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何座?手拈何花?”
丰子都身处山崖边上,居高临下,但觉那个汉子面目似曾相识,凝神间心中一动,已经认出此人就是在荒屋里辨义反戈,和鲁大苍一起联手,掌击杀死丐帮莲花堂朱灿堂主七儿子朱荣春的那个涂单。这个涂单曾经为是鲁大苍的手下,共同归属于丐帮莲花堂莲花座。其在获悉本堂堂主竟然勾结大内侍卫残杀本帮弟子后,一时义愤难抑,而致发掌击杀朱荣春。后来终因惭愧羞愤,难以再来面对丐帮,这涂单遂于一并追随鲁大苍脚步,退隐山林。却想不到现在居然在这崖下又一次遭遇,丰子都心头倏忽却只隐隐感到一丝惊诧。
那汉子涂单微微一笑,左手指天,说道:“不食嗟来食,骨气傲如骨。”金副香主一怔,右手向下指地,随口接道:“义气平青云,讲理不讲情。”涂单点头哈哈大笑,说道:“座下**八荒,无根无蒂。大哥莫非就是本帮茶花堂赤霞舵金副香主?”那金副香主听言脸色顿和,回头望一眼身后众丐,抱拳又为问道:“兄弟等人正是丐帮座下茶花堂的。十分惭愧,恕兄弟眼拙,却不知阁下忝居本座哪一堂?手上拈什么花?”
涂单见到,收顿笑容,急忙抱拳回礼道:“不敢,金副香主须毕太过客气。此花开尽更无花,属下末居一瓣之香。”说着时,亦同抱拳对住金副香主身后那众七八丐一一只来行礼。那金副香主听见,心头一宽,立即展颜笑着说道:“唔,原来却是本帮菊花堂的弟兄。”此花开尽更无花,意指菊花,菊花秋末盛放,而别的花方正凋零;一瓣之香,那为是丐帮中无司无职的散人。
丰子都隐身在灌木丛后面,于这些丐帮切口只为听得莫名其妙,哪里能有所知晓?可当听到那金副香主最后所言,却不禁益加诧异,暗暗是十分奇怪,忖道:“那个涂单须不为是丐帮莲花堂的吗?怎地这什么茶花堂赤霞舵金副香主反且来说他是菊花堂的?”
犹在疑惑,这时听得崖下涂单忽地压低声音说道:“金副香主,本堂冯堂主着令属下带有一封书信,要当面亲自呈给茶花堂戚堂主。事态紧急,但不知戚堂主现今却尊驾何处?便烦请金副香主及各位哥哥前面带路。”那金副香主听到“事态紧急”四个字,知道方今丐帮正是维艰前行之际,哪敢怠慢?当即说道:“戚堂主正在赶赴孤山的路上。这位弟兄,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起程。”说罢前面率先便走。
第十九章 尺布斗粟 (四)()
孰料此时涂单突然猱身扑近,“啪啪”两响,双掌已来重重击打在那金副香主的胸口上。那金副香主猝不及防,胸口受此狠击,顿即“噗”地张口喷出一口浓血。他错愕无解,不禁对眼圆睁,瞪住涂单,怒声叫道:“你须不是……好歹毒……”可言犹未毕,经已腾地扑翻倒地,气绝身亡。旁边那余下众丐一见,均各骇惊失色,纷纷发声喊,慌忙着急急就去怀里掏摸兵器。
涂单只是“嘿嘿”数声冷笑,纵身间,手上蓦地里已多了一柄明晃晃的雁翎刀,东一窜,西一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刀光连闪,刹那挥刀一一砍倒那七八名乞丐。那众丐原本均为丐帮茶花堂的好手,平常断断不可能被涂单一刀便来毙命,却因事发突然,人人均自料想不到本座菊花堂弟兄竟来袭击自己,既愤怒更加不解,手忙脚乱之下就此各各顿帐。
丰子都在上面崖边看见,也惟想不到涂单对于同门手足,竟至这般心狠手辣,刀刀毙命。念及丐帮曾经于自己有恩,欲待出手去救,到底江湖经验尚浅,却哪里还来得及?总算此两年内经历互相杀戮相互倾轧之事甚多,已然见惯不怪。吃惊之下,丰子都遂咬牙忍耐住不去发出丝毫声息,要来瞧瞧眼下这个所谓丐帮弟子,究竟欲为何事,居然兄弟间不容,同门来相残?
