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民讨了个冷脸,颇为尴尬,本来是来邀功的,谁能想到这位王爷如此不给面子。
顾玄先回了自己的庭院里沐浴更衣之后,又由着侍女疏离好头发,这才出来。
到了会客厅,但见里面的客位上正坐着一人,身穿一身素色文士袍,下巴上留着一缕长须,端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膝盖上,身材高挺,气质飘逸出尘,一见便知是世外高人,也难怪陈安民那般的兴奋和客气。
顾玄一进门看见了对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仔细地打量了几眼,然而后者这时候已经站起身,走到了顾玄的面前,双手前推,深深一躬,这是文人的最高辑礼。
“王爷!”
顾玄异常的惊讶,感叹道:“原来是你!”
中年文士手拂长髯,面带和煦的微笑,轻轻点头道:“王爷,在下之前便说过你我来日还有相见之时,就是应在今天了。”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概一个月前在京城西城区的路边硬拉着顾玄算命的那位中年道士,只是不知如何竟然辗转来了此处。
顾玄挥挥手,屋内的其他人都识趣地告退,房间里转眼间就只剩下了他与中年文士两人。
微微一拱手,就算是见了礼,顾玄端坐在主位上,淡然地开口道:“还未请教先生姓名。”
中年文士笑道:“好说,在下姓陆,单名一个议字。”
顾玄开门见山地询问道:“陆先生,今日前来真的是想入我衙门效力?”
当年的一句潜龙勿用,现在想来,似乎真的有那么几分道理,当下也就不由得对这人高看了几分,更何况对方光看外表也是一代名士的风范,让人忍不住心生敬仰,想要与其交谈一二。
但他顾玄也不傻,这外表与内在那是两回事,光看外表好就对对方盲从,那才是真傻子。
不过最让顾玄想不通的是这人怎么就来了黄沙县,要知道他离开京城之后可是快马加鞭地赶来,而且一来就继续封锁城池,不让人进出,也就是说这个人一定是比他还要早来黄沙县才能在今天主动上门求这一官半职,更关键的是,一个江湖道人,如何知道他会来黄沙县任职的?
难道这世界上真有知未来,晓过去的奇人?
不然如何解释这一点?
顾玄想着这些问题,甚至比刚才北城门口差点失守都要来的后怕,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现在衙门确实正值用人之际,如果对方真的有才能,顾玄不介意启用他,而且既然他处心积虑的都要投到自己门下,自然也有其过人之处才对,不过这公门事务不比算命摆八卦,这是两回事,若他没这本事,也只能请他离开。
中年文士陆议道:“实不相瞒,在下的确是来相助五公子的。”
“我?为何?”顾玄瞬间就敏锐地注意到了对方的称呼,既不是王爷,也不是大人,而仍是五公子。
陆议平静道:“良禽择木而栖,儒家修身治国平天下,这亦是在下的志向。”
顾玄没有被他说动,反而道:“这就奇怪了,不说别的,先说我大哥顾渊,声名素来极好,有君子国士之风,就是国子监学宫的老师们都称赞他仁德无双,而我二哥顾苍更是了不得,诸子百家,琴棋书画,无一不长,上献国策,下治百姓,诗词文章传天下,堪称古往今来第一人,而我三哥顾黎,四哥顾海两人也都在外开山建府,礼贤下士,豢养门客,所交尽豪雄,你要实现抱负,这几个人你都不找,你找我?说点简单的,我现在只能窝在这一穷二白的黄沙县,其他皇子大可以直接允你在朝中担任要职,这岂不是更能契合你的目标?”
他又不傻,人家这般地刻意接近,他哪儿能不问个明白,不管对方怎么回答,起码得让他心安才行。
陆议认真说道:“五公子何必妄自菲薄?黄沙县虽小,却可为公子的龙兴之地,王爷就算怀疑在下,但是衙门现在又哪里有人可用?不说其他的,这些年积压的案件,公务,谁来处理?王爷现在相信我,放权于我,我必不会让王爷后悔今天的选择!”
他这一下就算是说到了点子上,说一千道一万,再怎么解释都不如言明自己的重要性来得直接,尤其是他深知上位者都有自己的傲气,都觉得自己能掌控手下人,只要手下的人能解决他的烦恼,好好办事,来历什么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他的算盘打的没错,顾玄果然沉默了下来。
陆议赶紧又加了一把火道:“王爷难道觉得自己身上有何物是在下所贪恋的么?”。。
顾玄苦笑了一声,道:“你说的没错,我身无长物,唯一值钱的,也就是父皇赐下的这把宝剑罢了,的确是没什么钱财等物值得外人觊觎。”
“那就请王爷允我一个展示的机会,之后王爷再做决定也不迟。”
顾玄抬起头,奇道:“这如何展示?”
陆议道:“在下今日既然来了,要的就是五公子手下第一谋士的位置,空口无凭,自然要给五公子现一下本事,请带在下前往县衙大堂即可。”
顾玄当下也不再拖沓,把心一横,直接道:“请随我来!”
