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流苏这才脱出话来。
云书趴在地上,浑身覆着冰冷的汗水,脑子里几乎失去了意识,眼前模糊的一片。流苏将他扶起,他这才缓缓有些回神。
“妖兽,退了……”
所有的妖兽都涌向了另一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流苏百思不得其解,他试图窥探云书的意识,却发现他如没有意识的死物般全然无法窥视,他不禁怀疑,眼前这人究竟是云书还是那从未见过的九尾狐?
身前开出了一条路,巨大的圆形山谷的谷底露出二人眼前。破败的白巫建筑依稀见得残落的身影,唯有一座高塔耸立。而在方才妖兽遮拦的地方,高约四五十丈,环形的山壁之上开出无数的洞穴,或大或小,洞穴中流出粘稠的液体,有一颗颗白色的卵状物附着其上,源源不断的妖兽仍然从其间涌出。
待云书稍加恢复了意识,流苏便搀扶着他向谷底走去。
曾经这里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地下王国,白巫人按照对传说中“另一个世界”的幻想构建出最接近仙家模样的地下宫房,绿树成荫,鲜花坠地,有石泉清流,也有怪石奇峰,无数的宫殿林立,交错纵横的石梯与道路构成迷宫般的城镇,巨大的山谷独成一个世界,若非有四周石壁环绕作界,这便是在天上。云书与流苏从一片残败的模糊中仍能够辨认出当初的繁荣景象,一切都被踏成了一滩烂泥,**于妖兽的体液与尸首里,不禁有些触目惊心,一股强烈的恶人气息催促着二人快快走出去。
从洞穴中继续不断涌出的妖兽畏惧云书那副**,纷纷绕开道来朝着石壁拼命上窜,一半是九尾狐一半是云书,九尾狐的那一半使得天下间任何妖物都为之退避。
二人向着那高高耸立的尖塔跑去,在妖兽的侵蚀下虽未倒塌却也难能分辨高塔原来的模样,只可见得它一些红色与白色的文彩流在玉石般坚毅的塔身之上。在残破的高塔中映来淡淡的火光,似乎在塔楼里点亮着微弱的灯火。
二人踏进塔门,才发现这高塔不仅向着高空耸立而出,同样向着地底深深插入,就像是由两座高塔所组成,塔底与塔底相接,一边伸向天,一边长进地,彼此倒置,宛如一阴一阳两个倒影。
灯火来自地下的塔,一层层的烛光盘旋在塔楼之上一直回旋到塔尖的一点,地上的高高塔楼之中只有稀疏的星月光辉从破损的砖瓦中洒下。
二人走上旋转而下的楼梯,塔中一致的红木朱漆,不同于地上之塔内曾是一致的白木玉漆,地下在鲜艳的红烛光中显出一派从未遭受妖兽浸染的庄严与浮华。没有一处残损,每一层塔中每一间阁房里保持着纤尘不染的规整,一切都井然有序又神秘而充满魅惑。皇皇的烛光和着朱红的漆色,一种浓厚的至幻感顿时令二人一阵飘渺晕眩。
第三十五章 白麒(下上)()
万千烛火一并跳动,光明时而婆娑。
妖兽的咆哮声响被渐渐隔开在塔外,只剩下一些沉闷的声音回荡塔中。越往下行,塔身越瘦,塔中的房屋越渐的少,金花灯盏从最初的一层九十九盏到了如今的三十七盏,直到最下的一层应当只剩下一盏金花。
而当二人越靠近塔底,才发现最后的一层塔身之上没有灯盏,没有烛火。其实并没有最后一层塔,塔身的最底处是一方石台,而在那石台之上却立一人,幽白的法袍在所有烛红的聚集下正散发出透亮的白光。
不禁云书与流苏驻足,他们俯瞰塔下那人,只见那人立在台上毅然不动,宛如一尊石像。那人莫非就是白巫族长?二人心中猜测,流苏开始进入那人的思想,云书却看流苏的神情越发凝重,最后,他的脸上已然微白。
“他不是人。”流苏低语到。
“什么?”云书不禁细细看向塔下那人,“那他是什么?”
“不知道,总之不是人,也不是妖兽。”
“既然不是妖兽,那就去看个究竟。”
“嗯,时间不多了,或许他知道妖后在哪里。”
从塔底望向塔顶,就像天地都被倒置,不知自己究竟是在地底还是在天上,似乎脚下一个不紧就会“向下”落去,跌到另一边的“塔顶”。
云书与流苏走上石台,石台的一周躺着浅浅的活水,石台的边缘缀满了金色的莲花灯盏,水流清冽如散寒气,灯台中插着一根根未经引燃的红烛。
“你是什么人?”流苏向着那人问到。
台中人却未应答,就像没有察觉二人的存在,依旧岿然不动。只见他手执一只修长白杖,其上一颗透明无色的宝石,宝石之上折散着塔中的光辉发出透亮晶莹的光彩。
“你是白巫族长?”流苏继续说到。
方听完此话,那人如从沉睡中苏醒过来,流苏的话里有何物将他唤醒。而就在那人醒来的同时,石台边缘所有的金花灯盏一并亮起,也同苏醒过来一般,红烛之上无一例外的燃起了火光,而又只片刻,方燃起的红烛又一并熄灭,烛芯之上飘出缕缕青烟。只见那人转身而来,一副猩红糜烂的脸庞陡然扑进云书二人眼中,赤目獠牙,他挥动法杖,一圈白光陡然冲开。
云书二人大惊,见此血腥可怖的脸庞便浑身一颤,猛地向一旁躲开,那一圈白光散开,深深割进了塔身之中。
流苏一枚青竹箭在那白光割来的同时脱弓而去,如一道绿芒向着那人疾射过去。另一道透亮的白光迎上了绿芒,将青竹箭击的粉碎。只见云书引起真法,流苏却将他拦下。
“等等!”流苏疾道。
云书被打断,只听流苏说到:“你看!”
