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辛苦,最后都要无功而返,亦是恼恨。低头间突然瞥见脚边恰巧有着一块小石头,丰子都经已来不及张望窥准,于即弯腰拾起,运劲便向那急奔的白兔身上大力掷过去。
丰子都既知无法再来追及,掷石头原本的意思只是想敲山震虎,好把那白兔从树林边上惊吓回头,不致让它窜入树林里。怎料小石头去势奇速,那只白兔偏是恰巧跳身跃起,登时被小石头实实在在掷了个正着,“吱唧”的一声尖叫,空中打一个翻滚,顿即毙命。
阮玥旁边见到,由不得大为高兴,拍手欢声叫道:“大哥,果然是好精准的手法。”避开脚下的石堆,急忙跑过去树林边来捡拾那白兔。
丰子都只想不到自己把石头一掷之下居然奏有奇效,也为开心,咧嘴笑道:“我纯粹瞎掷的,却是那兔子冥冥命中该有此劫,要做我们的腹中裹物,便想避免亦为不得。”月色下从后面看到阮玥婀娜曼妙的身影,倏忽间竟是由不得怔怔恍神,暗自忖道:“阮姑娘毕竟远较她妹妹来得率真可爱。”然而心底深处怎么总为莫名其妙地想起那个野蛮刁钻的荆家小姑娘,他都禁不住为自己骤然冒出的念头感到有些荒谬奇怪。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蓦地里听到树林边阮玥忽然一声惊叫,声音里满是惶恐怖悚之意。丰子都猛地从魂游太虚中回神过来,不禁大惊,忖道:“哎哟不好,莫非阮姑娘碰到了甚么危险?”哪里还有他想?慌忙赶身奔过去。近到跟前,却见阮玥一双眼睛定定望着她面前一丛半人高的蒿草堆,周身上下兀为个剧烈颤抖不止,脸色时而绯红时而苍白,似乎既为万分羞怯又似乎极为愤怒,神情间只是十分怪异。
第十六章 明心见月(十一)()
丰子都见状益加为害怕,急忙问道:“阮姑娘,你这是怎么啦?可发生了什么事?”那知阮玥只是摇头不语,眼光依然定定望着前面的草丛堆,身子更为颤抖得厉害。丰子都禁不住随着她眼光所向瞧去,一看之下由不得瞬间头发上指,目眦尽裂,一股无名怒火破臆冲腔而起。
但见眼前蒿草堆里横陈着一具少女尸首,玉体裸露,无丝缕片布遮盖,全身到处尤甚胸脯腹下更具伤痕累累,双臂双腿外拗曲弯得厉害,细看之下竟是寸寸折断,自当为生前曾经遭受过一番惨绝人寰的蹂躏。她嘴角边流出的血迹此刻犹末完全干透,一对眼睛只睁得大大的,无助地遥视着天下苍苍,想必至死那一刻都是没有能够瞑目。
丰子都想象那少女所受之苦痛,经历之恐怖,只是郁怒难抑,仰天长啸一声,猛然抡起右拳就狠狠地向身旁的一株大树树身击去。但听得“砰”的一下巨响,木叶碎枝刹那四处迸溅,那株半抱来粗的树身竟是拦腰应声断开,上半截“哗啦啦”倒撞飞出,远远摔在山边,声势极为惊人。
阮玥看到丰子都右拳因为捶击树身而致鲜血迸流,知道他内力虽然浑厚,无坚不摧,可拳头毕竟为那血肉之躯,非钢铁之实,如此猛打之下自身焉能没有受到破损?黯然摇了摇头,心中悲苦,两行泪珠便垂脸滴下,慌忙自怀里掏出药膏来轻轻地敷在丰子都拳头伤口处。
丰子都又是仰天长啸数声,啸声潮水般远远涌传开去,只惊动密林里无数的飞禽猛兽,顿时林中簌簌吼吼诸杂乱响,此起彼伏。丰子都转过眼来望着阮玥许久,脸色悲苦,虎目含泪,哽咽着说道:“阮姑娘,我的手可不痛,然而心里此刻却是很痛,很痛,痛得很。”
阮玥亦自为哀叹悲息,沉默得良久,望着丰子都幽幽说道:“大哥,我知道,我都知道。”眼泪又是无声地沿着面颊一串串流下来。
丰子都脑海里忽然闪现出自己那唯一小妹妹的身影,倘若没有那一次的匪祸贼患,她该当也有眼前这惨死少女那么大了。然而奇怪的是,无论自己怎样去念想思索,却总是记不起她的容貌,依稀只记得她笑声是如此的天真清脆,就有如银铃一般。丰子都既是愤怒又是悲怆,咬牙切齿道:“那采花贼恁为可恶恨极,我们当要亲手捉住拿来千刀万剐。阮姑娘,无论如何,我们都得要为这位姑娘的惨遭讨回一个公道。”
阮玥听言抬起泪眼又再望两下丰子都,点点头,说道:“是啊,便该当这样。这些禽兽不如的渣滓,确实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彰公义。”说着解下背后的包袱,从中取出一袭衣衫,走过去轻轻地覆盖在那少女的尸身上,见她双眼兀自圆睁不瞑,遂伸手来缓缓为其合拢上眼皮。
丰子都忽地长长一声叹息,自己终归有所明白,话虽是如此一说,然而天地茫茫,却要到哪里去寻究那个采花贼?抬头四顾,但见月色下漫漫山野,疾风压草,只是十分空旷寥寂。丰子都不由又想起自己年幼时的惨痛遭遇,此刻益觉腔臆更为堵得慌,痛得苦,说不出的滋味都齐地涌上心头。
第十六章 明心见月(十二)()
