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突,潜至丰子都唇下的任脉起始穴承浆穴。
而这一路任脉倒经逆行,丰子都倏然间只觉得自己忽尔似是遭受炉火炽烤,皮焦肉烂;忽而又似跌身冰窖,全身上下更没有一丝丝暖意,难受得来偏且十分苦痛,甚是灼躁憋闷。这陡转下来,丰子都差点便要按捺无住叫喊出声,总算及时念起苍发老人事先的叮嘱,咬紧牙关,遂才堪堪忍过。
那苍发老人右手拈指捺点,按在丰子都承浆穴处,左掌依然运劲头顶上催逼,一声断喝,右指突然往外急带。竟也为奇怪,丰子都但觉身子内那一条怪异线条迅捷游毕任督两脉,居然自唇下承浆穴处忽至汹涌喷出,散于体外,瞬息间体内犹若虚空如谷,就仿佛苍发老人右指生有吸纳之力相似。便算事前如何强力忍耐,此刻丰子都亦不禁是骇异莫名,吓得“啊”的一下张口惊呼,手脚蓦地里不能自己左右只来曳弹。
苍发老人见状,眉头不禁微微轻皱,瞪一眼丰子都。丰子都惊得慌忙尽力来收束手脚,紧紧咬住牙关,然后想咧嘴去对那老者作歉意笑一笑,可须臾间却又哪里能够有所笑得出?
可丰子都突然如此“啊”的一下张口惊呼,手脚曳弹,毕竟他任督两脉已自贯通,这两年经久下来,体内抱怀无相内息每日里唯一味勇猛精进,单说浑厚雄劲,早就不啻于武林顶尖高手。纵使那苍发老人凭着一身通化玄功,事先如何去耗费如何去吸纳丰子都内力,抱怀无相内息终究无由随生,竭泽复盈。那剩余仅存的丝丝抱怀无相内息体内潜聚默运,遍化全身,念从意生,登即迎袭而强。苍发老人但觉左掌右指处突然一震,被丰子都内息反戈径袭,竟尔不由地弹将开来。
那苍发老人脸色益加严峻慎重,又瞪一眼丰子都,再度去依法施为,左掌内力督脉逼入,右指任脉吸纳带出。如此一入一出,不多时就是九次来回。丰子都身子盈亏冲虚相间,却如何能忍受得住这般天地变化?万万不敢动弹强忍之下双眼渐显迷离,意识开始混沌杂乱。他张眼所瞧依稀但见苍发老人头顶上白雾拢聚弥漫,脸上汗珠潸然,心下足感其意,要作歉疚衷心之状,可脑袋一歪,竟尔突然昏厥过去。
第十八章 跅驰不羁(二十一)()
当丰子都悠悠醒转过来的时候,天边已是悬挂一轮明境,夜风习习,月色溶溶。抬头瞧见北面勺子般有七颗星星熠熠生辉,其中一只尤其明亮,几乎触手可及。丰子都心情不由得瞬间舒畅飞扬,暗道:“唔,这是北斗七星。”按捺无住,便要伸出手去采摘一颗下来。
便在此时,听得旁侧有人呵呵一笑,说道:“其实还遥远着呢。古时李太白醉醺醺欲摘皓月,今有丰子都茫然然想采宿星。呵呵,闲不情逸不致,偏却疏狂奔放,果真今古无异,辉映一瞬。”听声音正是那个苍发老人。丰子都慌忙爬坐起身,方才发觉自己兀为处在先前那块半悬空的大岩石上面,而那老者端坐一角,凭空临崖。
丰子都急忙站起身来向那苍发老人抱拳深深行礼,说道:“老神仙援手救治大恩,丰子都纵死亦不敢有所相忘。”那苍发老人闻言又是呵呵大笑,道:“老朽此刻须却已不是什么歹毒的老狗贼了?丰大侠鼎口金言,老朽受之甚为惶恐。”语气间大有揶揄意味。丰子都脸色涨得通红,啪地和身跪倒下去,岩石上砰砰砰连磕五六个响头,说道:“小子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老神仙实则一番好意,致使胡言乱语,狂妄无端,该死至极。”
那苍发老人来到丰子都身前,望着丰子都良久,点头说道:“小子终究见地明白,尚不为失根性。唔,还差三个磕头,你一并磕完去吧。”丰子都尽管不明白为什么还要欠差三个磕头,但念其曾经援手救治恩德,还是恭恭敬敬地依言再磕罢三个响头。他转念想起自己先前胡搅蛮缠,累及老者呕血受伤,实属不敬,愧疚之下又加多磕有三个响头。
苍发老人见状不禁哈哈大笑,啐声骂道:“纵然疏狂放脱,可这些个又岂能当作儿戏?终不免折辱师风家规。起来罢。”也不见他手上有何作势,丰子都只但觉一股柔和力道忽尔缠身近至,自己居然不能来所自主,竟被那股力道托得缓缓地站立起身。
丰子都挢舌不已,忖道:“能够这般不动声息,而又无形无相地把人来挽托,实非人力所具为之。这个老神仙一袭武功果然真是匪夷所思,不可想象。却不知道他究竟是何门派的前辈高人?抑或须该为山魈魁罡?”丰子都忽然心头一动,一念闪过,只隐隐有些觉得,眼前此苍发老人多多少少应和殷大哥甚有渊源,可能殷大哥之所以得获那本道家内丹至上功法《抱怀秘谱》,从而能够偏锋逆练秘谱上所载的武学,须半便是拜这个苍发老人所赐。