只见那白衣人杵着法杖,开始佝偻着身子,一改先前凶恶的模样,倒似如遭痛苦。二人依稀见得他面上溃烂**的皮肤徐徐褪出一些正常人的样貌,尖利的獠牙收敛,与此同时,石台一侧的金花灯盏之上燃起了一只红烛。却只刹那,那张尚未显出人面的脸颊重新被溃烂血腥所侵蚀,凶狠之色陡然显现,那一只烛火方显微光便再次熄灭。
二人相视一眼,未及道出疑惑,一道白光冲来,二人分头跑去,白光将塔柱陡然折断。只见那人法杖挥舞,无色的宝石之上精光愈烈,攻势越加的猛烈。
流苏却突然吼道:“你就是白巫族长吧!”
那人听此话,陡然一顿,似乎有那么片刻微妙的变化,而此变化却无从发觉,他继续舞动着法杖,白光从四面八方飞来。
“你是白巫族长!”流苏大声道,“你也是妖后!”
所有的白光都骤然消散,只听那人嘶吼着怪叫,跪倒了身子满副痛苦的模样。人的脸颊陡然驱退了妖魔的脸,一个年纪尚轻的白面男子赫然出现在眼前。台边所有的金花灯盏都亮了起来,高塔之上所有的烛火都猛地增添了火势,一时间这地下宝塔之中光辉大盛。
“我……”
白衣男子望着云书与流苏二人,人面之上充满了畏惧,却不等他将话说完,便见那苍白的脸迅速的溃烂开,就像一朵娇嫩的雪莲陡然为虫毒侵害。他又开始痛苦的挣扎起来,身边的烛火一盏盏熄灭,塔上的烛光也越加的黯淡。
“他到底……”云书对着流苏说到。
“一半是人,一半是妖,看来他撑不住妖后了。”
“碎虚!……”一声嘶哑的半人半兽的嚎叫从那白衣人喉中脱出,二人依稀听出了此话——碎虚。
法杖又挥起,向着二人击来白光。
“碎虚……是那个法阵!”云书道。
“对,白巫的法阵!”流苏道。
下一刻,空中飘飞的白光再次消失,人与兽的脸凶残的挣扎着对峙,一半的脸上露出苍白,一半的脸上露出了猩红。
“坚持住!”流苏大声吼道。
灯火随着他的挣扎起伏不定,塔中似鼓起了狂风,所有的烛火都在摇曳着。
“只差一点了!”流苏继续吼道。
白衣人狂啸不止,深夜里一半的凄烈一半的愤怒。
流苏却没有再说话,他与白衣人人面之上的那只眼睛相自衔接,只见流苏满面凝重,微微点了点头,便见得白衣人的脸上一半绝望,一半狰狞,那狰狞陡然吞噬了绝望。此时白衣人却没有再露出溃烂的脸颊,而是从他这副皮囊之下陡然生出一个女人的身体来。
所有的灯火都熄尽,微弱的星光落进塔来。
那是一副闭月羞花般的脸取代了之前的怪脸,映着星光脱出妩媚来。赤身**的女人从尸体中站起,身上坠着初生而来的水滴,她踏进清冽的水中,又迈着缠绵的步子走向二人。
云书与流苏却是双面扑得通红,有那么一刹他们闭上了眼,然而顿时又清醒过来。流苏绕开,连忙捡起了石台之上白色的法杖,飞快的跑回,拉起云书跑上了楼梯。
“听我的,不要在这里纠缠,我们赶快离开这里!”流苏疾道。
“可是她就是虫后啊!”
“待会儿给你解释!”
云书不再追问,二人飞快的在楼梯上奔跑,在一片漆黑中向着高高在上的塔底飞进。
只见一团团红色光球飞来,一个个砸在了踏上,顿时巨塔一阵的摇晃,燃起了火来。
二人不停的飞奔,脚下的塔身一层层倾塌陷落,眼看着就要坠落下去。脚下越加疾,不容的片刻停息。
红色的光球不停的砸来,断木与巨石横飞,巨塔已然如粉末般风吹可散。
二人终于来到了出口,猛然跳出,只见巨塔轰然陷落,在那幽深的地下无数的光球飞散,像是要将这片土地也催陷。而在那地底,依稀可见的是一个身如巨蛇却又有十数只长触手的怪物正吞吐红光。
“虫后已经不能控制妖兽了,另一个人在控制着。”流苏一边跑着,一边对云书说到。
“银巫族长吗?”
“不是。”
“那是谁?”
云书与流苏继续飞快的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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