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迦—玛塔峰顶上的金字塔也醒来了么?或者它压根儿就不睡?谁也不知道。只见一个略呈四面体的东西立在那儿,或者说坐在那儿。它底边长约35码,外表粗陋,呈深蓝色。人类对它的全部了解仅限于此。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在这个二元行星系里,只有地球和它那颗陌生的对称行星如一对翅膀般围绕着悬挂在两者间的一个微型太阳运行,微型太阳正处于两行星的引力中心。人们对那颗对称行星所知甚少,只知道它从太空飞来,然后留在那里,不走了。关于那神秘的金字塔,人类根据不多的知识推测,尽管在地球上只有一个,但类似的金字塔在那颗对称行星上可能还有成千上万个。
时间倒退两个多世纪。当那颗对称行星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人类揣测着它,试图给它一个名字,有叫“脱轨行星”的,有叫“侵略者”的,有叫“救世主弥赛亚”的,然而这些名称全是人类凭感觉叫的,没有任何依据。是不假思索的无稽之谈;如方程式中的未知数X,仅仅表示存在某个值,但并不知道它是什么。
“脱轨行星”追上地球后,便停下不动了。
“侵略者”没有入侵地球,只派来个粗陋的深蓝色四面体,放在萨迦—玛塔峰顶上。
“救世主弥赛亚”从太阳系盗走了地球,同时还盗走了月球,并把它改造成现在所见到的那个微型太阳。
那时的地球上,人类人口众多,强大无比,至少人类自以为是这样。到处是现代化的大都市,无所不能的机器。但这一切无济于事,新来的行星完全无视它们的存在。地球上出现了气眼灾难——没有尘埃的尘暴,静止的空气突然收缩振动,变成透镜形状。气眼是随新行星和金字塔而来的,因此,它们之间或许存在着某种联系。人类对这些气眼无计可施,攻击它们如攻击空气。事实上,它们根本就是空气。
正当人类及人类制造的机器徒劳地对付那颗陌生行星时,它与地球组成的二元行星系开始移动了,并慢慢加速。
一周后,宇航员才明白过来:地球出大事儿了。一月后,月球开始燃烧,变成了二元行星系的新太阳,供给光热,而原来的母恒星太阳已离得十分遥远。再过几年,它成了太空中闪烁着的无数星星中的一颗。
大约每隔5个太阳年,当那个蹩脚的微型太阳燃烧殆尽,只剩一堆炭渣时,他们——“他们”究竟指谁?人类只知道那个金字塔——会在天空中挂上一个新的,太阳还是那个月球改造的太阳,只是因为燃尽熄灭,需要重新点燃而已。当第一个微型太阳挂上天空时,地球上人口足有一百亿。以后,随着一个又一个微型太阳的盛衰变换,新旧更替,地球上的气候,得自微型太阳的光热量,辐射类型等均发生周期性的巨大变化。
随着太阳的不断更换,地球人口日益减少。如今太阳更换已历45次,地球人口已不足一亿。
由于一再失败受挫,人类变得失望泄气,封闭自守。人种未变,但为生存而苦苦挣扎'奇書網整理提供'的这一亿人已不似当年的一百亿人那般勇往直前,充满生机,富有活力。
萨迦—玛塔峰上那东西已不断获得许多名号:“魔鬼”,“朋友”,“野兽”,“具有电子化学特性的伪生物体”,等等。
所有这些名号依然不过是些未知的含义。
即使那金字塔真会醒来,它也不会睁眼,因为它没有眼睛,就是那些振动空气产生的眼睛也还不知是不是它的。把金字塔的眼睛挖掉吧,让它成为瞎子。尽管金字塔并没有眼睛,但不讲逻辑的人仍会作此争辩,出些“想得到却做不到”的主意,以对付金字塔。
把它的四肢折断吧,但它并没有四肢;把它的耳朵弄聋吧,但它并没有耳朵;往它的口里灌药,毒死它吧,但它并没有口;挫败它的目的和行动吧,但它显然既没有任何目的,也没有任何行动。
它只存在着,如此而已。
它和它的同伙盗走了地球,但人类不知道为什么。它就在那里,地球的普通一物,可你不能以任何方式伤害它,影响它,或强求它。
它是一个存在。它,或是它的主子,偷窃并据有了地球。人类处于彻底的被动地位,既不能迎接挑战,又不能作任何弥补。
第二章
早晨,寒风凛冽,天色昏暗,如黄昏来临一般。人们盼望着今天太阳能重新点燃。罗热·杰尔明夫妇在派因大街上走着。
按习惯,人们不论心里想什么,脸上总应表现出平静的样子。
尽管今天早晨很特别,连天象观测专家都相信,太阳再造的日子临近了。毕竟,这样的天象已持续41天了。但人们还是应该假装今日与往常一样的样子,既不可满怀希望,不时看天,也不可担心害怕,烦恼不安。
杰尔明夫妇碰到几个老朋友,他们相互举手示意,停下来交谈几句。交谈是漫不经心的,凡在场谈话的人可能知道、想到或希望问及的话题一概不谈,也就是要表现出完全的无目的性,这也是一个习惯。杰尔明为朋友们念了首他为祝贺太阳再造而做的诗,并听取他们的看法,接着他们又玩了一会儿诗句接引,直到有人皱起眉头,表现出不耐烦,或想换换玩法时,大家才接引几句即兴创作的押韵诗句,然后尽欢而散。