涂单突然施袭,一口气斩杀丐帮茶花堂赤霞舵金副香主及下七八名好手,放眼瞧着地上众多尸首,不由得刹那间志得意满,举住血淋淋的雁翔刀,仰天哈哈大笑。谁知刚笑有两声,胸口这时候一啖气竟至忽地上不来,喘急咳促,顿即一张脸皮涨成赭红色。涂单知道自己适才聚劲一番猛杀疾戳,经已累及内伤旧患,岂敢有所大意?慌忙把那雁翎刀来杖地,伸手去按胸,潜息调气。其实这几招夺命一刀杀,为是他生平武功之大成,招招经过精心计算,分寸拿捏得十分到位,行云流水际间遂一气呵成。
伫刀调气运息得许久,涂单方自感到心头烦闷渐消,又将一股内息体内默默遍运一周,确无凝滞,才把雁翎刀收回腰间刀鞘。涂单抬腿一脚踢开去那金副香主尸首,嘿嘿连哼数声,冷冷说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十多年前的那一桩血案,数百条人命,今日终须着落你们丐帮一一来偿还。”仰头低嗥一声,身子陡地拔高,直向崖下山坡飞掠,不时就消失于莽莽山野中。
丰子都瞧到涂单仰头低嗥间,眼角边竟至忽现丝丝若若晶莹,似有泪珠潸出,不禁暗自奇怪,忖道:“什么十多年前那桩血案?数百条人命?依其所言,难道此人与那丐帮竟然有着莫大的血海深仇?既此,倒之来怪不得,其出手际间刀刀狠辣,招招毙命,只是毫不留情。”心头益加惊愕,更想由此探明一番究竟。眼见涂单转瞬去得远了,丰子都遂来轻轻纵身跳落崖下,循着涂单消遁的那个方向,从后赶将追去。
第十九章 尺布斗粟 (五)()
那涂单只顾住前面径走,并没有发现丰子都跟随在后面,脚不停歇,转过两座山头,眼前是三株参天巨树,旁边搭有一间茅草屋。丰子都生怕涂单有所发觉自己,不敢过于跟近,惟在远远紧步紧趋。尽管他没有学过什么轻身功夫,然而一袭雄浑内力,趋赴自如,眼见涂单进入那间茅草屋,遂兜至屋后,蹑手蹑脚来伏身在墙边。
透过缝隙,但见屋内布置甚为简陋,柱子上却绑缚着一名中年乞丐,那乞丐圆睁双眼,如欲喷火,只恶狠狠盯住涂单。涂单没去理会,脸皮唯十分惨白,汗淋淋踉跄着兀顾自就地打坐片刻,又径去角落处掏出数束干枯草枝,颤巍巍来点燃成灰,将灰和水冲服下肚,再打坐有时,经已脸色红润神采奕奕。丰子都屋后见状,想道:“原来这人患有旧伤。却不知曾伤在何人手底下?”既此益加小心谨慎,大气也不去为喘上一口。
涂单长吁口气,站立起身,来到那中年乞丐面前,冷冷瞧得片刻,伸出拇指在他颏下哑穴上重重一点。那乞丐“哎哟”一声,怒声喝骂道:“涂单你这个挨千刀遭万弃的叛徒,可惜伏虎长老那一掌没法来取你狗命。嘿嘿,因果不虚,善恶必有报,有朝一日你终要死在本帮的三刀六洞之下。”想是哑穴被点太久,早已积郁一肚怒火,只一串连声叫骂不已。
丰子都听言不由诧异,但随即顿悟过来,忖道:“原来这个涂单却是伤在丐帮伏虎长老谭五常手掌下。想必是伏虎长老离开那荒屋后,竟然发现了这个人和丐帮其实有着血海深仇,欲来对丐帮十分不利,是以出手要除去,谁知被他逃脱。可涂单不是与鲁大苍待在一起的么?鲁大苍嫉恶如仇,刚正不阿,对丐帮甚为忠诚,其又怎可袖手旁观?而那个降龙长老呢?他是否经已把朱灿勾结察哈总管的那封书信交予到郝堂主手中?”
只听涂单嘿嘿一阵冷笑,叫道:“因果不虚,善恶必有报?哈哈,倘若善恶必有报,你们丐帮恶事做尽,一夜之间手沾数百条无辜人命鲜血,致使天怨人怒,却又怎来不报?胡吹乱嗙,统统放你娘的狗臭屁!”说着间郁怒难抑,挥手一掌狠狠抽打在那中年乞丐的脸上。那乞丐脸上吃痛,反而哈哈大笑,双眼瞪住涂单喝道:“江湖纷争,又有谁敢说自己手上没有沾染有血腥?概由无愧于天地而已。老子今日既然不慎落在你这个叛徒手里,便已没有想过能够再活着走出此间屋。鼠辈,有本事的就一刀来把老子杀了。”
丰子都点点头,不禁敬佩那中年乞丐的直视气概,暗暗说道:“这人须却是个人物。”涂单又是嘿嘿冷笑不已,缓缓说道:“要不是念在你尚且有用的份上,我岂能容你活到今日?”那丐听言哈哈大笑,一口唾沫吐出,“噗”地向涂单脸上射去,骂道:“要想从老子口中得知那封书信的下落,却是妄想。”涂单侧身闪过,冷冷说道:“到时便怕由不得你自己。”突然脸色微变,支耳倾听一会,伸指去运劲重新点封住那个中年乞丐的哑穴,掣出身上那把雁翎刀,抢在门边后面。
第十九章 尺布斗粟 (六)()
屋后墙根处丰子都一见到涂单如此,暗自有些吃惊,想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莫非尚来有人尾随在我的后面?”仔细去倾听之下,风过树梢声里,果然听到离茅草屋两里许外正有一个人疾步往这里奔来。那人脚步轻捷稳健,此处地处山岗,山风颇急,若不有心来倾听,很是难以察觉得到。丰子都不禁甚为佩服这屋中人机警。
那人来得好快,不时便到茅草屋门口。哪知这时涂单却是轻吁口气,把雁翎刀归鞘,一把推开房门迎将岀去。丰子都见状暗道:“原来来人是他的同伴。”要待伸过头去窥看来者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转念想到涂单为人机警,此刻只要自己发出丝毫声音,恐怕被其有所察觉,惟得伏住一动不动。
过不多时,涂单陪着那人踏进屋里来。丰子都忙不迭地从墙缝处张眼瞧去,一见之下由不得猛然大吃一惊,差点就呼叫出声。来人不为别个,正是在洞庭湖湖边曾经遭遇的那个青年剑客敖群峰,他是天下镖局总镖头“一剑傲春”端木正的徒弟,一袭剑法甚得其师嫡传,极为了得。可敖群峰怎会来在这荒山野岭出现?又怎会与丐帮叛徒涂单相识?想不到数年不见,他风采更比昔时英姿勃发,但凡顾盼之际,虎虎生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