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也看不出大魏王朝的山河是如何的壮丽。
陛下问道:“你到达了元境,你的兄长也到达了元境,虽然一个走的是万人敌的路子,一个走的是剑客的路子,可我真的很是好奇,你们两个人,若是捉对厮杀一场的话,到底谁更加厉害?”
元麟举起酒壶,和自己的舅舅微微碰了一下,喝了一口说道:“没试过,我也不知道,不过一对一的捉对厮杀的话,应该我比较厉害一些,若是沙场征战,应该是我大哥厉害一些。”
“群架他厉害,单挑我厉害,应该是这样,也许,我根本就打不过我的兄长。”
子午对上御龙戟,这个热闹,也是全天下人想要去看的热闹。
陛下道:“你来到皇城之后,我就知道,你应该不会来找我的,可我的心里,也希望你能够来找我,我一直都在皇宫深处等着,结果你没有来,我的心里略有些寒心。”
“当初我赐给你的蟒袍玉带,可否合身?”
元麟难过的说道:“舅舅赐给侄儿的蟒袍玉带,自然是非常合身的,就连我的父王,都说我穿上蟒袍玉带以后,典型的人模狗样。”
陛下呵呵一笑道:“你的父王啊,还是和以前一样,狗嘴里吐不出来象牙。”
元麟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会儿,中年男人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廖成。
对于这个模样并不出众的士子来说,陛下倒是有了几分兴致,古往今来,能够干成大事的人,多数都是平素枢机的那一类人。
廖成到底是不是一个平素枢机的人,陛下不知道,这个问题,也只能等到廖成秋后殿试以后,才能得到一个答案。
可很明显,陛下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廖成真的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个中年男人,是元麟的舅舅,也是当今陛下。
一个读书人的终极信仰之一,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得见天颜。
如今,廖成也算是实现了这个很大的理想,可惜,是在夜色里实现的,也没有看清楚,当今陛下到底长了一副什么样子。
廖成深鞠一躬,不敢说话,额头渗出了冷汗。
元麟道:“若是舅舅想要留下我们的话,留下我一个人就足够了,廖成是无辜的,他出身于江湖之中,理想是进入庙堂之中当官,不求官职大小,也希望能够当个大官,造福一方百姓,和光宗耀祖。”
言外之意,廖成是无辜的,就让他走吧。
陛下淡然笑道,很认真的看着元麟:“我的好侄儿,难道你觉得,今天晚上,你将会必死无疑吗?”
元麟实话实说道:“三弟那里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元家三个儿子,老大日后是要成为武王的,老三也是父王最为疼爱的,只有我这个老二,有点多余,死了就死了,反正还剩下了两个儿子。”
陛下道:“所以啊,舅舅一直都疼爱着你。”
元麟没有说话,他也是真的不知道,今天晚上自己的舅舅到底想要干什么,这一壶花雕里面,到底有没有下毒,元麟也不知道。
陛下道:“小家伙,真的是长大了,都敢给你的舅舅闹脾气了,舅舅这一段日子,心情的确是不好,可也不至于,对自己的侄子下毒手。”
“你要走的话,就走。”
“只是觉得,这一次你来到皇城里,没有看望我,我有些生气,可你都要走了,我当然要出来送送你,不是因为别的事情,只是因为,你是我的侄子,我是你的舅舅,血浓于水的舅舅。”
也许以后的立场,完全是对里面的。
可今天晚上,舅舅是舅舅,侄子是侄子,就这么简单。
元麟有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心酸,低声说道:“谢谢舅舅,身为侄子,没能给舅舅帮忙,甚至还给舅舅帮倒忙,侄子的心里,一直都过意不去。”
陛下道:“这话说的,你本身也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何须如此呢,我要是把你给怎么着了,你的娘亲若是知晓了,还不把我给杀了啊。”
在这个位置上,感情是虚假的,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人到中年万事休,这话对于陛下而言,也只是说说罢了。
两人又碰了一壶,这一次,两个人都是一饮而尽。
其实元麟愿意的话,当今陛下也不介意请元麟去那个饺子馆里吃一顿饺子,可不管怎么看,自己的侄子都不愿意了。
“从这里到达瀚州,一路上少不了秋雨的侵扰,记得在半路上,多买点衣服,回去的时候,千万不要着凉了。”
元麟眼角略有些泛红,点了点头。
舅舅拍了拍侄子的肩膀,带着自己的护卫,离开了这个岔路口。
元麟好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这个夜晚,也是元麟终身难忘的一个夜晚,下一次,若是还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舅舅应该不会请自己喝花雕了,应该是鸩酒。
