们的意见是:“对黄堂的控罪,成立的机会最多只有三成,所以可以放心。
在这种情形下,黄堂若是潜逃,当然是太不值得了。
我明知自己不讨好,可是也不能眼看他去走这条绝路。所以我还是走到了他的面前。
到了他面前,我说得委婉:“你不能因为生我们的气,就拿自己的余生来开玩笑。”
黄堂现出极度不耐烦的神情,乾脆不再理我们,走过一边,坐了下来,翘起腿,扬著脸。我又走向他:“请你认真考虑,这实在不是闹著玩的!”
黄堂根本不加理会,我这一辈子,绝少这样低声下气去求人什么。不过这时我还是继续著:“就算你心要不高兴,也没有必要这样做。”
黄堂还是连看都不看我,我不禁没做手脚处,待要向白素求助,却见到黄而摇摇摆摆,走了出来。
直到这时,我才算有机会看清楚黄而这个人的模样。只见他看起来好像比黄堂还老,那是因为他的皮肤十分粗糙的缘故。他的皮肤不但粗,而且黑得惊人,像是老树皮一样。他的双眼很是有神,相貌也与黄堂有几分相似。
他一出来,就摇头晃脑地道:“你们不必多说了,岂不闻子曰,子曰,这个……子曰……”
他连说了三个“子曰”,可是却没有了下文。看他的样子,多半是忘记了。
这人真是古怪透顶,他在讲话,又不是背书,怎么会有忘记了这回事?
白素真是好耐心:“别急,慢慢想。”
黄而居然很认真地想了一会,才大叫一声:“有了!子曰:道不行,乘槎浮于海。这……古已有之,不必大惊小怪。”
他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种情形,连我也看出来了 这一番话,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有人教他说的。
白素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不无讽刺地道:“好,连孔夫子的话都搬出来了。”
黄而却完全不觉得,得意洋洋:“可不是,娘她 ”
他才说了两个字,黄堂便连声呼喝,叫了几句话。怪的是,我竟然听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以我对语言的认识程度来说,居然还有我听不懂的话,这是近四分之一世纪以来,未曾发生过的事。
黄而立刻住口,伸了伸舌头。黄堂显然不愿意再和我们多说什么,他挥了挥手:“你们的好意,我知道了。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算我求你们了,请走吧!”
他口中的话虽然是在求我们,可是他的神情却充满了愤怒和怨恨,看来十分可怕。自我认识他以来,从来也没有见过他有这样的样子。
在这种情形下,我实在已无话可说了。白素叹道:“总要请你多多考虑。”
她说著,轻轻拉了我一下,示意我们可以走了。
我们向外走去,黄堂竟然紧跟著,一步也不放松。
他直押著我们出了门,在我们的身后,重重地把门关上。这时,雨倒是停止了,可是我们还是全身透湿,狼狈不堪,而且心中窝囊之至。
进了车,我望著黄堂屋子的大门,叹了一声:“连私人之间的怨恨都那么难以化解,别说民族、国家之间的了。”
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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