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后语,什么一会儿是,一会儿不是,益为惧惑,嗄声叫道:“大哥,你到底是怎么啦?”忙伸手过去捉住丰子都的双手,却觉他全身颤抖得十分厉害。
丰子都又是摇摇头,瞧着窗外沉沉夜色,兀自满脸迷惑,说道:“程姑娘,我真的是认识她的,可却想不到她原来竟然是个女的。”程谷瑶一听顿时放下心来,这才明白丰子都所适胡言乱语,说的应为那个白衣女郎,不禁又恼气又好笑,啐道:“胡说八道,哪个什么季不是女的难道还会是男的?”丰子都挠头叹道:“我不知道,不过她以前可是男的。”突然一拍脑袋,叫道:“哎呀,糟糕,这会儿季……她已经走远,我们却要到哪里找船来去追她?程姑娘,我们须得快些离开这里才是。”便要抢出门去寻找船只。
而在此时,那青衣汉子忽地抬起头来,踱步拦在丰子都程谷瑶两人的前面,反手“呛啷啷”一声拔出背负着的长剑,剑尖遥指丰子都胸腹,冷冷说道:“两位既然是那雄威镖局的,所谓同行相背,我便来领教一下刘二帮杂的高招。小子,拿出武器来罢,让我看看程秉南手里的这枚棋子究竟怎生可凭恃?”
第九章 渡口风波(十二)()
丰子都此刻已经认出那白衫女郎便是自己曾经在九华山下龙门镇相遇,遭其抛掷,以及在皖鄂交界一处悬崖上被其从不妄道人手下救过一命的那个白衣秀才季一鸣。只不过那时她以男子身份露面,瞧不出女儿之身,是以甫进饭馆大门,便觉得白衫女郎面目间似曾相识。
丰子都拉着程谷瑶只顾疾走,仅想出门去好尽快找到船只渡过江追上那季一鸣,以便能从她口中打探到殷在野的消息。正急切走间,骤然瞧到身前一柄长剑剑尖闪烁,晃悠悠指着自己,吓得一跳,抬头看时,才发现是那青衣汉子持剑拦在面前。
自从江神庙与殷在野一别以来,丰子都一直心里甚为念念不忘,特别是当听说殷在野已经跌落断云峰下万丈深谷,至今生死未卜,更加耿耿于怀。此间既然无意中碰上季一鸣,尽管知道从他口里未必能够得到关于殷在野确切的消息,但毕竟聊胜于无,可又哪里肯就此放弃?丰子都登即抱拳笑着说道:“这位先生,实在是十分不好意思,在下两人适逢有些紧急事待要处理,不能片刻来耽搁,赐教一事我们以后有缘相会再说罢。借过,借过。”说罢再次抱抱拳,拔步便要从青衣汉子身侧经过。
那青衣汉子手中长剑猛地一振,“嗡嗡”声大作,冷冷说道:“纵然急切,所谓相逢不及偶遇,两位眼下却也不忙就去。”知道眼前这小子尽管年纪甚轻,一身内力却浑厚绝伦,世所罕见,不容小窥,哪里再敢存蔑视轻意?当即长剑斜按蕴势,伺机待发。
他纵使百思亦为难得其解,丰子都体内那经年罕有的内力究竟从何处练就,莫不成是天生自带?然而就算从娘胎练起,瞧年纪他也不过为十六七岁,短短十多年间断断亦不可能具此大成神功。不由暗暗想道:“程秉南那老儿终是没有肯从天下镖局统揽,恐怕多半便由这小子所致起。峨嵋派内功心法虽然有其妙绝之处,却没有眼下这小子来得霸道,只不知那程老儿从何地网罗收致,雄威镖局名下居然据占此等武林活宝。说不得,为将来大计统筹,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及早除去当前目下隐患。”
第九章 渡口风波(十三)()
丰子都哪知眼前已具杀机,心里焦急季一鸣此刻经已渐行且远,恼怒青衣汉子一味挡住去路,闻言当下摇头说道:“不行,我们两人今晚确实有事急着须去办,没有那份空闲功夫作陪。阁下若然定当要较量,日后我们雄威镖局在程总镖头带领下,亲自上门到天下镖局堂上讨教便是。就此别过。”也懒得再去行礼,转头对程谷瑶道:“程姑娘,我们走罢。”对那身前闪闪剑尖只弃置不理,抢先往门口就走。
程谷瑶但觉今晚在这渡口饭馆里所见所遇的三个人,个个武功非弱,偏生是诡异莫测,就连自己熟悉的刘大哥也忽然变得患失患得,失魂落魄,诸多难明之下,殊更心中隐隐不安,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所在。遂点头道:“好啊,便依大哥所言就是。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古古怪怪,哼,恐非为良善之地。”
其实她内心深处,兀自惟是责怪丰子都尚为一见到那白衫女郎的美貌,就仿佛丢落魂魄一般,手足惘惑不知所措而显出的那个模样。所谓爱屋及乌,恶其胥余也是同样的道理,便顺带十分厌恶眼前这个渡口,这间饭馆,但觉此地靡靡,只想速速离开为是。
