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谷瑶任由双掌被握,眼睛瞥一下丰子都,似有所思,轻声说道:“子都哥哥,你经历那般曲折跌宕,根本原因恐怕便是由这身莫名其妙的浑厚内力所引起。待得救出爷爷,了结目前此桩事,我便陪同你一起去皖南断云峰那里查探个究竟,好不好?”
丰子都一听眼睛倏地一亮,放开程谷瑶的双手,欲要站起身来,谁知急切间扯动伤口,禁不住“哎哟”一声,弯下腰去就是一阵咳嗽。程谷瑶惊道:“怎么啦,扯裂伤口了是不是?”丰子都摇摇头,内心欢喜无限,问道:“程姑娘,你是说你要和我一起去皖南断云峰那里查探殷先生的下落?”
程谷瑶点头说道:“是啊,我们经历了那么多的曲折,可说是生死与共,当然我得要陪同你一起去……”突然转念想到了什么,忽地伸手掩住小嘴停下不说,脸色倏倏然只为红晕一片,就如那江水面上红日般彤彤火烧。
可丰子都怎奈知道程谷瑶此刻心思,脸上只是笑嘻嘻地。程谷瑶嗔怪道:“傻乎乎的痴笑些什么?血吐得恁多,就怕有甚碍滞,亏你此刻还真能笑得出来?”转身去江边掬来清水,细致地给他剑伤处洗涤尽昨晚为止血而敷就的粘泥,看到那三个伤口短短一夜间经已止住血收合,颇是欣慰又为惊诧,暗自忖道:“子都哥哥所练的内功果真奇妙,换作别人,肋下这一剑便怕要了小命去。”当下再从周围荒滩采摘些去毒生肌的草叶根茎,捡来石块捣成碎末,满满敷在创口上,又用布条团团包扎住。
丰子都见程谷瑶一边为自己疗治剑伤,一边眼里兀是噙满泪花,心下终究感动,想要去说些什么致谢的话,一时却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口。
虽然丰子都受到剑伤重创,两人尽管焦急,但生怕那青衣人自后赶至,到时终不免要命丧其剑下,便只好相扶相携着慢慢离开这荒滩,不敢转上大道,沿着江堤直走。程谷瑶有时念起趁手短刀因为逃跑得匆忙而丢弃在那渡口小饭馆里,兀是恨恨不已,途中言言直数落天下镖局行事的种种强横霸道。
既然得知程秉南身陷南昌州府大牢里,丰子都和程谷瑶于路上问明去南昌府的方向,遂就一路翻山涉江赶去。第四日上,丰子都身上剑伤已自好得七七八八,内息运转间再无阻滞。两人想起那青衣汉子说过清廷大内侍卫即将押解总镖头赴京的话,均各心焦,途中哪敢有所耽搁?餐风宿雨,只是急急赶往。
第十章 牢狱内外(九)()
这日,丰子都和程谷瑶循着官道来到一座大山山脚下,问起当地樵夫,得闻只须转过这座大山,再赶半日路程便可到达南昌府,俱是心中既欢慰又担忧,耽误数日光景,不知道总镖头是否已被押解送京?其时方当初冬,空中彤云密布,寒风阵阵。两人走得疲乏,便坐在路边一棵树下稍作歇息。
背后这座大山山上处处都是怪石嶙峋,而峰高林密,其间阴风怒号不止,形如一只恶虎盘踞,随时可跳将出来择人啖噬。程谷瑶放眼四顾,见到周围人迹罕至,天底下似乎只有自己和丰子都两个人,不禁有些害怕,问道:“子都哥哥,你看这里荒山野岭的,遮莫有强盗土匪出没?”丰子都抬眼远眺,点头道:“现今方当乱世,恶贼横行,人人都要自危,凡为皆有可能。程姑娘,我们须得一切小心在意才是。”
谁知程谷瑶闻言眼神却忽而转为暗淡,紧紧咬着嘴唇,盯着丰子都片刻,随即轻轻说道:“子都哥哥,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见外,老叫我程姑娘长程姑娘短的?我的名字叫做谷瑶,你以后可以叫我的名字,抑或……抑或……叫……叫我,唔,叫我为瑶妹。”声音俞后俞低,最后几不可闻。
丰子都奇道:“不是都一样的吗?为什么?”程谷瑶脸色微红,斜睨丰子都半眼,垂首益是轻声说道:“不为什么,我就是喜欢。”丰子都挠头更加难明,嗫嚅着道:“程姑娘贵为雄威镖局的少总镖头,我只是局内一个卑劣帮杂,怎能尊卑不明,上下不分?这瑶妹我可不敢叫出口来。”
程谷瑶抬头佯怒道:“大家同走江湖,何来尊卑之别?况且我们一路上经历过这许多事,患难与共,你岂可还是如此见外?再说,你不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刘二大侠吗?历来特立独行,我行我素,哪里有可曾害怕的时候?”丰子都转念一想该是,不禁哈哈大笑,叫道:“瑶妹,你说得极对,是我囿于成规了。”程谷瑶见丰子都终于肯叫自己做瑶妹,由不得满心喜欢,面容登时如同海棠花般绽放,娇艳欲滴。
便在这时,忽然听到身后“喀”的一声轻响,丰子都和程谷瑶回头看去,只见一只灰色兔子闪身一跳,从两人脚边速速穿过,旋即隐没于左侧丛丛乱石堆里。想必是那灰兔原本躲藏在树后草丛中,突然受到丰子都笑声惊吓,慌不择路,竟尔撞身出来。
程谷瑶一见之下不由得欢喜,叫道:“子都哥哥,我去捉住那兔子来,待阵烤顿兔肉给你尝尝。”说罢跃身纵去,在乱石堆里追逐那灰兔。丰子都此际正觉肚饿,眼前天降美餐,十分高兴,又想天黑前自己和程姑娘当可赶到南昌城,路程尚未有所耽搁,于是说道:“瑶妹,我且来帮你。”便即急急起身从旁边回旋去包抄。
两人正把那灰兔来赶逐,突然听得山后马蹄声大作。丰子都微感惊诧,暗想此间当际,何来那众多骑乘?抬头望去,须臾便见十多骑从山壁后面转出,蹄声得得,簇拥着沿路狂奔而来。瞧那些人装束,花翎顶戴,身披官服,个个佩刀带剑,却不是清廷大内侍卫又是甚?
