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防范不算严密。
除了那瞭望塔上的人,就只有两个巡夜的,而且都在打呵欠。
似乎并不担心,这里的矿奴会逃跑。
穆川再巡视了一眼这里的房子。
其中有三座占地较大,用粗石和土坯垒的平顶房子吸起了他的注意。
这三栋房子似乎漏雨,那撑住屋顶的房椽有明显的,长期被水浸蚀的痕迹。
甚至其中一座屋顶还有些倾斜,让人怀疑,会不会突然就塌下来。
如果是这座营地的管理者,自己住的屋子都成这样了,肯定要想办法修缮。
除非,住的是他们根本不在意的人物。
穆川想着,靠进了那座屋顶有些倾斜的房子。
房子里,一片昏暗。
鼾声如雷。
没有床。
就只有二十多张铺在地上的草席。
除了几张空的,其它草席上面,都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衣服和毛皮。
这些人看上去,是以青壮年居多,都是男子。
似乎白天的劳作让他们过于疲惫,这些人都睡得很沉,那鼾声好像都要把原就不稳的屋顶给震下来。
没有人发现,一个人趁着他们熟睡之际,已经悄悄打开门扉,潜入了这里。
穆川在这屋子里转了一圈。
大概有些明白外面的警备为什么那么松懈了。
不过他今晚来,主要还是想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
现在都熟睡了,不好问啊。
可若是贸然把他们叫醒,万一闹出点动静,打草惊蛇了也不好。
正当穆川思考怎么办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箐娘……箐娘……”
这是一阵低低的呓语,像是从梦中发出的。
穆川扭头看去,是一个面容苍白,嘴唇有些干裂的青年男子。
他侧身躺着,来回翻着身,发出无意识的声音。
箐娘?
这似乎是一个女人的名字,此人为何在梦中唤她?
穆川走过去,俯身,伸出掐了掐他的脸。
“箐娘……箐娘!”
此人的声音一下急促起来,伸出一只手去抓脸,似乎是把穆川的手当成了那个箐娘的。
不过什么都没有抓到。
穆川已经把手收了过去。
这样一来,此人叫唤了一会儿,抓着自己的脸颊,却还是没醒,似乎又陷入梦乡了。
睡得这么沉?
穆川再次伸出手。
他得把这个人弄醒。
这次,他自然多加了一点力道。
“箐娘!箐娘!”
这人陡然惊醒了,半身一仰,猛坐了起来。
他一醒过来,就一边摸着自己的脸颊,一边左右张望,似想寻找什么。
可是,待看清目前所处的环境后,他那双眸子里的神采,一下就全部灰暗了。
他整个人就像是被重锤击中一样,又颓然地倒了下去。
“箐娘,我好想你。”
他躺在那里,睁着无神的双眼,声音有些哽咽。
“东子,你怎么了,这大半夜的。”
他这动静,惊醒了就靠在他旁边的一个男子,当即出声询问他。
“箐娘来找我了,她还伸手摸了我的脸。”东子喃喃道。
“东子,睡吧。”
那人沉默半晌后,只是简短地说了这几个字。
“强哥,你说我们,还能回去么?”东子怀着希望地说。
“回去?你还想回去?”
强哥蓦然惨笑一声,“老庄也想回去,可有一天,他突然咳嗽不止,吐出几口血来,等到第二天,就咽了气。
阮军也想回去,可是那一天大雪,天气太冷,他在深夜就没了气息。
朱吉偷跑出去了,那几个监工去追他,可是等追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成了高原上,秃鹫的食粮。
李金是我们中最强壮的,可是,那几个监工怕他还有力气,什么重活都让他干,结果一个偌大的汉子,竟然给活活累死了!
呵呵,我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怎么死。
我只知道,我们死的时候,肯定还是在这片冰冷的高原上!”
他的声音,透着深沉的痛苦和万念俱灰。
“可是强哥,班大叔他们,不就被释放了么,或许我们,也有被释放的机会。”东子忍不住说着,他心里还存着万一的希望。
“东子,我问你,这一片高原上,有矿产的地方会只有这一处么?”强哥叹道。
“不会。”东子无力地答着,他似已明白强哥将要说什么。
“你说,名曰释放,要是那蛮子是把班大叔他们换到另一个矿地,你能知道么?
因为有生存的希望,所以我们都在苦苦坚持。
可依我看,这不过是那恶毒蛮子的手段!
是一个骗局啊!”
强哥痛声说着。
东子抽着鼻子,眼角挤落了两滴泪水。
即便明知是骗局,他还是情愿相信。
因为若不相信,他已活不下去!