杰尔明不经意地抬眼瞥了一下。天空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行将熄灭的太阳悬在东南方的地平线上——准确地说,是南偏东方向。杰尔明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念:莫非太阳不能在今日再造?明日,明日怎样……不,不该这样想,这真是一个丑恶可耻的念头。
杰尔明这样想着。
太阳或者真是永远也不能再造了。
杰尔明竭力控制住不安,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对妻子说:“我们该上稀粥摊吃早饭了。”
妻子没有立刻回答他。杰尔明感到有些诧异,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瞪眼看着前方。昏暗的大街上,一个人挥着双臂,大步流星地走着,举止殊为不雅。
“那人不像人,倒更像一只狼。”她狐疑地说。
杰尔明认识那人,他叫特罗派尔,是本城少数几个行为古怪的人之一,既非农夫,又不在惠灵城里安家。杰尔明与他有些银行业务关系。
“不错,那是个粗俗放纵、缺乏教养的家伙。”杰尔明说道,夫妇俩继续向稀粥摊走去。他们走的是地球村民的典型步态,两臂松弛,脚几乎不离开地面,步履细碎,速度极其缓慢。每天只摄入1。5千卡①热量的人适合这种步态,一卡热量也不会浪费。
人们摄入的热量严重不足,需要更多的热量以维持他们走路、采集食物及有限的嬉戏玩乐所必需的精力。尤其在目前这日子,更需要热量以抵御严寒。然而没有更多的热量了,全世界的人都只能获得维持生命所需的份额。地球的一半陆地被海水淹没,另一半被积雪覆盖,要通过农耕获取更多食物已不可能。安分守己的人明白这一点,不去争斗。再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能成功而徒耗精力,也是件十分丢脸的事。只有那些被称做狼的家伙才徒劳抗争,既挥霍热量,又丧失体统,为人不耻。
杰尔明不愿想这些恼人的事,他有自己的乐趣。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寒风撕开衣襟,钻入怀里。那瘦骨嶙峋的两肋,如针砭,如刀割。在这样的天气里,喝热粥真是一大享乐啊。想想喝下第一口燕麦粥的滋味和体验吧:那粥端在手里暖暖的,喝在喉咙里热乎乎的,吞到胃里舒舒服服的。仅就这一点看来,寒冷也不尽是痛苦,也有它的乐趣啊。在这旧太阳就要熄灭新太阳尚未点燃的新①卡路里的简称,热量单位。1卡等于4。186焦。——编者注旧交替时节,太阳再造的前夕,人类是该受冻啊!这有什么好抱怨的?“我看他就是像狼。”妻子还在含糊不清地说着刚才那人。
“注意语气。”杰尔明指责妻子道,但他说话的同时,脸上又露出一种怪怪的自轻自贱的笑,以消解言语中的刺激性。那个举止粗俗的人也直奔稀粥摊,站定在柜台前。在清晨的昏暗里,只见他浑身是肌肉疙瘩,轮廓分明,线条清晰,脑袋在肩上笨拙地转来转去,盯着柜台后的小贩目不转睛地看,双手不垂在两侧,却放在柜台上,不安地动来动去。小贩自顾自地称量燕麦,然后往锅里倒。
那人的情形吓得杰尔明妻子身子微微发抖。他注意到了,但没有再指责她。为什么要指责她呢,那人的丑态也着实今人心里作呕。
他妻子幽幽地说了句:“先生,我们今早吃面包好吗?”
杰尔明犹豫了一下,又抬头扫了一眼那个丑陋的家伙,然后宽和地说:“可以。太阳再造的早上,女人吃块面包是可以的。”明知这样会娇纵她,杰尔明还是顺从了。一想到太阳再造,就觉得让吃块面包不过给人一点小甜头,也算不得什么错。
面包香甜无比。二人平分了500克面包,一言不发,香香美美地吃着。杰尔明吃完了第一片面包,照规矩,在吃第二片之前,要稍事休息。于是,他想借机看看天上的情形。
他对妻子点点头,踱到外面来。天上闪着明亮的星星,太阳发着最后一丝残热,显得比旁边的星星大些。
突然一个男子高声叫道:“早上好,杰尔明先生。”
杰尔明不觉一惊,打了个趔趄,转身看了一眼,忙举手要向来人打招呼。他动作太快,打招呼时手指弯曲着,还来不及打开就把手举了起来,变成个给女人打招呼的手势,而那人却分明是个男人。他叫博伊,杰尔明的老相识,一年前他们曾在尼亚加拉①一起观赏巨冰。
杰尔明很快恢复了常态,但刚才那窘态实在狼狈得很。
他灵机一动,说:“瞧那些星星,没有了太阳还会那么亮么?”
话一出口,立即后悔不已。多么蹩脚的应变。但不用说,博伊定会拾起话头,让谈话继续下去,以免他尴尬的。他一向为人厚道,是个谦谦君子。
但博伊没有接他的话。“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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