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烈声音转冷,“张氏一门性命,如今俱系于大都督一人之手,大都督可要三思而行。”
大都督张清虽然年事已高,但也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功勋老将,自然不将萧烈的言语放在心中,更何况到了他这个年纪,不能如道门大真人那般证得长生,生死也就看得淡了。
张清仍旧是不怒不悲,平淡说道:“我有两子,一人战死一人病死,家中只剩下一个不成器的孙儿,如今不在东都。自家人知自家事,我也没几年好活,死便死了,又何惧之有?”
萧烈大步前行,面无表情道:“有句话叫做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既然如此,那萧某也无话可说。只能是亲手送大都督一程。”
张清身后两千禁军轰然列阵。
萧烈空着双手,望向张清与其身后的两千禁军,轻声道:“萧某虽是孤身前来,但就这两千甲士,是不是少了点?”
——
此时东都城中已经是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在五城兵马司和那六千骑兵之后,继而出现了大批黑衣甲士,手持重弩,朝皇城方向行来。
一名灰袍人行在大郑外城之中,不断有骑兵从他身旁奔驰而过,却对他熟视无睹,好似根本看不到此人。
灰袍人蛰居东都一年有余,看了很多也想了很多,此时自言自语道:“上官仙尘虽然厉害,不过比起掌教还是要差上一点,这一战的结果八成是上官仙尘再被镇压二十年,如此一来,郑帝就没了最大的依仗,即便皇宫大内还养着一个逍遥境界的老不死,也不会是萧烈的对手。”
说到这儿,灰袍人似是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冷笑一声:“以双手折去我的双剑,这等修为,嘿”
灰袍人抬起头看了眼头顶上交错的紫青双气,长呼出一口气,“大郑皇帝作茧自缚,本想借此机会除去萧煜这个西北王,本来是打了个平手,却没想到在最后被萧煜的老子阴了一手,这一关难过喽。”
——
玉贵妃缓步走进殿内。
她的神情虽然还保持着平静,但难掩眼神中的那一抹慌乱。
今天东都的气氛很不寻常。
甚至这深宫之内的气氛也很不寻常。
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宦官如鬼魅一般出现在玉贵妃身后,沉声道:“娘娘,咱们留在暗卫中的棋子传来消息,陛下被困太庙,萧家父子反了!”
玉贵妃身形猛然一个摇晃,颤声道:“那那太子呢?”
这名魁梧似是沙场大将的宦官低声道:“五城兵马司已经开始攻打宣华门,朝堂诸公都随同陛下被困在太庙,秦政大都督又远在北地,城内宫内群龙无首,咱们根本无力抵挡。而萧煜的六千亲卫则直奔太庙,若是陛下有所不测,这东都怕是就真的成了他们父子的天下。”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一名身着红色蟒袍的大宦官和一名身着黑袍的佝偻老者一起出现玉妃殿前。
大宦官正是在天尘真人手下落荒而逃的孙士林,在他身后则跟了十几名双袖双手沾血的老宦官,而在那名老者身后,则是跟着十几名锦袍佩刀的黑衣卫士。
当两人一起推门而入的时候,玉妃的脸色瞬间变得没有丝毫血色。
而那名高大官宦则是跨出一步,挡在自己主子身前。
一抹红袍无风飘摇,刹那间前进继而后退。
然后在他手中多了一颗硕大头颅。
身材高大的宦官轰然倒地。
“娘娘。”
孙士林对着玉贵妃微微躬身行礼。
玉贵妃不自觉向后连退几步,差点跌倒在地,强自定了定神后,颤声问道:“孙总管,你这是陛陛下呢?”
孙士林笑了笑:“陛下自身难保,孙士林总不能为了几句话就去和安国公拼个你死我活,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
终于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再无半点侥幸心理的玉贵妃惊骇欲死。
这时一旁老者皱纹堆叠如沟壑的脸庞上挤出一丝笑意,“娘娘不必忧心,宫内是有些反贼,不过已经被老奴和孙中官联手杀尽,娘娘大可放心,至于太子殿下,公爷会亲自护送回宫。”
——
太庙前。
一袭蟒袍的萧煜持剑拾级而上。
挡在他前面的十几个太监如临大敌,不住向后倒退。
萧煜走几步,他们便要退上几步。
萧煜走的不紧不慢,在他不远处便是那座供奉了大郑历代先帝的太庙。
他终于走完台阶,来到太庙门前,抬头看了眼那块硕大牌匾。
十几名退无可退的宦官一齐扑上。
力毙八名血尸奴的秋叶一掠而上,一人迎上这十几名大小宦官。
萧煜对秋叶微微点头后,来到门前,伸手推开太庙大门。
跨过门槛。
一道冷清声音响彻太庙大殿。
“秦功,何谓种因得果,报应不爽?”
