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云姨娘已经拿起帕子嘤嘤的哭了起来。
才刚刚成型就没了的那个孩子,是她午夜梦回时永远难以忘却的伤痛,也是自那以后,她才真正看清华姨娘那块美人表皮下包裹着的恶毒心肠。
陆樱心中发冷,没想到从前竟还发生过这样的事。
既如此,便真的不能轻易放过你了。
“姨娘放宽心好好将养身子,我保证,会有我说的那一日。”
目光坚定的看着云姨娘,陆樱轻声承诺。
心中其实是不信的,可女儿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与从前大相径庭,看着她清澈的眸子,云姨娘却觉得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自己的女儿都不信,偌大的陵山候府,自己还能信谁?
云姨娘拭干泪水,浅笑着点头应下。
一瞬间,如冬雪消融,春暖花开,云姨娘整个人不由得明媚艳丽了几分,陆樱失神轻叹:“姨娘真美……”
羞窘的笑着,云姨娘捏了捏陆樱的鼻子,“樱儿也是美人,将来只会比姨娘更美。”
“再美也美不过姨娘,要不然,爹爹怎会对姨娘一见钟情?”
陆樱打趣了一句,果然,云姨娘脸上绯色渐浓,因为中毒而苍白的脸色,竟多了几分生气。
插科打诨的安抚好了云姨娘,亲手服侍着她净了脸又吃了小半碗粥,直等到她困了,陆樱才离开。
“竹清先回去吧,竹音跟着我就是了,我散会儿步就回去。”
从陶然居出来,交代完,陆樱带着竹音缓步而去。
瞧着方向是去冷香阁的,竹音诧异的扭头看了陆樱几眼,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静静的落后一步跟着。
不一会儿,便到了冷香阁外的小花园里。
夜色漆黑,冷香阁内却三五步就挂着一盏灯笼,显得明亮温馨。
扭头看了一眼院门,陆樱低笑,“不知道这会儿,华姨娘在做什么。”
以为在问自己,竹音轻声答道:“这个时辰,华姨娘大抵是在沐浴更衣,差不多该歇息了。”
要歇息了啊……
暗自念叨着,陆樱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冷香阁内屋里,墙角的琉璃灯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梳妆台前,一身水红色薄纱寝衣的华姨娘,显得格外娇艳。
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充满了魅意和诱/惑的笑容,华姨娘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从妆台小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滴香露,擦在了耳后和锁骨上,这才满意的起身。
等了许久,都已经哈欠连天了,还不见陆澄来,华姨娘唤来了喜鹊。
一盏茶的功夫,喜鹊眉眼惴惴的来回话,说侯爷去拢雪斋了。
华姨娘冷了脸。
喜鹊见状,忙补救的说道:“奴婢问过了,书房的灯熄了后,侯爷是打算来冷香阁的。可是半道上遇上了进府来诊治的大夫,说六少爷发了高热,侯爷这才去了拢雪斋。”
喜鹊不说还好,这一说,愈发让华姨娘觉得是翠姨娘借了六少爷当筏子来跟自己争宠。
“贱/婢……”
精致的五官因为气愤而扭曲的变了形,华姨娘顺手拿起桌上的粉彩茶盅摔在了地上。
翠姨娘是丫鬟出身,哪怕如今和自己一样是姨娘,可她从骨子里就透着卑微,又有什么资格跟自己比?
难不成以为生了六少爷,就能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贱/婢……
华姨娘气的浑身哆嗦。
“滚,都滚出去……”
见喜鹊还杵在原地,华姨娘越发怒不可遏,厉声吼着将内屋里的人都撵了个干净。
遥遥听见冷香阁里的动静,陆樱唇边露出了一抹开心的笑容:好戏要开锣了,华姨娘,今晚做个好梦哟。
第40章 惊恐()
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华姨娘看着自己特意布置的旖/旎温馨的房间,只觉得暗处有个人在无声的嘲笑自己。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明明是嫡出的命,却偏偏给人做了妾。
想着年幼时和好姐妹们聚在一起,大家红着脸期许着自己要嫁的男儿是什么样的,别人都说要英俊要有才学或是要会体贴人,唯有她,大声说要嫁把她搁在心尖尖上的人,哪怕做妾。
当时,姐妹们不是不诧异的,毕竟,嫡出的女儿去做妾算哪门子好亲事。
她却不怕。这世上哪有那么美好的事,你喜欢的人,偏偏也没娶亲,就与你情投意合等着娶你?
所以,倘若遇上了对的人,若是只能做妾,她也心甘情愿。
戏文里不是说,妻不如妾?
一语成谶,果然做了陵山候的妾。
似乎是打从嫁了人,闺中交好的那些姐妹们,便慢慢的断了联系,而她偶尔得来的消息,她们如今都嫁做人妻,膝下儿女双全,与自己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她们是名正言顺的妻,而她,是妾。
就是因为自己做了妾,所以她们瞧不起自己,所以才不再联系了?
