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帝启所说,操场上的老师学生被警报吓到,乱成一团,谁也没来招呼他们。等到终于蹭到后校门口,刚好看见马二哥和张少的车一前一后杀到,像两道闪电唰地闪过,只留下一股子呛人的废气。
矢茵再也没力气走了。帝启从后面架起她走,她也懒得管。一直走过马路,走到一处僻静之所,矢茵才软软地道:“放开我。”
她坐在花坛上,眼神呆滞,也不知究竟在看什么。
街上的行人很少,车也没几辆,毕竟已到了九月,白天再热再闷,到了晚上也凉快下来了。风若有若无地吹着,头顶上茂密的树冠梭梭梭的轻轻颤动。城市扬灰比白天少了很多,也偶尔能闻到金桂的香味儿了。这气氛真让人昏昏欲睡。
一辆警车闪着灯,却没有开警笛,慢慢悠悠地开进了校门。看来校方没有在监视器里发现可疑人物,认为是警报器误响。巡逻的110只是过来例行公事的看看。
“我想……咳……”帝启尴尬地打破沉默,“有的时候,呃,事情并非如善良的人们所预料的那样发展。有曲折,有反复,这是正常的……喂,你没事吧?”
矢茵失魂落魄地摇摇头。
“你也不用沮丧,这种事不是你能做的,”帝启坐在她身旁,循循善诱地说,“还是放弃吧。缺钱的话找我,随便多少你说个数字就行……哎哟!”
矢茵没力气辩解,倒有力气狠狠掐他一把。帝启立即知趣的闭嘴。
“你曾经说,因为我们是一类人,才帮我的,是不是?”矢茵有气无力地问。
“啊,是啊!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事?”
“没有。我累得很,脚也软,心里也难受,走不动了……”
帝启连连点头:“嗯、嗯!我明白了,你就想听我说话,好解解闷,是么?”
矢茵疲惫地点点头。
“你听说过黑玉黄、范、吕、石没有?”
“……你说的是英国的牌子还是日本的?”
帝启叹了口气:“这不是衣服。如果从今年算起,这四个名字中最早的两个已经诞生了两千一百九十三年了。”
“嗯?”矢茵的精神稍微一振,“两千多年前?让我想想……你在说唐朝的事?”
“你是高中生吗?两千一百多年前,西汉王朝刚刚建立,而且正是吕雉执政时期。唐朝……嘿。”
矢茵懒洋洋地挥挥手:“我是理科生。”
“这些历史可是在初中就该学了!黄、范、吕、石其实指的是同一块玉璧的四个部分。大概这么大个玉璧。”帝启双手张开,比了一个盘子大小的圆。
“既然是一块玉璧,干嘛取四个名字?古人真是无聊。”
帝启蹲下来,用树枝在花坛的泥里画了一个圈,然后分成差不多大小的四个扇形,“因为它们的确是四个独立的部分。它们合起来的时候,被称作‘鹿踪壁’——这是秦国丞相李斯亲自命名的——分开后却没有什么特殊的名字。不过李斯并没有真的见到完整的鹿踪壁,秦王当时只有两块,分别命名为吕和石。汉武帝于泰山封禅时,曾打算将两壁埋于封石下,但保章氏黄倪极力劝阻。又过了六百多年,唐朝太宗皇帝得知还有两块玉璧流落民间,心甚慕之,由太史丞李淳风卜算,将这两块命名为黄、范。”
矢茵摇头晃脑地道:“怎么又到汉武帝、唐太宗了?唐太宗就是大帅哥李世民嘛,我知道呢。汉武帝?啊,对了,就是关羽张飞的大哥嘛。桃园三结义,千古留名!哥三个头磕下去,站起来跟亲兄弟似的!”
帝启哽了半天,刚要开口,矢茵一挥手阻止了他。她使劲揉了两把脸,跳下来说:“行了行了,瞧你那张臭脸,就知道我又错了。这四块破玉有什么重要的,还要两个皇帝亲自命名?”
帝启看看四下里没人,凑近了矢茵,差点儿额头撞上额头,压低声音,郑重其事地说:“拥有这四块玉的人,就能进入到传说中的万神沉睡之地……”
矢茵腮帮子鼓起老高,呼的一吹。帝启哎呀一声连退两步,叫道:“你把什么吹到我眼睛里啦!”
“算了,大学问家,别说啦!仅从历史学的角度来看,我们就不是一类人。我听不懂,你也说不明白。走吧走吧!我自己回去。”
“可是,”帝启使劲揉眼睛,追着矢茵道:“我还没讲到重点呢。你想过没有,也许这正是你父亲教你功夫的原因……”
矢茵摆摆手:“不听不听,本来脑袋就很晕。回家睡觉。现在几点了?”
“差五分钟就到十二点。”
“嗯,好。”矢茵向帝启伸出两个指头。
“嗯?”
矢茵冷笑道:“你不是智商高么?那你猜我马上要说的两句话是什么?”
“呃,这怎么猜?有提示么?”
“有!看我的脸。”
“第一句是……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矢茵点点头,曲回一指。
“第二句……永远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算你聪明。滚!”
