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言重了,言重了。”
“不过,那燕窝却是少了的,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以青吩咐鹊儿说,“鹊儿姐姐,去翻翻看,这屋里可有老鼠洞没有?”
鹊儿应声去了,蔡大娘见无法阻拦,陪笑道:“二小姐,这厨房这么多年了,我们日日打扫,哪会有老鼠洞呢?”
“既然不是老鼠做的,定是人做的。手脚不干净,谁家也用不了这样的家仆。”
“二小姐,您看!”鹊儿手中拿着个布包往以青面前送去,“这是在柜子里翻到的。”
以青看那布包里正是姐姐常吃的燕窝,掂在手里,没有八两也有半斤,心里怒道,这些人当姐姐与自己好性子,明摆着要占姐姐的便宜,如今不严惩的话,将来恐怕要骑到她们头上来了,那石府的日子可是真正的难熬了,便沉下声音问蔡大娘:“不是说燕窝没有了么?这是什么?你可知这是谁的包袱?”
蔡大娘的胖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个……这个……”
“是我的。”只见蔡大娘身后站出来一个身材偏瘦的婆子来,她垂着头,声音低哑应道。
“原来是范妈妈,”以青稍显意外,据她所知,眼前这个人一直是厚道朴实的,刚才也并没有听到她参与对姐姐的抱怨中来,不禁奇怪,“既然如此,就跟我去回禀老夫人吧。”
“二小姐,”蔡大娘一把拉住以青的袖子,颤声说,“不是她,是我……”
“到底是谁?”以青故作困惑地说道,心里却想着,我也觉得是你,你是厨房的领头人,除了你,谁还敢做这样的事儿来?
“就是我。”蔡大娘把心一横,终于干脆的承认说。
“那好,那你跟我去见老夫人吧。”以青点点头,抬脚就走,走到门口,却停下来,转过身,看着垮着肩膀的蔡婆子,莞尔一笑,“青儿多事,蔡妈妈能说说扣下燕窝的原因么?”
蔡大娘紧闭着双唇,眼带绝望地苦笑了一下。
“二小姐,您行行好吧!”一旁的范妈妈一头跪在了以青身边,哭诉着,“我们家里还有七八口人等着吃饭呢!您这一去,不是要把我这亲家往绝路上逼么?您不可怜她,也可怜一下我们那刚出世的孙儿吧!”
哦,原来两人是亲家。一个姓范,一个姓蔡,倒是绝配啊。
“我们在石府这么多年了,从没做过这样的事儿。只是我家女儿,也就是她的儿媳,上个月刚早产,可怜的孩子没有奶吃,饿的天天哭,我姐俩的心也不好受啊。听人说,燕窝养人,孩子吃了也好,这才动了心思。我们错了,我们错了,我们不该拿燕窝,我们不该背后说主人的是非……”
以青这一世还是不能习惯尊卑有别,她看着比自己母亲年纪都大的人跪在自己面前,心里一阵阵地不舒服,而且听见她已说出了原由和悔过的话,便叫鹊儿将人扶起来。
装燕窝的包袱递到了蔡大娘的面前,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以青,只见面前这个穿青衣的小姑娘双眼含笑的看着自己,说道:“既然事出有因,青儿相信老夫人慈悲,是不会追究了的。这点燕窝就当做我和姐姐的贺礼吧,希望你们的孙儿快快长大,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对了,听人说生过孩子身子虚,我再送你们一百个鸡蛋吧,你自己买,回头让喜儿把钱给你送来。”
“这怎么敢当?这……,这……二小姐不追究奴婢们已经很好了,怎么能再要小姐们的东西呢?”
“不是给你的。是给你们的孙儿的。”以青笑着,回头对鹊儿说,“了了这段无头公案,咱们快些去看姐姐吧。”
“二小姐!”
以青刚走出门口,就听到有人喊她,回头一看,是蔡妈妈追了出来。
“二小姐,奴婢家的孙儿还没有名字呢,他爹妈都是粗人,您心善学问好,给他起个名儿吧?”
“我?”
以青看着眼前这双满是希冀的眼睛,不忍拒绝,想了一下,笑道:“可我还不知道孩子姓什么呢?”
“杜,姓杜。”
“有了!我因燕窝才知道有这么个小人儿,‘含桃花谢杏花开,杜宇新啼燕子来’,就叫杜宇好不好?”
鹊儿看着蔡大娘喜不自胜地回厨房去了,一路跟在以青身后,一路不解地问道:“二小姐,奴婢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去告诉老夫人呢?人家说,捉贼拿赃,她们如此诋毁小姐,咱们有证据,为什么要放过她们啊?”
