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有些奇怪,从地上起身,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扶雨,扶大神,怎么了,有谁惹你了,我带阿光去帮你出气。”
旁边的赵显也站了起来,附和道:“是啊,小福神姐姐,谁欺负你,我们去帮你揍他。”
小福神没有理会他们,自顾自走到庙门口,向外望去,李清顺着小福神的目光看去,顿时明白了小福神的眼神,心中也戚戚不已。
从村口到庙门口大约还有里许的路程,建庙的时候祖师说不宜太近,不宜太远。太近损伤阳气,太远难享香火。所以选了这么一个不近不远的路程。而这段路现在被尺许深的雪覆盖,村口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互相搀扶,颤颤巍巍的从村子里像小福神庙走来。
老夫妻正是扶雨的父母,今年已经近七十岁了。扶雨离世以后,两人再没要过孩子,最初神庙刚刚建立的时候,扶雨的娘亲就日夜不分的守在这里,每日虔诚上香祭拜,这才让扶雨十年便能凝成形体,可以黑夜出游。
李清跟赵显对视一眼,慌忙跑出小福神庙迎上夫妻二人,接过手中二人手中颇为沉重的满满一篮子信香纸钱,这些祭祀用品,大多都是扶大娘亲自做的。
两人刚进庙里,小福神就迎了上来。埋怨道:“爹,娘,天这么冷,你们还出来干嘛呀?”
扶老伯被寒风吹的脸色发青,进了庙里烤了烤火,脸色才舒缓过来,他摸了摸头,看着女儿笑呵呵的说道:“今天不是上元节嘛,你娘一大早就念叨着咱们一家三口要聚一聚,这才来看看你。”
扶大娘却不理小福神,径自越过小福神,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绢布,吃力的爬上神坛,仔仔细细的擦拭小福神的神像。一边擦一边跟身后的女儿抱怨:“你看看你,自己也不会把自己的神像清清干净,脏兮兮的,别人看到了多不好啊。”
小福神双眼有些泛红。
“我不是说过吗,我在家里留了诚心纸了,你们想见我就在那个上面写,烧了我就知道了。”
扶大娘自顾自的上香,祭拜,烧纸钱,然后嘴里唠叨:“那怎么行,祖师他老人家不是说了吗,你白天不可以出神庙的。”
小福神小脸涨红,大声反驳:“今天下雪,阴天!”
“阴天也不行。”老太太倔强的声音传来。
小福神看着眼前白发苍苍,被寒风肆意摧残的老父母,心中越发凄哀。
夫妻俩把整理福神庙整理了一番,跟小福神说了会话,又互相搀扶着走了,老太太临走前还特意嘱咐李清跟赵显,走之前把地上的篝火清理干净。
“我家囡囡啊,现在手脚不方便。你们两个小娃走的时候记得把火灰打扫打扫。”
四十年前,夫妻俩新丧爱女,痛不欲生。嵩阳祖师告诉他们,可以给他们的女儿塑金身,封神位。从此之后,他们的女儿就会成为神灵,日子久了,就会跟常人一样,而且长生不老。夫妻俩大喜过望,日夜为女儿的神位祷祝。
最开始首阳村并没有多少人拜小福神,夫妻俩挨家挨户,登门乞求,扶大娘年轻时候那么泼辣的性子,见人就能下跪,只求邻居们逢年过节能给自己的女儿上一柱香。
夫妻俩哪里知道,小福神之所以能勉强成为夜游神,一半是因为嵩阳祖师的玉如意,另一半则全靠夫妻二人十余年祷祝不断,才给小福神凝聚了形体,其他村民,只是逢年过节想起来才会上一炷香。
小福神凝聚了形体,偶尔能显一些神通,村里人这才开始拜小福神。
夫妻俩走后,小福神嚎啕大哭。
她不敢在父母年前哀哭,怕父母也跟着伤心。
小福神蹲在神坛上,哭的撕心裂肺。
却怎么也哭不出眼泪。
这时候,赵显拳头紧握,走到小福神面前,大声说道:“姐姐你放心,等我做了皇帝,便敕令天下九州统统都拜姐姐你,让你做天地间最厉害的神灵!”
而李清则则在一旁沉默不语。
他能做什么呢?
这个少年人突然想起了薛子川曾经说过的话。
你天生灵光满溢,首阳山是你的法门,老祖宗是你的仙缘,你若是不想长生,不怕天打雷劈吗?!
是啊,我要长生。
哪怕不为了别的,最起码能陪着小福神一起。
一起孤独。
第七章 首阳剑宗的拐点()
“薛师,您教我的炼体功夫,我已经练的七七八八了,身体虽说比之前强上不少,可是早说登上首阳山,弟子还是没有信心。”
薛子川此时正在翻看一本古籍,头也未抬。沉声问道:“李清,你来到首阳山多久了?”
