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都双眼但觉一阵剧痛,眼前突然发黑,刹那间魂飞魄散,只道眼珠子已被侯登觉双指挖出,吓得哗哗大叫大喊。那知就在这时,猛觉腹中一股热气倏地上窜,荡至掌心,双手陡然脱却挟箍,惊喜之际无暇思虑,当即手掌趁势向前急推,齐是推在侯登觉右肩膀上。
侯登觉想不到丰子都竟能挣脱双手,猝不及防,右肩膀顿时被他双掌推中,一受之下便觉得仿似遭到一块势劲力猛的巨石突然撞击,再也把持不定,身子“呼”的一响向后摔出,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他以为已经无事,刚要站起身,谁知那道力道余势不衰,瞬间牵扯下又是一跤坐倒,这跌坐兀自不能消除那力道的余劲,往后直滚翻数个筋斗方才能堪堪坐住起身。
这一下侯登觉不禁大为惊骇,孰料不到眼前这个小子内力居然雄厚浑实至斯,疑为天人,霎时间呆若木鸡,茫茫不知所措。可是转即便觉体内犹似翻江倒海一般,耳旁却是钟磬齐鸣,侯登觉脸色顿然变得惨淡苍白,喉咙处一甜,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他知道自己经已被那道怪异力道震至重伤,哪敢再为稍动?慌忙端坐如磐,眼观鼻,鼻观心,默运内息潜转,七八圈下来方自压住又涌至嘴边的一口鲜血。
丰子都眼泪潸潸直流,不能视物,以为自己已经失去双眼,想到以后只能永远处在黑暗中,心头由不得既是悲苦无比,亦为郁愤异常,啊啊的一阵乱叫乱喊。谁知待得片刻,眼前渐渐地出现一丝明光,周围景致慢慢涌入眼里来,丰子都登时宽心,自己的一双眼珠子尚未被侯登觉挖出,刹那狂喜莫禁,不由一阵手舞足蹈,又是啊啊大喊大叫。
却听侯登觉旁边嘎声说道:“好家伙,原来殷在野经已把他的一身怪异武功尽授传予你。好,好!”
丰子都转头望去,看到侯登觉坐在两丈之外地上,低垂右臂,脸上神情委顿不堪亦古怪至极,心中不禁大是诧异,这人适才不是要来挖自己眼珠子么?怎地现在却坐得那么远?旋即发觉侯登觉已经身受重伤,更为莫名其妙,暗自想道这人受伤只是因为自己刚才危急之下胡乱推一下他所致?既是如此,难道殷在野真的是传授过武功给自己?
侯登觉似乎对眼前所见兀为十分难以置信,嘶哑着嗓子说道:“好小子,原来是我看走眼了,嘿嘿,哈哈,好得很,好得很。”望着丰子都,既惊恐又妒忌,心里便似打翻了那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样样皆有。
这时“嘎喇喇”一声巨响,炸雷山顶滚过,狂风骤起,雨珠箭镞般漫山遍野倾泻而至。丰子都勉力坐起身,那雨珠打在脸上虽然阵阵作痛,内心却是十分欢喜,又想道:“难道殷先生真的传授过武功给我?可是我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了?是了,殷先生应该是传授过武功给我,要不然不妄道长和荆灵那个丫头等人在踢打我时,他们怎会自己莫名其妙的摔飞出去?”望着气急败坏的侯登觉,隐隐觉得,自己这些时日来遭遇到的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多半便可能是由此而引起。
突然间,风雨中听到马蹄声响起,丰子都抬头看去,只见一骑冒风顶雨往这边缓缓走来。至得近前,但见马上乘者是个面目俊朗的中年文士,英气勃发,颏下三缕长须,年纪将近四十岁。虽然这人头戴雨笠身披油衣,全身上下还是淋个湿透,然而顾盼之际却兀自虎虎生威。
丰子都不禁对这人油然生出敬佩之情,想道:“这位先生大义凛然,应当与荆尝鲜侯登觉之辈有所不同。”亟待他路见不平对自己援手相救。
第四章 脱困离难(十五)()
那中年文士转眼已经瞧见地上坐着的侯登觉,脸色微微一变,心头格登一下,但随即回复原状,勒停座骑,也不跳下马,略作沉吟,只在马背上拱手致礼笑着道:“原来是侯兄,近来可好?侯兄一向仅在闽浙啸聚,现今却是为何屈就,来到这风大雨大的荆湘寒地?小弟孤陋寡闻,不曾知道侯兄到来,未能尽地主之谊,甚为惭愧。”说罢又是拱了拱手。
丰子都一听大失所望,一颗心登时跌进无底深渊,想不到这中年文士居然和那“有入无出铁算盘”侯登觉相识,看样子要盼望他为自己出头援手,当无可能。心里暗暗冀望中年文士不是为那所谓宝藏而来,否则一个侯登觉已难应付,再加多一人,自己境地尤甚堪忧。
侯登觉微哼一声,淡淡道:“好说,原来是湖南梅大侠兼程赶到,我还以为来的是些宵小之辈呢。听说湖南人杰地灵,财气甚多,闽浙那边我是呆不下去了,没路可走,故此过来瞧瞧,是否能有些顺手牵羊的小本生意可做?也好裹腹填肚,不致饿死。”暗自叫苦不迭,认出这中年文士是湖南无极门的梅凌策,一身天罡无极气功威震湘楚,在江湖上素有侠名。
原本侯登觉的武功和梅凌策棋鼓相当,不争分寸,此刻疏忽大意之下被丰子都体内怪异内力震伤右臂,功力大打折扣,恐怕再难与其相争上下。
梅凌策笑了笑,说道:“就怕湘寒之地容不下侯兄这尊大神。”转头望着丰子都问道:“侯兄,这位小兄弟又是哪位?恕小弟眼拙,偏生瞧不出来。”侯登觉冷笑道:“听说梅大侠向来光明磊落,但这般明知故问可就让人瞧不起了。”梅凌策也不生气,依然笑道:“侯兄何来此言?可教小弟惭愧。”跃下马背来,走前两步。
侯登觉又是冷哼一声,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暗自默运内力戒备,然则总是不能运气到达右半身,气息仅能在左半身游移,才知这次受伤实在非轻,不禁心中长长哀叹。他辛辛苦苦奔波两个多月,眼看便要取得成功,孰料最后还是功亏一篑,被梅凌策冷手捡个热煎堆,哪里能不悲愤万分?