“鹊儿,咱们只有五个人,我和姐姐,你和李妈妈,还有喜儿,十双眼睛,十双手,防不过来的。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恩威并济,你放她一马,这么多人看着,日后她自然不会再做出过分的事情来了,况且孩子是无辜的么。我若执意领她到老夫人面前,也许可以赶走她,但是也赶不走她在石府这么多年积累的人情,谁知道不会有第二个‘蔡婆子’呢?往咱们的饭菜里吐口水也不是不可能的。再说,老夫人心善,未必会做绝,若贸然挑起事端,只能给老夫人留下我们姐妹气量狭小、不能容人的坏印象,将来姐姐嫁给石亨,恐怕也会影响他们的关系。”
“奴婢只怕她们不得到惩戒,日后还要胡说八道。”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但我想,这次的敲山震虎的效果应该会持续的久一点,不信的话,你没事儿可以再来听听。”
鹊儿点点头,笑道:“原来是这样,奴婢可没有那个功夫,妈妈说要我不离大小姐左右的。不过,二小姐想得周到,又心善,难怪这满府里的丫头们都喜欢您呢。”
“鹊儿姐姐,”以青惊觉自己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子,一口气说出这么多道理,实在是锋芒毕露了,赶紧搂住鹊儿的胳膊,撒娇道:“鹊儿姐姐,不要打趣我了,只是凑巧而已。这个事儿别告诉姐姐听了,她身子弱,听了这些闲话,无端的气坏了身体就不好了。”
“二小姐,放心,奴婢有分寸。”
以青这才放下心来,二人一前一后地往听雪楼走去。
第三章 蜜饯()
此时的朱以蓝,正在门前站着,她推开堂前挂着的棉门帘,身体倚在门框上,伸出一只手去,看着雪花大片大片的落在手心里慢慢的融化。
远远的一双人影走来,是以青和鹊儿回来了。
“姐姐,这么大的雪,你怎么出来了?天寒地冻的,还要不要自己个儿的身体了?对了,李妈妈没回来么?”以青扶着她,一边埋怨道,一边向卧室走去。
以蓝温和的看着她这个可亲可爱唠叨的小妹妹,眼中盛满了笑,像一泓清泉,轻声说:“放心,姐姐没事儿的,只是看那梅花开得好,一时看住了,并没被风扑着。”
以青听姐姐想看梅花,便叫一旁放门帘子的鹊儿快去院里折一枝梅花进来。
她握着姐姐的手臂,刚才放下的心又提起来,心下一阵酸楚,就算自己再左右逢源为姐姐铺路,又能怎么样呢?已经瘦成这个样子了,如何熬过这个冬天呢。
这病怎么就一日重过一日啊?石亨又久久不归,这可如何是好?
以青将以蓝扶上床,替她掖好被角,背过身去,用手帕拭了泪,看到鹊儿已经折了梅花进来。
“鹊儿,咱们把梅花插到墙角的青瓷瓶里吧。”
以青想了想,为了让姐姐看得更清楚些就和鹊儿一起将花瓶挪到地当中靠近火炉的地方,不敢太近,怕热坏了花,不敢太远,怕冷着了花。
“随它去吧,别累着了。”以蓝看着她二人脸上已染上红晕,鼻尖上有细小的汗渗出来,便笑着说。
这时,李妈妈提着食盒进来了,见到以青福了福。
“妈妈,刚我们去厨房找您,那蔡大娘说您早就离开了,怎么这会儿才回来?”鹊儿一边摆饭端药,一边问道。
“看那雪下得好,一时站住了。”
以青心里觉得奇怪,李妈妈是家里的老人儿了,姐姐的事儿一应大小她都会做的妥妥当当的,怎么会因为看雪这样小的事儿耽误了呢?
她按下心中的疑问,从食盒中拿出分例的食物,摸了下温热的药盅,心里感慨道:还好,石老夫人对待她们的心始终如一,并不曾因为以蓝的病而有过任何怠慢。
只是老夫人虽然心疼姐姐,但是底下的大娘们却有那拜高踩低的人在,就如刚才在厨房遇见的那样,这还是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可不知有多少呢,总得需要自己多留些心才好,千万不能让姐姐受到任何委屈,还好李妈妈是姐姐最信任的人,每次都亲自给姐姐熬药,处处细心照料。
“姐姐,快吃药吧。这王大夫也不知开的什么方子,一定要饭前吃药,没听过的道理,”以青轻轻念着,却看姐姐有气无力地望着自己,并不张嘴,便开解她说,“姐姐,你看,天上的雪下得多美啊,梅花也开的这样好,红红白白的好看极了,多好的兆头啊!”
以蓝只怔怔的看着梅花出神,并不作声。
“姐姐,该吃药了。吃了药才能好的快啊,有了好身体才有力气做你想做的啊。”以青倚靠着床边,用汤匙舀起半勺药汁,小心的吹了吹,送到以蓝干裂的唇边,轻轻道。
一刻钟后,以青看着姐姐喝完最后一口,将碗递到了鹊儿的手中,娴熟的揭开小榻旁装着蜜饯的罐子,用筷子拣出两颗蜜枣,盛到小碟子中,送到姐姐面前。
“罢了。”以蓝摇摇头,缓声道。
“这蜜饯是巧梅姐姐亲手做的,想是老夫人知道姐姐受不得苦味儿,特意吩咐的,姐姐含一颗吧,也不枉老夫人的一片心啊。”
以蓝听后,便伸手噙了一颗在嘴里,一丝酸甜混合了口里的苦味儿,她不禁皱眉,良药苦口的道理自己是明白的,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自己并没有多大的抱负,只是想拥有健康的身体和梦寐以求的婚姻,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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