第三章 中场时分
“茵姐,话不是这么说的呀。”
强哥像一辈子没抽过烟一般使劲啄,一口气将烟啄完,良久,才徐徐吐出来,说道:“有点难度呀。”
矢茵坐在他对面,面无表情地吸果汁。咖啡座里的气氛稍微有点尴尬。
现在是下午三点一刻,好学生不应该出现在商业街的高档咖啡馆里,更不会跟这个五大三粗,一看就是能以条凳单挑一条街的粗犷汉子对坐。但她的模样偏偏像是好学生,更夸张的是,单以称呼和口气来看,粗犷汉子的地位似乎还在这个小女生之下。
两个服务员交头接耳:“那不是电视上报道的那个女子体操冠军?”
“我也觉得像,但不可能是吧?”
“谁知道?听说现在搞体育的背景都挺深……”
强哥转头眼睛一瞪,两个服务员吓得魂飞魄散,猫着腰跑进后堂。不远处一桌打牌的刚刚轮番甩炸弹,被炸的毛了,拍桌子大骂,赢的两个哪里肯依,双方立时争执起来。
矢茵汩地吸了一口果汁,皱起眉头道:“我不爱听这些。”
“是,是!”
强哥站起身走到那桌旁边,砰的一拍桌子,也不说话,把桌上放的一包熊猫烟拿起来,叼了一根。
“哟!强哥,是您!我没认出来呢,哈哈”输家连忙替强哥点上烟。
“原来是你呀。被炸了几炸?五炸?他妈的,还要人活不?要不要兄弟我喊两车人来?砍手还是跺脚,你一句话的事。”
“哎哟,不不不、不必了!哪里敢劳动您呢!大家开个玩笑罢,是吧?哈哈哈。”
同桌的两个人灰头土脸的赔笑:“是是,我们几个玩笑而已,都是兄弟、兄弟!这哪里能当数呢,哈哈。”
“强哥,您在这里是……”
“今儿跟几位老大要在这里聚聚,怎么,你有兴趣听?”
“哎呀,您不早说!老大们聚聚,我们哪里有资格听?服务生,埋单埋单!那桌也算我的。强哥,您好好坐着,改天再约您唱歌,兄弟们都惦着您呢,哈哈。”
强哥横着眼,等他们出了门,才一路小跑回来。矢茵瞧他两眼:“咦,本事很大嘛。”
“哪里,都是道上的兄弟给面子。茵姐,我劝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你怕我输不起钱?”
“那能输几个钱呢?我担心的是茵姐的面子——咱们操社会的,说到底最重要的还是个形象问题呀。”
“噗!”矢茵憋不住往吸管里喷一口气,冲得果汁到处乱飞,强哥躲避不及,脸上中了好几下。他赶紧侧头抹去,尴尬地道:“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是,是,你说得很对。”矢茵呛了几口,脸重新沉下来,“正因为是形象问题,才必须翻过来不可!难道我茵姐就是可以连输两把,还可以忍气吞声吗?时间定在两天之后。你多的话不要说了,我就问行还是不行?”
强哥犯难地道:“茵姐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敢跟你绕圈子了——我是一定会给茵姐撑起场子的;马二哥嘛,冲我的面子,也没有大问题。可就是张少,他自己有的是钱,不指着这个吃饭,所以来不来得凭他心情……”
矢茵嫣然一笑:“那就没问题了。你来之前我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要再赢了,就当他女朋友。”
强哥倾身上前,紧张的问:“他怎么回答的?”
“Doivent provenir!”
强哥愣了半天:“什么鸟语?”
“不学无术,”矢茵白他一眼,嗔道:“这是法语:一定来!”
强哥走了之后,矢茵独自一人坐着,脑子里乱七八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坐了一会儿,莫名地觉得背脊发寒,回头看,才发现偌大的咖啡厅里只有自己一个客人。服务员围在柜台前唧唧咕咕,灯光暗淡,看上去好像一群鬼影。
矢茵跳起身就跑。反正旷课了,索性就当放一天假好了。她出了咖啡厅,沿着步行街随意溜达。北城天街顶楼的UME影院正在上演《盗梦空间》,这电影宣传得跟什么似的,让她也上了心。
但是看着楼下那条买票的长龙,矢茵无奈叹了口气。中国啥都缺,就是不缺人。而且转念一想,能陪自己看电影的同学都在上课,不觉瘪瘪嘴,信步走开。
上行扶梯,在人潮中默默上行;下行扶梯,在人潮中默默下行;进电梯,挤得半死,出电梯,仍然硬着头皮在人群中穿行……矢茵突然觉得一阵心寒。
她这才意识到,这是五年多以来自己第一次旷课。而除了同学,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陪自己逛街。这真可怕!
死了老爹,跑了老娘,唯一的二叔在千里之外,这真可怕!
更诡异的是,自己竟然没有一个朋友……
矢茵搔着头,无所事事地围着步行街走了几圈。不知不觉走过苹果体验中心,某种难以描述的情绪让她慢慢停下脚步,继而隔着玻璃窗看里面各种式样的苹果机器。
她一直不喜欢苹果机器那嚣张干净的外表,觉得一点也没有机器该有的冷冰冰、棱角突出的感觉,所以从未留心看过苹果店。现在才发现,店里展示的东西还真多呢。
昨天那家伙掏出的是iPhone吧?唉,没有机械美感。他用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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