而这个古怪老者自己应该亦然有所通会《抱怀秘谱》上所载的武学,否则其一袭武功怎可达至如斯不可思议之境况?在老者得悉殷大哥只为追求事半功倍的速效,致使舍命剑走偏锋,累至列缺并迸,武障深种后,可惜殷大哥那天纵禀赋,不忍漠视,所以才到处去寻找殷大哥行踪。由此丰子都想及自己之所以能够际逢奇遇,得到古怪老者援手施治,亦当是因为殷大哥所来引致。
第十八章 跅驰不羁(二十二)()
那苍发老人由得丰子都向住自己磕罢九个响头,剩余三个不愿再受,侧转身子运行暗劲托起丰子都,待有片刻,徐徐说道:“我以武当派无上玄功为你洗髓伐骨,这九个响头乃是替武当派历代祖师代受。此一点你须要明白。”说着月色下双眼炯炯,望住丰子都。
丰子都闻言禁不住一阵愣怔,念起药王谷后山那曾经一战,想道:“原来老神仙是武当派的。只不知与那个御前侍卫统领诸葛无恢却如何相称?”他们两人的武功俱都玄妙至化,登峰造极,惊为天人。丰子都再度行礼道:“老神仙教诲,丰子都明白。殷大哥为我强行打通任督两脉,根本猖悖武学正道至理,虽然是无心之过,却不意恶积祸盈,深种障毒。尚幸老神仙援手施治,替我洗髓伐骨,矫枉正本。丰子都这里感恩戴德,感激不尽。”
苍发老人点点头,忽地仰天长叹一声,拉着丰子都的手走下所处那块大岩石,来到一株虬结枝干的大树前,叹道:“猖悖武学正道至理,这一点你毕竟尚且有所明白。但凡世间之事,都需循序渐进,欲速则不达。所谓木秀于林必遭风摧之,亦归如斯,倘若这木根基不稳,只一味求生速长,纵然一时高高在上,又怎能去抵御强风摧折?”丰子都似明非明,点头道:“就算这木没有遭受强风摧折,可树根下害病绕生,怕要亦难长久。”苍发老人听言转头望一眼丰子都,眼光炯炯,沉默须臾,再轻声叹息,指着身前那株大树,说道:“你现在便去打一掌这树身看看。”
溶溶月色下,丰子都看见那树树身虬节曲结,枝粗叶茂,当必坚固硬实。纵然之前神智昏迷际间曾经凭据雄猛内力击断过大树,但此刻内息已被苍发老人洗髓伐骨消去,适才暗自运气潜息,只觉体内虚空若谷,根本无力可循,似乎抱怀无相神功还未能有所恢复凝聚,现在这一掌打出去又如何可来把树撼动?丰子都摇头说道:“我内力此刻尚未恢复过来,怕要打不动它。”
那苍发老人只不言语,目光灼灼,把眼定定来望住丰子都。丰子都脸色一红,暗道:“原来你是要看我笑话来着。”不禁心底一股犟劲猛地涌上头顶,恼羞成怒,想道至不济把手腕给他折断便是,其实又有甚么?遂疾喝一声,将牙关紧紧咬住,抬起右掌,一掌就朝着身前那株大树狠狠地劈将过去。
这一掌丰子都斗气提力猛劈,料知手掌了无幸免,当必皮绽骨折,正待要来咬牙去强忍。孰料掌缘刚刚触及树身,不知何故,掌底下竟是突然无由生出一股怪异力道。掌树相接,只听得“卟”的一下闷响,那株大树仿若遭受巨锤撞击,刹那枝叶乱颤,纷飞急坠。再眨眼间,树身已经轰然从中断开为两段,上半截跌宕着一路滚落旁边崖下去,訇訇作声。
第十八章 跅驰不羁(二十三)()
丰子都既知这苍发老人武功玄化,自己在其援手施治下虽则说可脱离走火入魔的险象,然而毕竟体内抱怀无相真气同时亦被他洗髓伐骨消去大绝半,不知何时方能有所重凝。此刻眼见苍发老人神情揶揄,一时念头转不开,禁不住来有些自暴自弃,素性破罐破摔。但想不到这一掌打出,威力远较以往更猛更劲,偏却没有了昔时的那般暴烈以及戾气,身上到处也没有那种似有若无的阻滞感觉。丰子都看到眼前半截断树,耳边訇訇跌宕声,由不得是呆得一呆,实在难以明白先前此股威震寰宇世无俦之力道究竟从何处而来,怔怔地望着自己那毫发无伤的右掌,对于内里个中缘由惟只一头雾水。
那个苍发老人亦然料不到丰子都洗髓伐骨后仅仅七八个时辰,一掌之出竟就已具如斯威势,眼看那树折而兼断之,也不禁为怔得一怔。须臾,他脸上隐隐闪过一丝忧色,摇着头缓缓说道:“盈则为虚,虚则为盈,而兵强当灭,木强逢折。其实又以何异矣?”伸出手指搭住在丰子都右腕间脉门上,神情十分凝重,但去为细细倾听。
当前变化之大之异,丰子都兀自愕然,不明害怕里却更有丝丝窃喜。这时候听到苍发老人说着什么“盈与虚以及灭与折”,他只惘惘难明其中所以然,满腔疑惑困扰,便正待要来一一问个明白,可转头眼见苍发老人脸色忧虑兼且慎重,料知自己现在定当是有些什么不太对头,倏忽间也禁不住惊惶起来,又哪里敢去出声询问?
那苍发老人倾听丰子都脉门甚有片刻,转身来拉着丰子都的手,两人重新踏至那块半悬空的岩石上面。这时月光尚且如水,峰上峰下溶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