李清微微躬身,答道:“弟子来首阳山已经两年有余。”
薛子川好整以暇的合上书本,目光转向门前躬身向自己请教的李清,打量了一番,这才没好气的说道:“自打上次你独自登山失败开始,你便再也未曾提过上山的事,老夫还以为你已经不愿意再尝试了。”
李清脸色有些发红,自从上次登山坠崖,他心中颇有些阴影。又见到薛子川武功简直神乎其技,心中便想着哪怕不上山,只拜薛子川为师,学会了薛师的武功,也未必不能报仇,首阳山高山仰止,哪里是凡人能登得?直到前日在小福神庙,才重新有了登山的心思。
李清此时已经来到首阳村两年多,从一个十一岁的孩子长成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而小福神也陪了他两年,平日里李清心中有什么苦楚,不能跟旁人说的,就跑到小福神庙,对小福神倾诉。小福神也安安静静的听着,时不时就丢个苹果给李清。两个小家伙就并排坐在神坛上唉声叹气,大约是一个哀伤着自己死了,而另一个哀伤着自己怎么没有死。
“薛师,弟子还想尝试第三次机会!”
薛子川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清。
“前日你跟赵光两人从小福神庙出来,就都跟变了一个人一样。赵光那厮破天荒的来问我,怎样做皇帝!而你今天又来问我,怎样做仙人。”
“你二人忽然定了方向,莫不是为了扶雨那丫头?”
李清面红耳赤,张口反驳道:“薛师,弟子不是。。”
薛子川摆手打断,不容李清反驳。
“你二人定性明志,无论怎么说都是好事。为了什么上山,这都无关紧要。我首阳山历代祖师,登山因由不一而足,有一位祖师只为了一顿酒肉,就咬牙爬了上去。为什么登山并不要紧,只有你打定了上山的念头,才有机会见到老祖宗。”
说到这里,薛子川顿了一下。起身整了整衣服,对着门前的李清肃声问道:“李清,现在我问你,你愿意入首阳剑宗门下吗?”
“弟子自然愿意,百死不悔!”
李清身躯微颤,与薛子川相处两年多,他第一次看到薛师如此严肃。
“很好,你回屋歇息,且静下心来,洗刷洗刷身子,三日之后,我带你上剑谷见老祖宗。”
李清心中一喜,但是又想起嵩阳祖师的登山之约。
“薛师,弟子不用登山,就能入剑谷吗?”
薛子川嗤笑一声,手中古籍不轻不重的敲在了李清头上,走出房门,抬手指了指高耸入云的首阳主峰,笑骂道:“傻小子,你好好看看首阳山,是你这等凡身爬的上去的吗!”
李清脑子一懵,呆呆的问道:“那祖师与我说的登山之约。。”
“首阳三登之约,也是首阳山遴选弟子的法门。似这剑谷,足足千丈之高,要求以凡身攀爬,确实是强人所难。你自小练武,如今臂力数百斤总是有的,普通千丈高峰自然不在话下。可首阳山这主峰形似利剑,攀援无落脚之地,哪里是凡人能上的去的!”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之所以立下这三登的规矩,所以只要登山两次,尚敢三登者,都可以进剑谷。”
薛子川看了李清一眼,继续说道:“你小子运气比较好,第一次登山直接人事不醒,没有烙下阴影。第二次祖师怜你天资奇佳,让你再登最后一次便可以上剑谷。”
说完薛子川摆了摆手,示意李清回去准备,等到李清走到屋外,薛子川仿佛想起了什么,又把李清唤了回来。
“说来年关已过,你也十四岁了,心生爱慕也好,情窦初开也罢,本来都不是坏事。只是扶雨如今已是阴神,你们阴阳两隔,切不可琢磨太深,否则恐怕将来会成为你的魔障。”
薛子川挥了挥手,轻声叹道:“好了,你去吧,好自为之。”
…………
三日之后的清晨,首阳村口的木亭之中。
薛子川也换了一身新衫,看着亭中已经在等着自己的赵光和李清,脸上也浮现了些许笑意。
“赵光这个小娃颇为顽劣,倒总算跟李清学会了一些礼数。”
“薛师晨安。”
“薛老大人晨安。”
赵光是不能称薛子川为师的,因为他是嵩阳祖师的记名弟子。而嵩阳祖师也是薛子川的直系祖先,然而辈分实在差距太多,所以也没有办法论班排辈,只能尊称薛子川为老大人。
薛子川板起面孔,嗯了一声。带着两人走到了山脚下。
“向上爬。”
“啊?薛老大人,这山跟城墙似的,笔直光滑,我又没有云梯,怎么爬啊?”
薛子川负手冷哼道:“少说废话,让你爬你就爬,摔不死你。”
李清倒是没有什么怨言,这本来就是该他履行的三登之约最后一登,薛师会帮自己不假。但是没道理薛师帮自己,自己便半点不作为。
李清抬头望了望笔直插入云霄的首阳山主峰,紧了紧衣服,足下发力,猛地向上窜去。
此时他从小练习的冲明锻体术已经小成,放到红尘俗世里摸爬滚打个一年半载,就是名副其实的武林高手。他从岩石细缝中险险借力,轻快而稳健的向上攀爬。
十丈。
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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