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哪里料想得到眼前这个脸上涂满锅灰,穿着道式衣服的乡下少年,正是百草门上下人等苦苦追寻已久的丰子都?心里仅想着务要尽快将其击毙,好为师兄报仇,是以一出手便是狠辣招数。
丰子都双手正抱着程谷瑶,瞧到姓甄的矮个子凶神恶煞般扑近过来,大惊失色,“哎哟”的一声,惟恐程谷瑶被他夺去,遭受那非人苦难,忙不迭地转身拔腿就跑。
姓甄的矮个子见这招石破天惊势猛力沉的一顶居然被那乡下小子轻易避过,自己还差点失去重心而摔倒,更是怒不可遏,叫道:“小子,往哪里逃?快给我师兄纳命来!”自后拔步追赶,五指箕张,“嗤”的一下劲风锐响,径往丰子都后背抓去。
丰子都听到背后风声急促,知道姓甄的那矮个子在后面追来,吓得心胆俱破,更加不敢放开程谷瑶,撒开两腿只拼命绕着那两辆镖车和三株柏树兜圈躲闪。姓甄的矮个子尽管数度提气奋力追赶,可每每总是相差毫厘不能抓住他的背脊,徒自气得吼声如雷,呱呱大叫。
第六章 初露锋芒(二)()
只见两人一前一后跑得极快,仿若两道飘逝的影子。程秉南看得甚为骇然,此刻已经知道丰子都内力深厚,却是根本不会武功,全凭心头一股气在拼死地跑,姓甄的矮个子轻功虽妙,功力终究稍逊半筹,想来便再要追个三天两夜,也是追及不上。当下突然提声疾叫:“哎呀,不好!小兄弟,快停下!”
丰子都看到姓甄的矮个子一直在身后狂追不停,正自心慌慌意乱乱,想道:“百草门这些恶人坏得很,无论怎样,我都不能让程姑娘落在他们的手里。”抱住程谷瑶只是一味地撒尽腿丫子疾跑。忽地听到那边程秉南在大喊大叫,声音亢烈,丰子都以为他甫要遭遇什么危险,登即闻言顿住脚步,转过头来看去,却什么也没有再发现,于是愕然问道:“程总镖头,可有什么事吗?”
姓甄的矮个子在丰子都身后追得正急,刚刚提气发劲,拟待满此一举抓住,猛地看到丰子都竟能突然间停顿住身子,这下大出意料之外,猝不及防,再要收脚已经来不及,哎呀呀一声大叫,当即和身尽是撞在他后背上。这一撞之下姓甄的矮个子觉得便似撞在一堵墙壁上,但听胸骨肋骨哔卟作响,双手手臂“咔嚓”脆声从中折断,顿时只痛得满脸肌肉抽搐,胸膛一口气再也提不上来,即刻软塌塌地随身倒下去。惊骇之际他喉咙兀自咕噜噜直响,双眼圆睁,自是万分难以相信眼前的遭遇。
丰子都但觉眼前忽然一阵发黑,不由张口“哗”地喷出大口鲜血,回头看去,吓得吃惊不小,急忙跑开数步,脸上满是迷惘神情,问道:“这人……他……他……这是怎么啦?”
程秉南笑道:“这厮怕是不行啦。小兄弟,救命大恩难以言谢。你现在可以把老汉孙女放下来了。”丰子都一听,脸色刹那间涨得通红,慌忙把程谷瑶放下地来,嗫嚅着道:“程总镖头,我……我……没有……没有……”程秉南又是笑道:“老汉明白,危急间江湖儿女岂能恪守诸多礼数?小兄弟,老汉等人不慎中了那两厮的软蟹毒粉,现今动弹不得,麻烦小兄弟便到庙里取些冷水来泼在我等身上,化解这酥麻之毒。”
丰子都想道:“奇怪,难道冷水尚能解毒?”还是答应道:“是。”连忙去庙里提着一桶水出来泼在众人身上。
程谷瑶一经得到自由,满腔怒火难抑,捡起短刀来就去把那奄奄一息的姓甄矮个子一刀劈死,又去把姓符的高个子乱刀斩尸,将他斩得血肉模糊,犹为不解恨,再狠狠补上几刀。
程秉南欲要阻止,已经是来不及,惟有摇头叹息,包扎好受伤趟子手的伤口,吩咐余下趟子手取来柴草将死去的同伴就地火化,收拾行当,对丰子都表示千恩万谢,黯然继续上路。
庙祝经此劫难,素来知道官场上奉行连坐苛政,生怕惹祸上身,哪里敢去报案?待得程秉南等人走远,偷偷把百草门高矮师兄弟那两具尸体搬去庙后山坡草草埋葬。至于敖群峰端木宛两人留下的马匹,庙祝则老实不客气地拉去附近市集贩卖,倒是赚了一笔横财。
第六章 初露锋芒(三)()
雄威镖局众人转上官道沿路行走,想起刚才在庙前对百草门那高矮个子两人的侵袭居然毫无还手余力,要不是一个乡下少年横加插手,莫名其妙的接连撞毙对方,可能尚要导致全军覆没,是以人人意兴阑珊,闷闷不乐。程谷瑶更是一路上嘟着嘴,挥舞着短刀寻些路旁树枝来胡乱地砍。程秉南也是脸色凝重,咬着铜皮旱烟竿默默地吸烟,暗自思虑着雄威镖局今后的出路。
正走间,程秉南回头看到那乡下少年竟是一直远远地跟在后面,颇感诧异,候在路边等得其近前来,抱拳问道:“小兄弟,遮莫什么事吗?但不知现今可要往哪里去?”
