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冈悲痛欲绝,浑身抽搐着,颈部青筋清晰可见,他竖眉嚼齿,毫不客气地斥道:“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没想到你的心肠居然如此歹毒,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收留于你。”
或许是近两天发生了太多奇事,嘲冈的脑子已经过度发热,而今日所见,就好比在热油上又添了一把火,瞬间火势简直是势不可挡,而容若显然首当其冲,即将被淹没在这股愤怒的潮流当中。可容若毕竟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里受得了这种气,眼见嘲冈变本加厉,她也不甘示弱。
但见容若停止了抽噎,俏眉凝闭,忿然作色,她只觉得心底一阵冰凉,无比彻骨。
“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也没用了,随你怎么想吧。我就是个愚蠢的大小姐,愚蠢得三年之中还傻傻地牵挂着你,愚蠢得第一次出城却是跑来这块鬼地方,期待一次不可能的邂逅。我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觉得你跟我认识的那个天辰已经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了。他的眼神,他的背影,我一直刻骨铭心,可这些种种,在你身上我完全没看到,你不过是拥有一副跟他一样的皮囊而已,您根本不是他。”容若修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迟迟不肯轻易落下。她极力地寻找熟悉的气息,可始终只是心有余力罢了,那种无望的表情谁看了都会忍不住一番怜悯。
只是嘲冈依旧铁石心肠,不耐烦地怒喝道:“你说完了没有?”
“没有!”容若针锋相对,不假思索地应道。
“你现在就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嘲冈面带狠色,咆哮声震耳欲聋。可容若偏偏一动不动,扭着头,翻着白眼,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登时嘲冈怒火冲冠,待安置好怀中女子之后,站起身子,须眉皱锁,厉声喝道:“岂有此理,难道非要我亲自撵你出去不成?”
“你敢!”
“哼,你看我敢不敢!”嘲冈冷哼一声,一怒之下,两步上前,拽着容若的衣服就往外推。
容若挣扎着,尖叫着,她眼中饱含着忿恨和无望,她觉得自己的心被彻底伤透了,此番刺激之下,那股脾气“噌”得,直冲宵顶。
只见她一下子挣脱嘲冈的手,狠狠地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你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哼,本小姐居然还会看上你,真是白瞎了这双眼了。我不需要你来撵我,我有脚,我可以自己走!”
看着容若悻悻转身的背影,嘲冈陡然觉得鼻子莫名一酸,可是显然愤怒之色占据上风,他时下除了满肚子怒火,再也容不下其他,可以说理智也随之被冲淡。
容若一个人抽着鼻子,默默离开了,那背影看起来无比冷清。
四周的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这时的嘲冈感觉突然心里空落落的,明明是个相识都不超过一天的女子,见到她离开为什么会如此难受。
“唉,或许我该好好问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是不是太冲动了?”嘲冈总觉得心里有股声音在暗暗作响,可随即被另一种声音所替代,“这里也就这么几个人,难道还能冤枉她不成?如此刁蛮的大小姐,就该给点脸色,简直岂有此理!”
要说那露水真的是堪称灵丹妙药,一小瓶玉露入喉,这才没一会的功夫,那女子的面色便徐徐恢复,鼻息也变得匀称了不少,眼看其睫毛,居然开始微微颤动,好像马上就要醒过来了一般。
“木头,我……没……没事”那女子闭着眼,气若游丝,呼唤嘲冈道。
嘲冈闻言,眉头不由一舒,连忙回到床边,关心道:“姑娘,你醒了?”
那女子嘴角微微亮起一抹微笑,低吟道:“别太担心,我还没那么容易死。”
“刚刚那滩血迹是看得我不由心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嘲冈连声问道,他很好奇,明明已经把人家赶走了,却翘首想听到为容若辩解的声音。可惜那女子的回答令其忽地无比失望。
那女子无比虚弱,抿着嘴,沉默了好一阵子。她仿佛是在调息,可看起来又仿佛是在回想。许久之后,她方娇声答道:“当时天黑,我只觉得有一抹刀光闪过天花板,我也不甚清楚,只觉得一阵刺骨,便不省人事。”
看来是昨晚发生的事,也罢,反正人是并无大碍,嘲冈悬着的心放到了一边。
“那女孩是……?”
嘲冈闻言,惊异道:“你……你都听见了?”。
女子莞尔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嘲冈支吾着,思考了半天才把话吐了出来:“迷……迷途的一个路人而已……”
“那你就这么把她赶走了?”
“那是她自作自受,居然心起杀机,这种人绝对不能留!”
闻言,那女子随即颦眉,微微睁开星目,低声叱责道:“说你是木头,你还真是块朽木。你好糊涂啊!这林中危机四伏,既然是迷途的女孩,你此番赶人家出去,岂不是害了人家?再则,你好好想想,她何故要伤我性命,若她有心杀我,还能等得到你回来?”
