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语点头称是,但心下不免生出疑惑来,抿嘴思想,却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寒轻心性尚玩,拉着燕语的手道:“想那许多干嘛,咱们先玩耍一会。”
燕语点头赞同,毕竟孩童心性,玩心最大,再不想风筝是何物制作的了。
燕语松手缓缓地将风筝细绳放长,待风筝飘起,越升越高,浮在高空,两女童厮闹着争先逐后地嬉戏放起风筝来,不一时,两女童玩耍的累了,忽又记起师叔吩咐的叫将风筝好好洗一洗的话来。
两女童跑到水潭边,但见波光粼粼,潭反碧绿,好大一汪碧水,潭中波澜不惊,偶有微风拂过,潭边水草摇曳。
燕语看了一眼水,说道:“可惜这样好的水,要被这浊物弄脏了。”
寒轻笑着捶了他一拳道:“小丫头少贫嘴了,洗干净了才好玩儿呢。”
燕语嗯一声,渐渐把风筝线收回,缚在潭边一块大石之上,将风筝深深地就往潭水里按,却没想风筝颟顸大物,按之竟尔不沉,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
燕语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摔手道:“这风筝不听话,怎么也不到水里面去。”
她本意要将风筝浸道水中,好将污垢浸褪,见风筝入水不沉,是以十分难为。
寒轻歪着脑袋想了一想,拍手道:“有了。”
她说着便转身在潭边的土石中挑拣了一块长形的扁石块,搬过来小心翼翼地压在了潭水里风筝的正中,风筝受大石的压制,霍地一下就浸入了水中。
赵正被按入潭中时,正好俯身入水,扁石压在他身上,立时便将他的身子浸入了水里,幸好他身子膨胀肥大,口鼻皆露在外面。
赵正经过这一场惊天动地的昏厥,又经两女童这半日的蹂躏,此刻还未清醒过来,不然,他此时要是自己被如此对待,一定会再次大昏特昏的。
燕语见寒轻这法子极妙,便拍手叫好,但随之又撅嘴不恽道:“哼,这法子又是你想出来的,为什么你总是要比我聪明。”
寒轻见燕语又耍这样的小脾气了,她性子和缓,并不气恼,伏在燕语身边嘻嘻地看着她,燕语白她一眼道:“看我做甚么?”
寒轻轻轻地抓住她的手笑道:“好姐姐,别生气了好吗?你生的这么漂亮,再生气可要变丑了。”
燕语听她夸自己漂亮,心里喜欢,扑得笑了一声,嗔道:“小丫头片子,总会这般的耍贫嘴,我哪里便这么容易就恼了。”
心里欢喜,再不生气。
寒轻见她不再恼了,拉起她的手道:“好了,这个时辰该给师父煎药了,得回去了。”看了潭中的风筝,又道:“咱们明天来的时候,风筝说部准已泡得干干净净了。”
两女童又嬉闹一番,这才欢快离去。
有风轻轻地拂过,肥大的风筝偶尔随风一动,在水潭中荡起几个涟漪,然后就归于静寂。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赵正这才渐渐醒转过来,恢复了知觉,只觉身之所处,竟似一个极大极大的冰窖,寒冰彻骨,冰入骨髓,全身在不知觉中便瑟瑟发起抖来,待得意识渐渐恢复,只觉寒意更加围裹了全身,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每一处肢体,无一处不寒,无一处不冷,更无一处不又酸又乏,酸乏相兼,怠倦之极,他极想极像动一动身子,苦于全身乏力,就是动上一根手指头也是难上加难,仿佛身子已不再为自己所有,不知道自己的胳臂去了哪里了,不知道自己的脚掌去了哪里了,他就这样浮着浮着……
许久许久,他胸中难受,才喘息着咳嗽了出来,嘴唇甫动,便觉面颊冰凉,嘴际张合间,感觉有冷水灌了进来,他两日滴水未进,此刻有水至唇,便张嘴自然而然地吸了进去,恍惚间,仿佛是一个妙龄女子正拿着汤匙,正一匙一匙地喂他喝水,赵正欣然张嘴而迎,但是女子的汤匙却是越来越大,女子喂他水也是越来越多,其速也是越来越快,赵正喉中尚未咽下,便又有水喂了进来,赵正大叫道:“够了,够了,我喝足了。”
哪想他越是大叫,水越是来势汹汹,不可抑制,猛灌喉间,呼吸为之废止,赵正在自己的大叫声中醒转了过来,眼前之见水际茫茫,不知底止,自己浮于其中,亦不沉没。
赵正来不及想这是出于何因,惊慌间蓦地将头猛地擎起,抬出水面,潭水本来静寂,并不波动,赵正这才免受灌腹之苦,但方才腹内已满满喝了一肚子的水,将他的肚子大大地喧了起来,此时肿上加肿,赵正之苦,可想而知。
潭中清冷,时时闻得见细碎之声,赵正睁开双眼,只觉头面麻木无法转动,只得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一圈,只见四下里水际茫茫,无有崖际,似乎还有浮萍绿草之属漂浮水面,偶尔亦能闻得见蛙声聒噪,赵正心下思忖道:“这是甚么地方?我这是死了么?”