梅凌策这时经已瞧出侯登觉右臂已经受伤,抬头四顾,可周围唯有那少年一人,难道是他所为?望着丰子都颇感诧异。眼前这少年面黄肌瘦,实在是看不出他到底有何能耐,竟然能够把横行一方的“铁算盘”侯登觉打伤。要知那“铁算盘”行走江湖多年,素来为人游滑,兼且心狠手辣,犯下累累不齿之事,武林众多豪杰数次欲要围歼,只因其武功高强,又见机极快,最终都让其逃脱开去,无功而返。
梅凌策说道:“原来侯兄已经受伤,如此看来当是我湖南上下众人莫大的福荫。哈哈,梅某这几年闭关修炼,少问江湖事,想不到武林上竟然新晋这么一位少侠,真是可喜可贺。”内心打定主意,要趁着侯登觉此刻受伤的大好时机,自己出手去为江湖除却一害,虽则所作所为颇有些落井下石的味道,忒不光明正大,然而大丈夫行事,岂可拘束于小节?
第四章 脱困离难(十六)()
侯登觉与梅凌策交手多次,明白其一向为人,本意如何,听他这般一说,立知不妙,形格势禁,当即缓缓站起身来,仰天打个哈哈,说道:“这小子是我新收的一个徒弟,我瞧他尚有可造之格,便趁此时机教教他。谁知这小子出手不知轻重,我又疏忽大意,右肩膀才让他擦拭了一下。嘿嘿,这徒弟什么都不行,偏是生就一身牛力,看来只要以后调度得当,将来他成就必在我等之上,哈哈。”笑声中右臂挥舞着自左往右斜劈而上,猛地抡出一拳,意思自是显示右肩膀现在已经无甚阻碍。
然而梅凌策哪里知道侯登觉为了表示臂伤经已无碍,才咬紧牙关忍受剧痛抡出这一拳,其实此际已是全身抽痛,汗水直冒,只在不停地暗暗倒吸冷气,唯因眼前性命攸关,不得不苦苦支撑着而已。如果现在梅凌策能够看破此点,突地着手猛攻,恐怕侯登觉十招内都抵挡不住,便要败下阵来。
可是梅凌策毕竟谨慎,心知“铁算盘”侯登觉的武功绝对不在自己之下,现在见到其挥臂自如,受伤程度莫明就里,更加不敢贸贸然出手,转念想道:“难道是我看走了眼,这不过是匹夫的诱兵之计而已?”当下收心凝意,脚踏四象,双掌两仪内抱,摆个天地合极态势,说道:“如此最好,既然侯兄没有受到何阻碍,今日屈尊来到湖南地界,梅某便聊以地主情谊,就此来向侯兄讨教几招。侯兄请赐招。”
侯登觉内心大为焦急,没有料到此举反而弄巧成拙,眼白倏地上翻,冷笑连连,双手垂身,说道:“无极门枉称名门正派,原来也不过都是些落井下石之辈。我此刻正在教训徒弟,没有余闲功夫相陪,梅大侠若然定要切磋,三日后我亲自上门讨教就是了。”
梅凌策微微一笑,道:“侯兄为人如何,不才略有所知,原也不能待以常规,圄于俗例。所谓择日不如撞日,这次你我难得相聚,也有多年不曾切磋过武功,到底各人精修如何,不如便趁此机会大家来真真正正验证一番高下。”
丰子都突然大声叫道:“梅大侠不要误会,我只是昨日被这姓侯的捉拿住,一路由这人挟持到这里,与他本无关联。姓侯的在江边滥杀无辜,草菅人命,人人恨之入骨,试问我又怎能会是他的徒弟?梅大侠切勿听这人胡说八道。”他在旁边听到梅凌策和侯登觉的对话,已自知道这两人正邪有所区分,应是以往素有怨隙,绝望中仿佛抓住一条救命稻绳,遂忙不迭地大喊大叫起来。
梅凌策闻言心中一动,想起近期江湖上发生的种种大事,侯登觉在贵州百草山从百草门手中抢夺去一个据说与殷在野渊源颇深的少年,此事天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不禁内心欢喜,想道:“天幸佑人,终不负先生所托。”当即扭头望向丰子都,急声问道:“难道少侠便是那……”
然而一句话尚未说完,梅凌策猛觉一股劲风从后袭击过来,知道侯登觉突施偷袭,立即喝道:“来得好。”更不转头,左掌斜穿插上,轻飘飘拍出,迎向那袭来掌劲,右手回按盈盈蓄势,伺机还击,正是无极门至上掌法“混元龙象掌”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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