两人互相见礼,然后一齐走出会客厅,向着大堂而去,门口等候的陈安民又吃了一屁股灰,却不敢发作,只能是默默地跟在了这两人的身后,不敢言语。
第九十章 大言不惭也()
一行人从会客厅径直来到了公堂之上,前方绘有海水朝日图的桌案上除了文房四宝和捕签以外,还摆放着堆积如山的公文与状纸,这些都是之前顾玄在看的内容。
从许三金进驻此地以来,黄沙县的县衙就基本上是空置的状态,不然也不会连衙门口的鸣冤鼓都已经坏掉了,这些年从下面递上来的状纸和该处理的公文根本没人搭理,直接堆积在库房由着发霉腐烂,只是顾玄来之后才让人搬出来翻阅。
虽然民众之前对他也无什么信心和好感,但是这几天在他要求手下主动去拜访一些百姓的情况下,倒也有一些新的案件之类的呈上来。
陆议刚一进大堂,就毫不客气地径直上前,直接坐到了公堂里牌匾,写有‘明镜高悬’四个字正下方的主位上,然后伸手拿过了桌案上堆积起来的状纸与文书开始迅速地翻看,一边看一边抽出一道捕签掷出,然后头也不抬地朝着底下跟过来的衙役们轻声道:“劳烦诸位,把这些案件上面涉及到的当事人都请来此处。”
这些衙役们一起抬头看向了另外一边站着的顾玄与陈安民二人,满脸的茫然,还不明白是什么情况,总不能是谁都能驱使他们吧。
然而自家王爷却是认真地点了点头,也朝着衙役们吩咐道:“一切都听他的安排,去带人!”
靠着这几天登记凉国户籍就可以领钱的法子,除了便于顾玄之后计划的实施以外,也顺带着核查了一番现在黄沙县里的人口,还好,尚且有一千来户。
这一千来户人,再加上城中还有大量外来的罗刹族生活在其中,这人一多,摩擦争端就会产生,每年上报到衙门的各种大大小小的案件起码有几百宗,而许三金在的这几年,一直未曾处理,积压起来的案件至少就上千了,其中不乏一些悬案,难案,还有那种隔了很久了,人证物证都已经不齐全的案件,顾玄今天倒要看看这人的能力,到底如何,何以敢言要当第一谋士。
众人等了一会儿,外面突然一阵喧闹声传来,紧接着,便有大批的百姓在衙役们的催促下依次到了堂外,站在栅栏后面等待。
几个衙役们这时候才走上前,朝着对顾玄恭敬地行礼道。
“王爷,人都差不多带到了。”
顾玄的眉头一皱,呵斥道:“带到了就是带到了,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差不多!”
几个衙役被吓了一跳,互相对视一眼,一个头目这才上前无奈地弯腰辑礼道。
“回王爷,因为很多案件的当事人现在都已经不在城中了,有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所有能带来的人,我们已经都全部找来了,若有不妥之处,还望王爷恕罪。”
这位小王爷的本事和心性他们也了解,要是办不好事,免不了一顿责罚,当下自然要好好解释一番。
坐在堂上的文士陆议压了压手,微笑道:“无妨。”
说着,陆议从桌上拾起了一张草黄色的状纸,朝着堂下高声道:“罗小良,沈裕何在!”
“在呢在呢,大人,下人在这!”
当下便有两个人从拥挤喧闹的人群之中挤出,然后在两个衙役的看护下,一起穿过了外面栅栏,朝着公堂上而来。
眼看外面还在等待着的人和凑热闹的百姓吵吵嚷嚷的,都在议论,整个县衙府闹哄哄的,不成样子,顾玄朝着旁边斜了一眼,只敢用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的陈安民马上识趣地站了起来,大声地朝着外面喝道。
“吵什么吵,大堂之上,岂容喧哗,安静!”
两边的衙役们都随着这句话重重地敲击着手中的水火棍,嘴里发出刻意拖长的声音。
“威武!”
外面喧闹的人群顿时也就识趣地慢慢安静了下来。
若是搁在几天前,断然没有这份可能,也就是今天,自家老爷以一己之力溃敌,拯救大窑村百姓的事情传开了之后,这些黄沙县的百姓才如此听话。
眼看外面都安静下来了,顾玄这才转头看向了大堂中央正跪着的两人。。。
陆议看了眼下方的两人,抬起状纸高声念道:“原告罗小良,状告邻居沈裕偷了自家的一只羊,要求将羊交回。”
陆议放下手中的状纸,轻轻一拍惊堂木,喝问道:“何人是罗小良?”
马上便有个穿着粗布麻衣,一看就是农家汉子的男人从底下站了起来,其头上现在还绑着被污渍染得有些暗黄的汗巾,看样子也知道是个朴实的人,当下就又复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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