心中发苦,再看着身上这薄如蝉翼的诱/惑寝衣,华姨娘悲从心起:倘若自己是陵山侯夫人,又何必挖空心思的讨好陆澄?
倘若自己是他的妻,哪怕没有感情,初一十五他也要来自己屋里歇息,自己再能和他吟上几句诗词,谈论几句朝政,这便算得上是世人眼中举案齐眉比翼双飞的登对夫妻了吧?
偏偏,自己就做了妾,要这样放低姿态讨好他,只盼着他能多来冷香阁里几次,这样,自己在这侯府里才有体面,才能高过其他几位姨娘。
又是委屈,又是气愤,华姨娘抱着双膝坐在脚踏上,心中一个劲儿的发冷。
耳边响起了唰唰的声音,就好像秋日小丫鬟扫落叶的动静,华姨娘抬头在屋内环视了一圈。
一切如常,并无动静。
可低下头来,耳边的声响却愈发大了起来,后窗窗口那里尤其明显。
扭头去看,窗棂下黑影加深,像是月明星稀的夜里,一朵乌云遮住月亮,大地笼罩在一层黑暗里的感觉。
仔细凝视了许久,直等到那黑影漫到了地面上,华姨娘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黑影。
虫子,成千上万的虫子。
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虫子宛若一个布防紧密的军队,浩浩荡荡的朝敌人的方向迈进。
后背发凉,喉头却一个劲儿的泛着恶心,月光下,华姨娘甚至能看到自己手臂上簌簌落落起来的鸡皮疙瘩,和根根直立的汗毛。
“来人,快来人……”
想要大声喊叫,却发现脖子像是被人捏住了一般,声音卡在喉咙里全然发不出来,华姨娘惊惧的跳上了床。
几乎是在一瞬间,那黑色的虫子队伍就淹没了她的粉/红色绣鞋。
鞋面上,那对绕颈缠/绵的鸳鸯,若隐若现。
攻占了整个地面仍觉不够,那些虫子又开始朝高处掠夺,脚凳上,桌腿上,不一会儿,屋子里目光能够到达的地方,便全是密密麻麻的虫子了。
一眼望去,整个房间,黑糊糊的一片,不仔细看,仿佛这间屋子是黑色的地毯,黑色的家具。
相比之下,华姨娘所在的拔步床,便显得格外突兀。
雨过天晴的湖绿色床幔,彩蝶纷飞的水红色床褥,华姨娘的床榻,成了屋子里唯一的亮色。
看着悬挂在床幔上的几个荷包,华姨娘无比庆幸,端午时自己依了一双女儿的心意,将她们绣好的五毒香囊挂在了床头。
香囊上绣了五色毒虫,里面装着雄黄粉,所以,这才是那些虫子不敢像登上桌椅一般靠近床吧?
心中这么想着,华姨娘深呼了一口气,拂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片刻,又像是不放心是的,华姨娘大着胆子起身,将那两个香囊解下来握在了手里。
身子蹲坐下的功夫,华姨娘一低头,正瞧见几只虫子爬上了床裙。
后背发紧,牙齿打颤,华姨娘缩在床角里,眼睛一动不敢动的盯着床边。
先是细长的触角,再是指甲盖大小的头,继而,几只虫子爬上了床。
“啊,啊啊啊……来人啊,快来人啊……”
再也承受不住,华姨娘大声尖叫起来。
自觉声音能将房顶都穿透,可此刻若有人在,华姨娘的叫声,也不过是几句囫囵的咕哝而已。
依稀还能听见正屋里喜鹊吩咐小丫鬟动作麻利些莫要拖沓的说话声,耳边,却是屋子里这万千虫子黑压压爬动的唰唰声,华姨娘的眼睛睁得浑圆,一双瞳孔里,满是恐惧。
“别过来,别过来……”
继那几只虫子之后,爬上床榻的虫子越来越多,华姨娘拿起一个软枕大力的挥舞着,可却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不多时,软枕上,似是也沾染上了几个黑漆漆的虫子。
大的如知了,小的如蚂蚁,那些虫子爬动的极快,似乎下一瞬就能从软枕上跃进自己的袖口。
手中一抖,软枕掉在了床下。
大红色的福纹软枕,一瞬间就被虫子爬满,变成了黑色。
而床上,那些虫子不似在地上爬的那般快,倒像是在和华姨娘做拉锯战,一寸寸,一步步的朝她逼近。
看着屋子里被虫子爬满的桌椅,梅兰竹菊的屏风,还有刚才掉落下去的那个软枕,华姨娘不敢往下想了……
“别过来,别过来……”
一边撕扯着床上的东西往下丢,一边尽量缩小着身子,华姨娘只觉得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脚下胡乱的蹬着,眼看那些虫子就越来越近了。
华姨娘似乎听见了自己的牙齿咔嚓咔嚓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身子下面一空,华姨娘侧眼一看,才发生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了床边上,而那一下,是坐空了。
往下倒的瞬间,脑海中出现了自己被虫子布满身子,继而被它们吞噬的模样,华姨娘尖叫一声,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啊……”
这一声,划破了夜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