程谷瑶四周岁时,她父母双亲相继病逝,是由爷爷程秉南一手独力抚大,并传授予武功。因此自小便跟随爷爷走南闯北地护送镖保,平常只与雄威镖局上下镖头趟子手等人相处,接触到的均为老成持重之人,算得上是心无所恃,随遇而安。尽管历历遇上艰险虽多,每每总算履冰踏过。
然而却在洞庭湖边那小庙前,雄威镖局众人护镖东去途中,程谷瑶第一次见到倚树酷睡的丰子都,只觉得这个满身血污的少年甚为怪异落魄,心里就微泛同情之感,瞧其饿得慌,于心不忍,遂为端饭送菜。随后事起突变,雄威镖局遭到百草门高矮师兄弟两人的施毒暗算,人人中毒后体泛身软,莫能抵抗,转眼便要全军覆灭,个个难逃劫数。程谷瑶眼看自己落入那百草门色鬼的魔爪里,贞节已然难保,既惊又怒,心慌意乱之下,便欲要自绝亦为不可,惟是暗自气恼,悲苦莫方。
那知这时候,丰子都突然执刀仗义,奋不顾身地冲杀出来,以一身浑厚罕闻的内功,竟是莫名其妙地接连撞毙百草门高矮师兄弟那两人,非但救下了雄威镖局众人性命,还使程谷瑶幸免那人生之苦痛。
而后一路东去,两人共历生死,竹林里剧战大内侍卫七狼,应家口集惩戒众恶,其间更有荒屋贴身解穴,一夜依偎。程谷瑶毕竟少女心性,岂无从此涟漪?由不得渐渐对丰子都愫生情意。
只是丰子都屡遭凶险,生死往往存乎一线,已自心蕴惕惧,再莫敢轻易相信他人,素来仅把程谷瑶视作雄威镖局少总镖头为相看,没有也从来不敢稍容旁却之心,便算有都是暗自速速屏弃去。程谷瑶尽管情有他意,可瞧着丰子都断断不做多想那个样子,终究少女脸皮薄浅,惟有自己一路心生无从烦乱而已。
第九章 渡口风波(十四)()
那青衣汉子从侧望着丰子都与程谷瑶两人片刻,忽地“嘿嘿”冷笑一声,道:“难为你们两个尚且未知。你们雄威镖局程总镖头现今正在南昌州府的死牢里,听说克日便要押解上京,至于能否有命出来,都是未知数。嘿嘿,试问你们以后如何能够再上我天下镖局来讨教?”
丰子都和程谷瑶刚且踏出两步,闻听那青衣汉子所言,俱都猛吃一惊,齐地顿住,转身过来。程谷瑶眼圈只一红,泪水便欲夺眶而出,急声问道:“你适才可是说些什么?你是说我爷爷现今正在南昌州府的死牢里?”
那青衣汉子又是嘿嘿一声冷笑,说道:“听说这次大内侍卫出来不少高手,折损了好几条性命,方能请得动你们雄威镖局的程总镖头。嘿嘿,程老儿在武林中果然好大的面子,峨嵋派武功也果然甚为了得。不过呢,毕竟最后终得要被人家毁去一手一足,从此变成为一个怪物。只不知峨嵋派历来专传天残地缺绝艺,以后却到底有没有单练那一手一足的武学?”他后面这句话自当是讥诮峨嵋派掌门人聋哑道长天残地缺,天生既聋又哑。
程谷瑶大怒,俏容顿峭,纤眉往上剑扬,叱喝道:“你且才是天残地缺,后天生就一手一足!”再顾不得自己是否为那敌手,手中短刀迎面疾起,使招“月下漫漫”,飘忽着呼地一刀向那青衣汉子当胸便斫去。
那青衣汉子正是要借此激怒丰子都和程谷瑶。看到程谷瑶手里短刀堪堪劈到,当中下怀,便即长剑自下往上斜削,布匹撒开一般荡荡洒掠,登时重重罩住来刀。程谷瑶料不到这人剑术神妙至斯,一招甫出就落入窠中,惊骇之下由不得瞬间愕了愕神,竟然是忘记去挥刀变招。那青衣汉子已自疾声喝道:“躺下罢。”左手食指骤出,在程谷瑶肋下点上一指。
丰子都旁边见到,大惊之际哪里来得及有所思虑?眼看程谷瑶中指后“嘤”的一声只是软软倒地,生怕那青衣汉子长剑趁势往下削落,此刻她已经避无可避,势必难逃当头一剑的劫难。慌忙叫道:“勿要伤害程姑娘性命。”大踏步飞奔扑近,抢先挡住在程谷瑶身前,以防备那长剑劈下危及到她,随即右手攒拳猛地兜胸击出,后发先至,急急就向那青衣汉子胸口捶去。
他这状若拼命的一扑一击,纯取攻势,全无章法路数可循,仅凭血气方刚之勇,舍生忘死之念,丝毫没有顾及到自身门户经已洞开,如果对方此时要趁机递招补剑,反倒是自己逆处险象,岌岌可危。然而正因为他势若搏命,舍生就死,意从念生下,天人化一,体内浑浑气息倒是瞬即汹涌澎湃,奔腾无休,大周天来回急速运转,周身俨如罩有金刚不坏之琢,恰恰符合那武学至上臻理,世间万法,唯圆不破,以攻为守,以守为攻。
那青衣汉子气息登即为之一窒,但觉瞬间身前有一股闻所未闻的犀利力道朝胸袭至,所当者摧枯拉朽,山崩地裂。骇然忖道:“此小子究竟从何处得来这身震古烁今的真气?如此刚猛至斯!倘待过得数年,武林中恐怕再也没有谁人能够是他的对手。”急运内息遍布全身,手中长剑挥虹疾削。两股真气碰撞激荡之下,殷殷风雷声琢玉般作响,那青衣汉子已然挺剑在丰子都右臂上抹出长长的一道口子。
第九章 渡口风波(十五)()
丰子都右臂受伤吃痛,击出的拳劲便缓得一缓,自己亦被那青衣汉子剑身发出的力道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