闭目苦苦思索,只能记起自己在空际急降,当时风声刺耳,头痛欲裂,然后,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此刻又不知怎地在这里了。
回想数日前自己还与众师兄相与为乐,过着平平静静的生活,虽然无滋无味,却也不必受这般的苦,此刻遭受着这样的困苦,真是数日之间,天壤之别,自己有身之体而翻然为他人之玩物,老天何必无情如此,这样的对待自己,一时间不禁悲从中来,恨不得即刻便死了,一死了之,也远远胜过眼下的不生不死半死半活之情境。
第36章 怒蛙之战()
他又忆起自己先前悟出的道理,现下如此遭遇,看来自己还是一颗未成熟了的桃子,还是一颗生桃子。这一切一切的缘由都只是因为自己还是一颗生桃子,才任人采摘任人欺辱的,可是自己年纪已这般大了,还不能自立于世间,何时才能熟谙于世事,熟练于世俗,熟虑于人情?何时自己才能熟?何时才能熟?
赵正中情激愤,大声呼喊,喉间却只有呜咽之声,颊承水面,是以他只能闭唇忍声,然而中心悲凄,声化为泪,声音转哀,倏忽间一切的不悦笼上了心头,一时间涕泪全下,他却不敢尽情而悲,闭着嘴巴,只是呜呜地哽咽,不觉泪流满面,下滴水中,清冷的水潭中,又多了一种滴答滴答的声响。
也不知这样的多少时刻,赵正又累又饿又乏又悲又苦,不觉之间,已昏昏长睡。
又不知过了多久,赵正被冷风吹醒,目所及处,一轮圆圆的明月正现在眼前,他愣愣地望着圆月,月亮怎地掉落人间了?俄而,几滴水珠滴在水面,明月随之荡了一下,赵正这才醒悟,哦,是入夜了,仰头而望,一轮圆月明晃晃地擎在当空。
赵正打个寒颤,只觉身子仿佛已回复了自己所有,渐渐知觉感也比先前大了,忽觉左手处有什么东西,触手如痒,他努力地侧起头来,眼睛使劲地往左瞭望,只见自己左臂如巨,左手肿的如馒头相似,手指正如葱白般根根肿胀,一尾不知名的小鱼,正缠绕在他指际,时时在他指间触碰,若觅食状,不时地吐水生泡,赵正无可奈何地望着鱼身相触,脸色苦闷地回转过头来,这时眼前三尺之处不知何时已伏了一只青蛙,青蛙正伏在一片荷叶之上,怒目向着自己,似是在告诫赵正勿侵此地,青蛙怒睛圆睁,一瞬也不瞬地瞪着赵正,纹丝不动地蹲在荷叶之上。
赵正见青蛙眼睛里满是不友好,心里恨道:“鱼也欺负我,蛤蟆也来欺负我,你瞪我我就不会瞪你么?”
他也使劲圆睁起自己的眼睛来,瞪向青蛙,怒目而视,月光之下,青蛙双睛灼灼生光,如两颗仇恨的火种悬在虚空,赵正不知自己的怒目似乎也一样灼灼生光,只觉自己怒意旺盛,一定不会输于青蛙的。
一人一蛙,就这样相视对望,一动也不曾动。
时光静寂,偶有雨滴打在荷叶之上,打在青蛙背上,打在赵正额间。
许久,赵正困意袭来,不觉就要认输闭目,怒蛙忽地呱地大叫一声,声大而长,回荡水面,似乎平静的潭水也为之激荡。
赵正被蛙声惊神,睡意顿失,神凝一处,恨意又起,眼皮抖睁,怒目再旺,而青蛙呱的一声后似乎精力顿泄,疲倦之极,双眼欲闭不闭,朦胧了半天,见来敌精力实是旺盛,自知不是对手,又呱地淡叫一声,后足一登,跃入了水中,将水中的明月碎的四分五裂,入水而没。
这一声呱声,既低且弱,看来是败退之音了。
赵正见怒蛙逃遁,明显是不敌己,想到自己战胜了,中情舒畅,不觉喜上心头,哈哈地大笑两声,他甫一张嘴,便有潭水循喉而入,他慌地闭嘴而乐。
自他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甚么自豪之事,总来都是一些琐屑之事混杂的屈辱低下,今日与蛙一战,竟不想会大获全胜,仅仅只凭自己的眼睛,便将青蛙战得一败涂地。
赵正心内舒畅,却是不敢形之于声,只有用嘻嘻之声来聊抒心内之窃喜。
今日他与蛙一战,不但开立来从无胜利之先河,亦且有将以往之耻辱稍稍洗刷之功效。
对方虽然只是一只小小的青蛙,但在赵正看来,对方可比千军万马,可比世间最强之敌,而自己身处劣势却仅凭一己之力,便将对手败的落花流水,实是破天荒未有之功勋,他此时心得意满,虽说身体还伏在潭中,却有傲睨天下,问天下谁是敌手的气概,此时精神达于极点,再无丝毫睡意,双目鼓胀,正如那只蛙一般,他双目炯炯地望着前方,完全沉浸在了胜利的自豪气氛之中。
此时四周已是很静了,再也没有了半点的声息,接着,风声淅沥,又有雨点飘了下来,打在了水面上,打在了赵正的脸上,淅淅沥沥的,赵正感到了冷,接着他又有一些的抖,身子颤颤了起来,牙关也捉对儿打战了起来,终于,在他终于熬不住的时候,睡意生出,帮他度过了一个又漫长又艰难的夜,这一夜好长好长,他不知睡了多久,直到朦胧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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