“这……”嘲冈被这么一点,恍然大悟,方才一时性急,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所有罪责都扣在容若头上,应该先把事情弄清楚才是。
细想之后,嘲冈顿时为这个深明大义的女子所折服,只觉得自己是个小肚鸡肠,不明事理的糊涂蛋,相比之下,真真是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可是人是自己亲手撵走的,且不说自己脸上无光,即便自己致歉悔过,人家还会搭理自己吗?
见嘲冈一动不动,那女子玉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催促道:“还不快去追回来,愣着干嘛?快去!”
“我……”
“我感觉得出来,她是个好女孩,不会那么不明事理。如果真等到出了事,你会后悔一辈子的!”女子真是为嘲冈的那股拗劲所气愤,她狠狠地将其推开,单手按住床沿,支起病体,嗔怒道:“你若是再不去,今后我若是再跟你说一个词一个字,我就不姓凌。”
嘲冈闻言,不由暗暗感激,因为他心知,这其实是在给自己一个小台阶下。他不由心想,这万一在路上遇到自己先前遇到的那些鬼畜,那定然是凶多吉少,无论如何还是先把她找回来,把事情弄个明白才好。
如此想着,嘲冈点了点头,随即奔出门外。
第三十二章 同命不相怜()
嘲冈出门之时,屋外乌云浓稠无比,没过多久,雨声淅沥,水珠顺着林间的叶片,串泻而下,激溅起朵朵清寒的水花。
那细腻的雨点,轻轻地拍打着嘲冈的青丝,肩膀,甚至鼻尖,方唇之上,携来一股阴郁之后的清凉。
嘲冈旋即感觉自己忽地清醒了许多,他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呼唤容若的名字,可那叫唤如石沉大海一般,毫无回应。
看得出来,他的心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正越揪越紧,他生怕容若真的不慎就遇到早上另外一只蛊雕。
随着雨势在肆无忌惮地加大,嘲冈身上的衣袍被逐渐被浸湿,而衣袖之上的血迹也被缓缓冲淡。
他只觉得伤口在雨水浸泡下,传来阵阵难忍的疼痛,那支胳膀只要稍稍一动,就如同肌肉被人硬生生地撕拽一般。
“该死,这伤口再这么下去,恐怕是要恶化。唉,只怪自己当时只顾着斗气,完全忘记自己身上所留下的这些创口。算了,找人要紧。这么一个娇弱的女孩,万一真在林子里出了事,那我真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比起身上的伤痕,其实最让他觉得疼痛无比的,还是那记响亮的耳光,这会正火辣辣得疼。
嘲冈辗转呼唤着,忍着难却的痛楚,继续朝着林子深处找去。
要说起那件事的话,也不能一味地将罪责推卸到嘲冈身上,毕竟当时那种情境之下,换做是谁,也会乱了分寸。
淅淅沥沥的雨丝紧密编织,不一会,已是大雨倾盆。
随着视野越加局限,嘲冈的寻人之事,显得愈加举步维艰。在这如此庞大的雨幕之中,他甚至快分不清东南西北。
“容若姑娘!你在哪里啊,容若姑娘!”凄厉的呼唤声一阵接着一阵,只是依旧杳无音讯相应。
不远处翠叶白绢,嘲冈止步拾起那残破的白绢,停下呼喊。
“这是……这布料不正是她衣物上的吗!”嘲冈端详着,眉头微舒,至少这块布绢足以提示下一步找寻的方向,否则暴雨如注的树林之中找到一个迷途的女子,谈何容易。
嘲冈环视了一周,将布绢塞入怀中。
……
雨夜朦胧,倩影依依,雨泪盈襟。
其所发出娇滴滴的啜泣声,配上雨打芭蕉的声音,听得旁人是肝肠寸断。
只见容若紧紧抿着小嘴,玉喉之中不时传来阵阵哽咽之声,委屈极了。
她陡然觉得那些总是围着自己转的那些侍卫,其实是也没那么不胜其烦。至少他们从不敢忤逆自己,哪怕自己是要一跺脚,他们都要抖三抖,当然更不可能像某人恶语中伤,让自己一颗热心冷透。
本来这次邂逅对于她而已,绝对是一件令人欣喜若狂的事,然而眼下,她只觉得这片树林变得越来越压抑,她甚至都找不到任何贬义词来数落这块荒凉的地方,只想趁自己还未窒息之时,尽快逃离。
然而徒步穿越荒林,如同天方夜谭一般,几个时辰过去了,容若早已经迷失了方向。
容若泪眼汪汪,叹了口气,不知所措。
正当黯然神伤之时,眼前一颗泛着紫色荧光的大树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只见那大树的树叶如同两个巴掌并在一起,层层堆叠。
容若脚步蹒跚,缓缓靠过去。
此时的她,浑身湿透,乌发无力地披在肩头,凌乱不堪,毫无名门闺秀的端庄优雅。
借着树下的一滩雨水,容若隐隐看见了自己时下的模样,也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狼狈,她不由莲口一哼,道:“真像当初天辰第一次出现的样子,像个小乞丐,呵呵,小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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