那众大内侍卫纵骑经过丰子都和程谷瑶身侧,瞧到于这穷山恶水间居然遇有两个年轻人,均为奇怪。一人咕哝道:“他妈的,这个乡下婆娘倒是长得白净俊致。”另一人回头叱声喝道:“快走,快走!大伙儿遮莫误了当前要事!”扬手挥鞭,益急驱策座骑。
第十章 牢狱内外(十)()
丰子都待得众大内侍卫纵骑远去,见他们所要走的方向正是朝着南昌城,忽然脑海一激灵,心头不禁大为狂喜,想道:“那些大内侍卫既然奔赴南昌城而去,眼前要事之最莫不过于押解程总镖头上京。如此说来,程总镖头应该尚还滞留在州府大牢里。我正是愁闷城阔人多,要找不到程总镖头的羁绊所在,这下甚好,只须从后跟随着他们,自可免却诸多麻烦。”
想通此节,丰子都急忙抢到程谷瑶的身边,说道:“瑶妹,我们须得快走,跟着那些大内侍卫便可,他们这阵却是入城去押解程总镖头赴京的。”说罢迎头迈开大步,踏沙扬尘,自后追赶那众大内侍卫。
那十多乘大内侍卫频频扬鞭急驱座骑,但见铁蹄奔腾,风驰电掣,身后留下一片滚滚沙尘。程谷瑶展开峨嵋派轻功,在丰子都身侧紧步紧趋,问道:“子都哥哥,你怎知这干人就是押解爷爷赴京的?”丰子都赶得正急,一时路上倒也难以辩说清楚,遂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看这些人行迹诡异,我们跟着他们总归是错不了。”
程谷瑶颇为见疑,但对丰子都一向言听计从,心中虽是甚不为然,也不多说什么,提气聚劲,紧紧随着,倒并没有落下多少个身步。可她毕竟凭靠灵巧的轻身功夫,初时尚能跟随丰子都步伐勉强追及得上,然而四五里路后,终为内力难继,不久便即香汗淋漓,胸脯急促起伏轻颤,只是气喘吁吁已矣。
丰子都转头看到程谷瑶身形稍显疲态,知道她气力将尽,已经不能有所再追,可抬头却见众大内侍卫前面去得远了,心焦起来,于是说道:“瑶妹,得罪了。”抢身到她身边,略作弯腰,手臂伸出,一抄一抬,“呼”的一声,把程谷瑶身子向后抛起,另一只手随即穿过回扣,刹那间经已将她稳稳妥妥地背负在后背。丰子都既就背着程谷瑶,脚下更不作丝毫停留,迈开健步,迅若奔马一般,只望前追去。
程谷瑶陡地仅觉腾云驾雾相似,可尚未来得及惊叫,已自发现自己伏身在丰子都的后背,耳边那风声呼呼直响,两旁的景致飞速地往后倒退,由不得大大骇为咋舌。暗暗想道:“子都哥哥的内力果真非同凡响,背上如此负着多个人,这一路追来,尚且能够奔跑如飞,丝毫没有觉得有何累赘。”
丰子都只觉腹腔内一股热息融融四肢里涌流,和煦煦就似那冬日的暖阳,甚为惬意,而脚下却越跑越是轻盈,往往随意跨出一步,便有两丈足远,数个起落几可追到那众大内侍卫的前面。丰子都又是欢喜又是骇然,暗道:“这什么的抱怀无相功果真为神乎其神,玄之又玄。以后倘使有机会,我当要亲自面向殷先生请教。”惟恐追得太过,被那众大内侍卫有所察觉,从此要多生事端,于是放缓脚步,仅在后面若即若离的随着。
路上行人渐多,众大内侍卫尚是策马扬鞭,只顾横冲直撞,毫无悯及芸芸众生。那些行人惊叫声中,慑于官威,莫敢面对发作,惟是纷纷闪身避在道路两旁,瞬时甚为狼狈不堪。丰子都眼前所见,暗自摇头只是叹息,世道如此,正谓民欲何生?不时,前方临江出现一座城池,那城内街道宽敞,商铺林立,高屋厦楼鳞次栉比,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极尽繁华喧嚣之态。
驻守城门的兵戎远远地看到大内侍卫们纵骑到来,知道这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手握生杀予夺专权,哪敢有所怠慢?攘攘着慌忙驱逐周边民众,大开城门。众侍卫大人骄扬跋扈,目中直为无人,呼啸着只是长驱直入。
第十章 牢狱内外(十一)()
丰子都从背上放下程谷瑶,拉着她的手避开守城兵戎的盘问,急忙穿过城门跟进城来。但见那众大内侍卫刚刚转过一条长街,七拐八弯,兜兜转转,在一处官署前勒马停下。而官署门前早有多名官员候驾,锣鼓声中纷纷将众位侍卫大人迎入署里去。
这襟三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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