第五百七十一章 高原踏歌()
天亮起来了。
红日高照在晴空。
有那牧歌的声音,在这辽阔的高原上,嘹亮地响起。
有两个骑着马的牧民相遇了,他们发出爽朗的大笑,取出自身携带的羊皮酒囊,相互致敬,然后拔起塞子,仰头痛饮起来。
一酒既饮,又纵声高歌,和着那悠扬的节拍,催动跨下的马儿缓缓离去了。
这豪迈的景象,在这片高原上,随处可见。
那相伴高歌痛饮的两个人,甚至可能根本就不认识。
若是在中土,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人与人之间的戒心与防备,足以湮灭任何豪迈的性情。
一个身穿藏衣,面如冠玉的青年,此刻就站在一个高高的山头上,像一尊恒久不动的石像。
他极目远视,又居高临下,俯瞰着这壮阔的景象,心中感慨,实是万千。
这片神秘的土地,他如今涉足多日,总算是领略了一二。
对于打小就生活在这里的人而言,这片高原,就像是家。
或许他们会以为,外面的天空都跟这里是一样的。
一样高,一样干净,也一样荒寂,一样寒冷。
可对于被掳来的人而言,来到这里,却像是来到了地狱。
荒寂的土地意味着饥饿。
寒冷的气候是要刮走人性命的阴风。
那些说着他们听不懂话的,对他们肆意打骂的,自然是地狱中的恶鬼。
他们会恨自己前生不知是犯了怎样的罪孽,才会来到这样一个地狱般的地方。
穆川忽然觉得自己很无力。
他一向以武林为荣,以自身的武力为荣,可遇到武力不能解决的问题,他茫然了。
他秉承的一向观点是,“能救就救一下”,这是符合他认为的,“侠义”之道。
当然这句话,还有另外一个相反面。
“不能救也不要强求”。
武林人不是神。
自诩为救世主的人,最后都死了。
超出自己的限力,强而为之,最后自然会落得个黯淡收场的下场。
营救俘虏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了。
就在昨日,他俩不顾危险,偷偷重上了噶陀寺,面见了那心广喇嘛。
心广只说了一句“无能为力”,就下了逐客令。
虽然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穆川和金迷还是不由心中黯然。
因为除了心广,他俩委实是找不到第二个有能耐解决此事的人。
而由于立场原因,除非他俩拿出极大的利益,不然不可能说动任何喇嘛出面。
包括就连穆川之前送的那二眼天珠,也够不到这份代价。
除非,他能拿出那共命鸟像。
那物来历之奇特,应该是最古老的象雄传承之物,极为不凡。
但是穆川实不可能拿出那物。
因为他隐隐感觉,若是破解了共命鸟像的秘密,很可能会与他兄妹二人的《双生诀》有所关联。
共命鸟,一身两头,连腹异首,不也是一种双生么?
而且比他俩的《双生诀》还要高级。
像之前穆湄服实赤参果,并不能影响到穆川,若是换成共命鸟,应该是穆湄不管吃什么,穆川也会得到同样的反馈。
这《双生诀》不知帮助他两兄妹渡过了多少次的劫难,实是安身立命之本。
共命鸟像若跟《双生诀》有所关联,那必定要成为他的大秘密,他怎能透露给外人知道?
所以说,现在穆川和金迷都已经灰心了。
金迷已经在琢磨着,直接把颜姗拐走。
穆川还在犹豫。
那日夜晚中,潜入那矿工营地,委实给他颇大的触动。
东子和强哥二人之间的交流虽短,可言语中透露着的那种悲凉和绝望,却真正的感染了他。
格勒让措的一番掳掠,只是为了多一些劳力,可造成的,却是多少个家庭的支离破碎!
这些人的境遇,让穆川颇为同情。
所以,“能救就救一下”。
他不想草率地直接放弃掉他们。
可是,希望又究竟在哪里呢?
他实在找不到!
郁闷的心情下,穆川就很想发泄一下。
而这时,聆听着那些牧人的高歌,他顿时也有了一种,引颈高歌的冲动。
只是,唱什么好呢?
藏人的歌,他也不会啊!
忽然,穆川心中一动,想起了什么。
他蓦然大开喉咙,昂首望天,唱出一股苍凉的歌声:
“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
世人黑白分,往来争荣辱。
荣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
这歌他还是跟农夫学的,不过现在唱的时候,他给改成了吐蕃语。
只这三句。
最后一句没唱,因为“南阳”怎生翻译成吐蕃语,他不会。
在哪里,他也没法解释,干脆就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