时隔多年以后,元麟也经常怀念着这个夜晚。
朝着东边路而去,走了不到半个时辰。
元麟便遇到了骑着万里烟云照的大哥,身后,是五千龙骑军。
没有烟尘浩荡,反倒是寂静而无声。
见到大哥来了之后,元麟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元青跳下自己的坐骑,走上前来,仔细打量了一眼自己的弟弟,轻声问道:“如此,舅舅亲自送你出来了。”
元麟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元青抬起头,看向了大业皇城,兴许这个时候,自己的舅舅,已经回到了后宫里,陷入了沉睡吧。
“没事就好,走,我们回家。”
有龙骑军来接应,无需太长的时间,就可以回到瀚州。
南门,城墙之上,中年男人很久没有出现在这里了。
身边,还是那个身着六道锁子甲的护卫。
负手身后,睥睨天下,手里的那一壶花雕,早已经喝完了。
这个时候,陛下流露出了温馨的微笑,自语道:“兄弟两人感情就是好啊,知道自己的弟弟在外面可能遇到了硬点子,哥哥就带着人过来救援来了。”
……
江南,山庄里,秦广鲁来了,只要秦广鲁来了之后,常帮上下,几乎都来到了烟雨江南之中。
立秋之后,纵然是江南,也徒增了几分凉意。
这一次,出了西蜀双壁之外,还多出来了一位红袖添香的读书人,只是这个读书人的佩剑实在是有些寒酸。
可西蜀双壁真的也没有小看这个读书人。
钟南和传闻中的西蜀双壁坐在一张桌子上,也不是那么的突兀,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过往所有的辉煌和落魄,都是虚假的,只有现在,才是真实的。
秦广鲁开口道:“从本地的纨绔子弟那里,打开了前往大夏通口,又是熟悉的盐铁之利,还有药材生意,还有走私生意,年轻人,你真的是好手段啊。”
这是一个很老套的过程。
当钟南成为西蜀双壁的主事者之后,西蜀双壁刚开始的时候,心里自然不是多么的福气。
出于风度,西蜀双壁也没有为难钟南,钟南吩咐什么事情,他们就会去做什么事情,手底下的人若是闹事了,不服了,西蜀双壁也会亲自出面摆平那些麻烦事情。
慢慢的,钟南就上道了,不但涉及到了盐铁之利,还有其余的大小生意,足够养活常帮上下,七万多张嘴了。
钟南道:“也不是什么好手段,规矩和法则,除了遵守之外,也可以利用,只是大多数人,不敢去尝试,我也只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赌了一把,恰好还给成功了。”
元正若是知道钟南这么快的就上道了,很难想象元正会是什么反应。
西蜀双壁倒也不至于对钟南心服口服,只是钟南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几下子,也的确是惊艳了郭喜军和秦广鲁。
觉得钟南,比刚开始的时候,顺眼了很多。
郭喜军说道:“如此一来大夏那里我们就已经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事情,大周那里,我们去不去已经无所谓了,反正我们已经脱离了大魏的管辖。”
钟南摇头道:“不一样的,大周那里还是要去的。”
两个空闲的国度,当然都是要去的,大争开始之后,也能第一时间掌握最全面的情报,若是在一棵树上吊死了,是真的会在阴沟里翻船的。
这个无关利益,只是看一个人的大局观如何。
郭喜军这么说,也就是想要再试探一下钟南的深浅。
钟南开口道:“眼下倒是不着急,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开春之后,无论如何,都要去大周的,去了那里之后,一切都要从头再来,不过我们的财政非常充足,这也是我们目前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了。”
秦广鲁有些疑惑的问道:“难不成还有坏消息?”
钟南慢条斯理的说道:“是,坏消息还有很多。”
郭喜军跟着问道:“比如说?”
钟南讲解道:“去了大夏,许多兄弟们将会水土不服,去了大周,也是如此,而且,上道了之后,就像是转动起来的风车,很难停止下来。”
“在这个过程里,许多兄弟们将会身心疲惫,将会忍不住的想起过往和家乡。”
“许多兄弟们也有自己的口腹之欲,据我所知,已经有很多兄弟们,迷恋上了青楼里的南方姑娘,时常流连忘返,食也性也,这也是人之常情,可一定要把持住了,不能过度消遣。”
“有三个兄弟,依旧休了自己原本在苍云城的妻子,给温柔贤惠的南方姑娘好上了,这算是微不足道的分崩离析,可分崩离析,从来都不是微不足道的。”
“人情世故方面,许多兄弟们的心已经变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欲望这种东西,控制不住,可以理解,可若是因为欲望,而出了岔子,对于眼下的我们是非常麻烦的事情。”
“也有那么几个豪爽的兄弟,偷偷摸摸的去了赌场,输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