丰子都闻言呆了呆,摇头喃喃说道:“往哪里去?唉,我一个人孤苦零丁的,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到哪里去。”当真觉得天地虽大,可是处处充满险恶杀戮,竟是无一块地方可以容身。
程谷瑶“扑哧”一笑,说道:“哎哟,你才多大年纪?竟是尽说这些老气横秋的话。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去?”程秉南喝叱道:“瑶儿,不可胡闹!”知道武林中有些武功高强的怪杰总是率性而为,旁人往往难以理喻,又是抱拳问道:“小兄弟,请问尊姓大名?”程谷瑶在旁边伸伸舌头,十分不以为然。
丰子都想起在百草门柴房里听到那两个巡夜汉子所说的一通话,已经明白自己遭到诸多没来由诡奇凶恶的际遇,皆是因为和殷在野在江边神庙相处一夜而起,现今江湖上人人都在为那个所谓的宝藏四处寻找自己的行踪,此刻自己的姓名自当万万不能让人知道。于是还礼说道:“尊姓大名不敢当,我姓刘,家里排行第二,是以别人都叫我刘二。”他母亲姓刘,自己还有一个妹妹,便随口说了出来,内心深处,却是已把殷在野当成世上唯一的亲人,不管别人口中如何说其罄竹难书,总归难以相信。
程秉南暗道:“刘二?江湖上哪有此号人物?纯粹胡说八道。”自当知道这是丰子都所说的敷衍话,也不点破,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刘二小兄弟。老汉这趟镖要护送到浙江嘉兴府,路途甚为遥远,要是小兄弟左近无事,便请一起作个伴如何?”
丰子都心中一动,尚未回答。程谷瑶已经拍着手欢喜说道:“好啊,爷爷,我们现在正是需要人手,他又是孑然一身,哪里都可以去,自然守望相助,来助我们一臂之力。”说罢殷切地望着丰子都,生怕他摇头推却。
丰子都知道自己现在经已成为江湖众矢之的,若果应允,恐怕将给雄威镖局带来无尽劫难,这些人待自己甚好,又怎能去害苦他们?当下摇头说道:“算命先生说我命中带有杀戮根宿,所到之处血腥成灾。多谢程总镖头好意相邀,可我当知己事,焉能遗害你们?”
程秉南呵呵大笑,说道:“我们在江湖上讨生活,过的便是刀刃舔血日子,又有哪天没有血腥杀戮?小兄弟忒为杞人忧天。”经此庙前一役,他知道这趟旅程路途险恶,如果得到这个内功深不可测的少年在旁照应,始终受益非浅,他也看出这个少年心地善良,耐是空有浑厚内力,却慧根未开,若然援手点助,时日之后必成大器。
程谷瑶说道:“是啊,爷爷说得不错,走江湖哪能不打打杀杀?想不到你一个男人,却去相信那些婆婆妈妈的说话,瞻前顾后,徒教人寒心。”失望之际,黯然神伤。
丰子都望着程谷瑶脸上那失望的表情,心头一热,暗道凭着现今装束模样,只要自己不把名字说出去,又哪里有人能知道自己便是殷在野两次搭救的丰子都?况且雄威镖局这些人正直无佞,刚刚折损两名趟子手,当前该是需要人手的时候,自己曾经受过他们恩惠,虽然在走镖护镖上尽不了什么绵力,但帮忙推推镖车,看养马匹还是可以的,岂能撒手不理?于是说道:“程姑娘教训得极是,是我无谓多想了。”
第六章 初露锋芒(四)()
程谷瑶见丰子都终于答应肯留下,脸上绽满笑意,说道:“当然是你多想罢了,江湖儿女便该这样,大家要守望相助才是。再说,我们雄威镖局虽然在江湖上没有人家天下镖局那么大的名号,可是也能挣口饭吃,又不会亏待于你。”转眼瞥见爷爷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突然醒悟过来什么似的,脸色忽地红晕一片,嗔道:“爷爷好坏。”撇下程秉南和丰子都两人,一路跑到镖队前面去帮忙趟子手牵扯马匹。
丰子都看着程谷瑶的身影,只是莫名其妙,不明白她何以忽嗔忽喜。
程秉南又是呵呵直笑,拿起铜皮旱烟竿长长地吸了一口烟,说道:“如此甚好,只怕是苦了刘二小兄弟。”丰子都也为欣慰,想到自己以后终于可以有个稳定的容身所在,不用再过那种漂泊无居的日子,心情大好,笑道:“我从来就不怕吃苦,多谢总镖头肯收留我一个无状小子。”恰是上坡路,便急忙走到镖车后和众趟子手齐力推车上坡。
众趟子手瞧见总镖头居然半途收容一名毫无相知的乡下少年,尽管此人曾经为救程谷瑶而不可名状的接连击毙百草门那两个凶徒,但终究非合常情,均是万分难以理解,人人暗中嘀咕不已。
傍晚时分,镖队来到一处市集。程秉南说道:“这次大伙儿都甚是辛苦,今晚便在此留宿一夜,待得明天天亮再起程赶路。”遂安排镖队在街尾处一间客栈整顿歇息。
丰子都想到自己刚刚进入雄威镖局,切勿因为懒惰而遭到其他趟子手咎病,于是跑前跑后打杂,递茶送水,帮忙搬运货物,拉马喂草,不敢有丝毫疏忽。众趟子手见这乡下少年虽然寡言少语,但是勤恳肯干,又有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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