山风劲急,嘶叫声阵阵卷过坡垇,打着转直掠上树梢尾。丰子都瞧着蒿草堆里的那具少女尸体,心情只为十分复杂,悲痛、哀伤、激愤、恼恨等等皆而有之。过得许久,他转念想道人终归已死,岂可再容暴尸于天底下?眼前当务之急须要入土为安,好给死者留下最后的一丝尊严。丰子都于是循着夜色在草丛旁边搬开块块石头,不顾手上伤痛,用手挖个深坑,埋葬了那少女的尸首。
阮玥在一旁默默来相帮,堆土为坟。夜风飘忽,月沉西山,不时两人安葬那少女完毕。昏暗中阮玥见到丰子都一双手因为挖坑而致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心痛不已,又是取出药膏来细细为之涂抹一遍,才于丰子都身侧坐落。望着坟茔,她忽然长长叹息一声,轻轻说道:“只不知道这位姐姐到底是哪里人氏,姓什么叫什么,却是可悲可怜。”
旁边丰子都一听,甚觉奇怪,问道:“阮姑娘,怎么啦?”阮玥转过头来瞧一眼丰子都,顿得一顿,接着轻轻又道:“没什么。唉,我只是在想,倘若我们知道这位姐姐的籍贯姓名,我们两人自可为她竖个灵碑,她亦才不致如现今这般客死他乡,飘飘荡荡,终归魂游无主。”
丰子都闻言猛然间一顿愣怔,抬眼望着跟前新堆的坟茔,久久只为无语。过得好大一会儿,丰子都突地站起身来,仰天悲叹,摇头道:“乱世江湖,人人危殆,现今姑且要自顾,尚为来不及,正所谓是朝不保夕,可哪里还有人能够顾虑得上这些所谓的孤魂野鬼,到底来姓什么叫什么?”转念想及自己屡次死里逃生,倘若当时便就死了,只怕也是从来没有人知道自己姓些什么叫些什么,更遑论有人会为自己埋尸立灵碑。自伤自怜之际,丰子都不禁心头隐隐是一阵阵的作痛。
阮玥自小随从师父白尼神尼游历江湖,确实沿途所见到所遇到的诸多生死杀戮,死者最后莫不都是就地草草裹尸埋葬,作那异乡飘魂。皆因个个刀刃上乞讨生活,形格势禁,彼时果真为顾虑不及太多世俗的东西。闻言阮玥随着亦站起身,也是一阵长吁短叹,遂依照当地的风俗,四处去寻些圆形小石块来堆放在那少女坟茔的顶上面。
两人毫无来由地于这半山腰中撞见此等奸杀惨事,却连凶手到底是谁尚未得且知,虽则说乱世之下恶魔乱舞,人人自危,然而天理昭昭,循环不息,岂容来让凶徒有所逍遥法外?丰子都和阮玥两个人均为愤愤不已,感慨万千,暗暗只把主意拿定,纵使前去荆棘遍布,凶险无穷,自己两人都须务必找到那采花贼出来惩奸罚恶,给逝者讨还一个公道,彰显正义。
然则天地茫茫,此际更却要去哪里才能找出那个暴戾恣睢丧心病狂的采花贼?这须为无啻于大海捞针。丰子都和阮玥两人互相视望一眼,从对方眼中均是瞧出心里茫无头绪。两个人神情寡落,暗暗摇头叹息,遂再无心情去煨烤那白兔肉来吃,月光下从山间胡乱采摘些野果匆匆充饥,便黯然寻路只走。
第十六章 明心见月(十三)()
天色微明时分,丰子都和阮玥一脚高一脚低,朝着坜崌山猛虎寨的方向沿路来到一处山边。两人见时候尚为早,连夜走山路又正是疲乏,方待于路边坐落歇息,忽然听得远处转角传来数人说话声,隐隐有火光显现。丰子都与阮玥不禁相望一眼,均自想道:“这里应该已为猛虎寨的势力所在,大清早的,莫非那些人也是山匪强盗之类?”
阮玥听那说话声,人数当有七八人之多,遂轻声问道:“大哥,我们却要怎么办?要不要直接杀过去?”丰子都沉吟片刻,念起那茶亭老人、中年夫妇以及那少女惨死的一幕,咬牙切齿说道:“正好,倘若便是猛虎寨的人,倒省却一番我们寻路进山之苦。”他心里隐约只是觉得,奸杀山上少女的凶手多半就为猛虎寨的那些山贼匪徒。
这时倏忽一阵山风呼啸着卷过,从山口处涌现出一大团茫茫白雾。那浓雾来得好快,瞬息间笼罩整个山谷。丰子都暗暗奇异,说道:“须不是却好?天助我也。”于即携着阮玥便向那火光处寻去。
到得近前,但见围着一堆篝火七八个劲衣汉子团团坐住,正自一面说话一面吃肉喝酒,他们身边均胡乱摆放着刀枪等兵器。一人骂道:“他奶奶的,这团浓雾来得好生奇怪。”另一人说道:“是啊,可奇怪。劳兄,你说三当家他们怎地还不回到?莫非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又一人嘴里方塞着一块肥肉,闻言“咕嘟”吞下肚,淫邪笑道:“路上能有什么事情耽搁?多半是三当家他们发现了哪家的俊俏小娘皮,现在正搂住风流来着。他妈的,却害得弟兄们在这里挨吹了一整夜的山风。”先前那人摇头道:“只是苦了那五位侍卫大人还在山寨巴巴等着三当家回来。”再一人嘿嘿笑道:“狲猴七,依你来说,三当家现今搂住的那小娘皮白嫩却不白嫩?”说着猛地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