第九十章 一气化三清()
郑帝负手而立,背对着太庙正门。在他一旁是惴惴不安的太子秦显和神情复杂的萧瑾。
郑帝缓缓开口道:“好一个萧氏一族,满门忠烈。好一个萧烈,鹰视狼顾。从他杀妻以表忠心之时,朕就应该知道”
萧煜停下脚步,以手拄剑,平淡道:“晚了。”
郑帝转过身来,神情有些疲惫,但还是大致维持了帝王威仪。
郑帝整了整衣袍,问道:“纵横天下无敌的上官仙尘败了?”
萧煜指了指殿外的紫色光晕,缓声说道:“还没有,不过也快了。”
在大郑历代先帝的牌位前面,郑帝站在大殿中央,负手不语。
萧瑾和秦显站在郑帝身后。
萧瑾面无表情。
秦显心中不安逐渐扩大,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
萧煜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神情,嗤笑道:“这就是你的太子?”
此时的大郑不说风雨飘摇,但也是内忧外患,东北和西北有牧人起和萧煜割据,更有后建虎视眈眈,而朝中更是萧烈这样货真价实的权臣,即便没有今日的太庙之变,在他百年之后,秦显又如何应对得了这糜烂局势?
郑帝的脸色十分难看,这位御宇四十年的老者已经记不清多久没人敢于如此对他说话,上一次让他脸面尽失的还是在二十年前,内阁首辅张江陵曾当众斥责他这位一朝天子,后来他便让张江陵去死。二十年后,在他垂垂老矣的时候,第二个“张江陵”又跳了出来。
郑帝没有说话。
萧煜笑意转冷,寒声道:“闲话说的够多了,陛下该上路了。”
殿内骤然一片静寂。
萧煜面无表情道:“紫水阳,把太子和萧二公子带出去交给安国公。”
紫水阳躬身领命,举步走向秦显和萧瑾。
秦显脸色苍白,不断看向自己的父亲。
郑帝笑了笑,笑容惨淡,“去吧,好歹还能留下一命。”
片刻后,紫水阳带着两人退出太庙,太庙大门缓缓合拢,只剩下萧煜和郑帝两人。
郑帝望向萧煜,声音难掩那一分无力回天认命的凄凉,“当年之事”
郑帝还清清楚楚记得五年前的那场屠杀,尤其是那位太子太师,名满朝野的大儒,自己念其苦劳,格外开恩,赐了他一杯毒酒,留了一个全尸。
与此同时,大儒的女婿,那个被自己看好的安国公,在自己家中同样让自己的发妻饮下了一杯毒酒,以此向他表明忠心。
当年的他相信了,非但没有牵连到萧氏一族,甚至还让安国公掌管暗卫,甚至留下了他的儿子。
郑帝回神,视线放在了萧煜的脸上。此时难免后悔,无奈,但终归还是认命了。
自古成王败寇,莫不如是。
郑帝藏在袖下的双手猛然握拳。
只是这日后的大郑,却要易主了。
郑帝长长叹了一口气后,突然笑了,“当年朕留你一命,可能换今日让朕死得像一个皇帝?”
萧煜沉默良久,说了一个好字。
——
天空中有连绵雷声响起。
同境之争,有先有后,打到最后多半是比拼底蕴。
青萍剑的青芒终于渐渐褪去,被浩荡紫气彻底淹没。
上官仙尘猛然握住诛仙,彻底散去青萍法剑,任由鸿蒙紫气临身。
他还有最后一剑。
剑三十六。
不过这一次紫尘真人却没有让他放手施为。
紫尘真人淡淡一笑,朝右手边稽首作揖,右边飘出一位黑发黑须的中年道人,大概不惑年纪,手中持有一幡。
中年道人朝紫尘稽首还礼,肃声道:“紫尘道兄,贫道特来助你镇压此獠!”
紫尘真人在朝左手边稽首,左边飘出一位头发花白的道人,大概甲子年纪,仙风道骨,手中持有一轴长卷。
道人同样还礼,笑道:“紫尘道兄,贫道也来尽一分绵薄之力。”
最后紫尘真人朝前稽首,一位白发白须的年迈道人盘膝出现在紫尘真人上空,手中托有一座玲珑小塔。
年迈道人朝掌教真人微微点头,“紫尘道友,贫道有礼了。”
一气化三清。
紫尘道人一摆手中拂尘,轻声道:“如此便有劳三位道友了。”
黑发黑须的中年道人当先一挥手中旗幡,天空中有黑玉凝聚,有雷霆声连绵响起。
雷声过后,则是一座由三百六十颗雷珠凝聚而成的一座浩荡雷池!
紧随其后的花甲道人,嘴角勾起了一个玩味笑意,伸出持着长卷的右手,然后画卷缓缓展开。
一副几乎与天地一般无二的锦绣画卷铺展开来。
在画卷中有日月星辰,山川草木,花鸟鱼虫。日月有东升西落,星辰有隐没闪现,山川有沧海桑田,草木有生死枯荣。
花甲道人对不远处的剑宗宗主笑道:“上官仙尘,既然号称纵横无敌,可愿随贫道入画中一游?”
上官仙尘皱了皱眉头,默不作声。
在二十年前,紫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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