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了辛尼,我心中高兴莫名,挤过人群,来到了他的身边,辛尼像是完全不知道有人到了他的身边,仍然不住地叫著,拼命在缩著身子。本来我想大喝一声,令他清醒一些,立即开始盘问他。可是在到了他身边之后,我却改变了主意。我也开始大叫,在地上打滚,滚到了辛尼的身边,一伸手,就抓住了他的后颈,将大拇指用力地压在他右颈的大动脉上。
用力紧压颈旁的大动脉,使流向脑部的血液减少,是令人昏睡的有效手法之一。辛尼全然没有防范,我看到他无力翻著眼皮,呼叫声渐渐低了下来。
在那样混乱的场合之中,全然没有人注意我的行动,我估计辛尼已经昏了过去,就放开了手,将他负在肩上,一面大声呼叫著,一面走了开去。一直到到了那座古庙的深处,一间充满了霉腐气味的小室之中,外面的喧闹声听不到了。这间小室,可能是原来庙宇中的僧人静思的地方,很合我盘问辛尼之用。
我将辛尼重重摔在地上,再过去将门关上,小室之中一片漆黑,我点著一支烟,吸了一口,再用力在辛尼的头上,踢了一脚。
第四部:怪异莫名的“圣物”
这时,我对辛尼的行动,十分粗暴,那是我认定了辛尼是杀人凶手,不必对他客气之故。
辛尼在被我踢了一脚之后不久,就醒了过来。小室中十分黑暗,只有我夹在手上的那枝烟,有一点暗红色的光亮,而每当我吸一口烟的时候,才能模模糊糊看到辛尼正在挣扎著坐起身来。
(很奇怪,在这时候,我突然不能遏制地想那深入地下七层的石室,那最下的一层石室,“绝对不能有任何光亮”。我不断地想:难道像如今这样,吸一枝烟的光亮都不能有?)
辛尼在坐起身来之后,发出了几下呻吟声,我又吸了一口烟,看到辛尼站了起来。我已经在盘算著如何严厉地喝问他杀害柏莱的经过了。可是辛尼却比我先开口,而且出乎我意料之外,他一开口,语音之中竟然充满了欢愉,他叫道:“柏莱!是你!”
我呆了一呆,一时之间,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心理学家说,一个凶手,不论他生性如何凶残,当他想起行凶的过程时,内心总有多少自疚。这时辛尼这样叫我,分明是他将我误认为柏莱了,而柏莱死在他手下,他为甚么这样高兴?
我还没有想出该如何应付这样怪异的局面,辛尼已向我走了过来,一面不断地说著话,语言极之兴奋:“柏莱,你成功了?那里怎么样?你答应过回来告诉我的,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辛尼已快来到我的身前了!我只好不住往后退著,同时发出一点模糊的声音,敷衍著他。在那一霎间,我突然想到,如果一直让他误认我是柏莱,我可能更易获知柏莱死的真相!
辛尼在这时候所讲的话,听来是全然没有意义的,他一面向前走来,一面甚至不断地在重覆著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他不住地道:“你知道这些日子来,我最想不通的问题是甚么?哈哈,头发有甚么用处?你一定已经知道了,人的头发有甚么用处?告诉我,头发有甚么用,你为甚么不说话,头发有甚么用处?你为甚么不说话?头发有甚么用处?”
他奶奶的“头发有甚么用处”!
我一直后退,直到了我的背脊踫到了小室的墙,已经退无可退了,我才陡地沉声讲了一句话:“离我远一点!”这句话果然有用,辛尼立刻站住了,而且好半晌不出声。
隔了足有半分钟之久,辛尼的语调,突然又变得十分悲哀:“为甚么不让我接近你?你和以前不同了。你忘了答应我的事?”
我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烟,这时,辛尼离我不很远,不到五尺。烟头火光闪亮的时候,我可以看到他脸上那种疑惑、悲哀的神情。我唯恐他认出我来,忙将烟移开了一些。幸而看辛尼的神情,他像是正沉醉在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中,并没有注意我。
我想,辛尼这个凶手,这时一定是在一种精神分裂的状态之中,要不他不会误认我是柏莱。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我大可以冒充柏莱的“鬼魂”,吓他一吓,好逼他吐露真相。
所以我沉著声:“辛尼,不论我答应你甚么,你杀死了我,你是凶手!辛尼,难道你心中一点也不内疚?你杀死了你的朋友!”
我自以为我这几句话,一定会起到一定的作用,辛尼可能会痛哭流涕,跪在我的面前忏悔一番,可是出乎意料之外,辛尼竟充满委屈地叫了起来:“你在说甚么?杀死?杀……死?”
他在提到“杀死”这个字眼之际,像是这个词语对他来说,十分生疏,他根本不懂得“杀死”是甚么意思一样。接著,他又道:“柏莱,本来是该我去的,我争不过你,才给你占了先,我真不明白你究竟在说甚么!”
“本来该我去的”、“我争不过你”,这样类似的话,在河滩上,发现柏莱的尸体之际,我也听到辛尼讲过,可是我一直不知甚么意思。这时他又重覆讲了出来,我还是不明白是甚么意思。
我伸出手来,在他的胸前,指了一指:“你在我这里,刺了一刀!”
辛尼立即道:“是啊,那一刀位置刺得多正确,你几乎立刻就停止了心脏跳动!”
我这一生,可以说见过不知多少奇顽凶残的人,可是从来也没有遇到过一个如同辛尼那样,提起自己的凶残行为之际,竟充满了欣赏意味的人。我实在没有旁的话好说了,我只好加重语气,责道:“你杀了我!你是个凶手!”
这一句话,倒收到了效果,话才出口,辛尼就迅速向后退去。我怕他再转身逃走,忙一伸手抓住了他胸前衣服。辛尼疾叫了起来:“你不是柏莱,你是甚么人?”他喘息著,然后又像充满希望似地:“你是柏莱派来的?我做错了甚么?你为甚么不断说我杀了他?”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地步,我的心中,实实在在,感到了一阵悲哀。辛尼是一个疯子!他用刀刺进了柏莱的心脏,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甚么!
我一手抓紧著他,一手取出打火机来,燃著:“辛尼,还认识我么?”
辛尼盯著我,在这二十天来,我的样子改变了许多,可是他看了我不一会,就认出我来了!这一点,却又证明他的智力十分正常。当他认出我来之际,他挣扎了一下,不过我将他抓得很紧,他没能挣脱。然后,他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汽球一样,一下子变得垂头丧气:“是你,你不明白,你不明白的!”
我仍抓著他,但是身子转了一转,转得辛尼背向墙,将他按在墙上。我道:“当然我不明白,所以我才千辛万苦回来找你,我不明白的是:你为甚么要杀柏莱!”
辛尼现出一个十分苦涩的笑容,说道:“我说你不明白,你真的不明白!我杀了柏莱?你为甚么一直不停的用‘杀’这个字眼?”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好,那么请你告诉我,当一个人用一柄刀刺进了另一个人的心脏之际,应该用甚么字眼来形容这个动作?”
辛尼眨著眼,好一会不出声,我熄了打火机,眼前变得一片黑暗,在黑暗中,我听得辛尼不住喃喃地道:“你不明白的,你不明白的!”
我怒火不可遏制地上升:“算我不明白好了,我不需要明白,警方也不需要明白,法官更不需要,他们会定你的罪。”
和上次我抓住辛尼而提到警方时一样,他又剧烈地挣扎起来,但这一次,他却挣不脱,而是被我推著他,一直向外走去。
尽管辛尼一直在用力挣扎,而且大声呼叫著,可是我一直推著他出了古庙,来到聚集著好几百人的空地上,一直没有人注意我们。
我一直推著、拉著、拖著辛尼向前走,花了将近一小时,才不过走出了一里多路,辛尼看来疲惫不堪,已经停止了挣扎,我也十分疲倦,可是仍紧抓著他。辛尼喘著气,哑声道:“如果我从头到尾,详细讲给你听,你会相信么?”
我道:“那么要看你说甚么!”
辛尼低下了头,不出声。过了好一会,他才道:“事情的开始,是一个叫巴因的尼泊尔人,向我和柏莱兜售古物 ”我本来并没有打算真的听辛尼“从头到尾”地说他的经过给我听,只是想将他弄回加德满都去,将他交给警方,然后我再集中力量去调查巴因和国王之间的关系,以及弄清楚那个神秘的七层地下建筑,究竟是甚么来路。可是这时辛尼一开口就提到巴因。那真是极度意料之外的事情。
巴因、神秘的雕塑和七层地下建筑以及他和国王的关系;辛尼和柏莱;我一直将之当成完全没有关连的两件事。直到听了辛尼的那几句话,我才知道两件事之间有关系!
辛尼以一种十分无可奈何的目光望著我,我点头道:“你可以说下去!”
辛尼道:“那一天,下午,我和柏莱在一起,一个叫巴因的尼泊尔人向我们兜售古物,柏莱忽然感到很有兴趣,甚至没有问那家伙是甚么古物,就答应了下来。”
我道:“巴因没有告诉你那是甚么古物。”
辛尼道:“没有,其实当时巴因自己也不知道那是甚么古物,到后来,我和柏莱才知道那是甚么。”
我忍耐著,不去立即追究辛尼为甚么要杀柏莱,问道:“那是甚么呢?真正的古物?”
辛尼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真正的古物,和人类在地球上生活同样古老,那不知有多少年了 ”辛尼望著我:“你猜那有多少年了?你猜,我们在地球上一代一代的延续生命,有多少年了?”
辛尼又开始说疯话了,我撼了一下他的身子,辛尼像是如梦初醒一样:“我说到哪里去了?”
我冷冷地道:“你讲到了人类远祖开始在地球生活,照你这样讲下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讲到你和柏莱之间所发生的事!”
辛尼道:“你不明白,你 或许你看了那件古物,你也会明白。”
我心里动了一动,那件古物,是巴因偷走的“圣物”。死在巴因手下的那老者曾要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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