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小屋已不再如先前那般颠簸,平稳了许多了,小屋似是直直当空而行,从窗孔间望出去,倏尔窗外蓝天白云,时时切近,倏尔峭壁树巅,只在咫尺。
小屋初时还晃动不止,到得后来,越行越稳,三人恍如做了一艘大船在碧波中前行,窗前时有白云飘过,意态闲适。
燕语寒轻两女童生怕摔倒,抚臂相扶踱到窗前,微微望外一睥,谷中景色渐离渐远,不知小屋升得有多高了。
燕语寒轻初时还觉得好玩,飞乘天际,似做仙人一般,反倒忘了身处险境,但后来小屋越升越高,不由把一点玩心放下,把一些担忧掣起,渐渐的转喜为忧,担忧起来了。
寒轻向窗外飞速飘过的云朵看了一眼,蹙眉道:“妖怪此刻闻不到半点声息了,当是专力驾屋无疑,这妖怪不知要将咱们弄到哪里去?万一从这般高的地方摔下去,咱们岂不是都要摔个粉身碎骨了。”
燕语也焦躁的顿足道:“这可如何是好?可恨这妖怪想出这般的毒计。”
思量要跳窗得生,可窗外景物倏忽则变,要是跌在树间水中还可望得生,万一跌落石上沟里,那可就只能送命了。到如今无可奈何之际,只得付之于天公了。
燕语焦躁之下看一眼赵正,但见赵正睁一双大眼,半张着嘴,眼内无神,痴痴呆呆地半蹲着不知在想着什么,立刻恨便不知打几处来,随手抓起木棍,便当头砸赵正一个爆栗。
她哪知赵正身心受到严重摧残,神思倦怠,此刻正在迷迷糊糊之中,猛地当头受了一棍,立时捧头揉道:“你干嘛又打我?”
燕语哼一声道:“都怪你,你窝藏妖怪,害我们到如此地步,生死都难卜了,你说不该惩罚你吗?”
赵正本来心内就极为愧疚纵放了妖怪,此刻被燕语说及他窝藏妖怪,也未为不可,当下便默不作声。
他却不知燕语的意思是他将妖怪藏于头发之中,隐匿许久,才酿成今日之祸的。
殊不知石之纷如被镇压百余年,甫出人世,未受足天地氤氲之气,是以还不能化无形为有形,生出有质之身,未足七七四十九日,尚自只能以气息行于天地之间。他藏于赵正发中,也是一时偶然之事,否则,以石之纷如之行径,天地之间何处不可藏身。
寒轻夺下燕语手中棍棒道:“算了,事以至此,打也无用,咱们还是想办法怎么逃生吧。”
燕语气愤愤地将木棍扔在脚下,哼了一声。
赵正见寒轻助己,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想到迎着寒轻一双慧黠的眼睛正皑皑地看着自己,寒轻注视着他,忽然说道:“你过去跟妖怪说说,饶了咱们吧。”
她说起来轻描淡写,可是人人都知道这话的分量。
燕语听寒轻有如此建议,立刻拍手叫好。
赵正心内叫苦,妖怪直想置我于死地,让我去求情,那不是徒劳吗?不过两女和妖怪无恩无仇,他也许会饶了两女性命,想到自己于妖怪有恩,妖怪却要置自己于死地,真是天理何在。
他正在怨天尤人,两女童已双双过来,拽起他的双臂,赵正没有法子,只得苦着脸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地任由二女拽到窗前,窗外气息流动,呼呼而响,二女一使劲,赵正便被架在了窗棂上,探出了半个身子,但见窗外白云飞逝而退,耳但闻哗哗之声,眼但见蔚蓝一片,赵正微微下视,山川河流城廓都渺小如芥子,当时便唬得上下门牙打战起来。
第51章 求饶()
殊不知他此刻回复原初,虽然都是当空而行,感觉却和做风筝时截然不同了。
只听二女道:“快点喊呢,他在下面能听得见。”
赵正眼神瞥处,屋身似乎有一层黑气环绕,硬着头皮大叫道:“石大侠……哦,石之纷如,你老人家饶了她们性命吧。”
赵正刚说完,头上就挨了不知谁打来的一个爆栗,只听二女齐道:“笨蛋,是我们。”
赵正一愣,是啊,为甚么饶她们性命,还有我呢,旋即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地喊道:“对,对,你老人家饶了我们性命吧,我救您出来,您不是说过要报答我,听我的吩咐吗?”
赵正旧事重提,寄希望于万一。
只听下面果然有声音随风飘了上来,决绝地道:“我已照你的吩咐做了。”
赵正还不死心,小心地问:“什……什么?”
黑气愤然道:“你让我走,我不是走了么。”
赵正心道那是因为害怕而随口说出的话,那怎能算得了数呢?
他正想再争辩什么,只听黑气说道:“施恩图报,你真是个小人,不惟图报,而且贪得无厌,得寸进尺,欲壑难填,像你这种小人,人世少有,妖界罕闻,我便饶你性命,你亦有何面目立于人世间?”
黑气妖怪的一顿斥责,直说的赵正哑口无言,只觉得处处似乎有理,又处处似乎无理。
他无奈地转过头来,向二女道:“他……他不答应。”
两女童默不作声,脸上都换上了怒气难遏之状,赵正从她们的脸色间隐隐看出有什么不妥,苦笑一下,道:“怎……怎么了?”
只听二女细声道:“现下我们都知道了,原来纵放妖怪的真正罪魁祸首却是你。”
赵正为了救人而贡献了真实,正想说什么,两女已将他拉了回来,双臂用力,将他重重地惯在了地上,接着棍棒如雨点般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
赵正哀呼之声从强到弱,若断若续,两女借着棍棒尽情发泄着她们得知真实的愤怒。
就这样,小木屋在空寂中嘈嘈杂杂地行着,也不知行了有几日了,但觉黑夜白天轮换更替了好几次了,所幸屋内尚存有食粮,三人稍稍可以果腹,但遇到二女心情不佳时,赵正还是免不了得挨饿。
几日里屋行平稳,并未有什么大的颠簸。只有几次大风袭来,木屋眼看便要被摧折为片片,但见幸好木屋坚牢,有惊无险。
只是可恨妖怪似乎要与自然之风争一胜负,往往逆风而行,使三人饱受风灌之苦。
似这样的日子,三人日日时时提心吊胆地过着,偶尔二女拿赵正出出气少抒愤懑,赵正心有愧疚,又秉性无刚强之性,往往逆来顺受,任由蹂躏。
茫茫天际,惟此三人,偶有大雁排空而过,三人看了,无不欣羡,此生要再有机会得自由,那可真是比甚么都要好了。此时此刻,无话可说,真是前途如黑漆,暗里摸不着,只好付之于无可奈何了。
远远而望,但见天际漂浮着一间小木屋,风雅别致,摇摇摆摆地行着,时而与天上白云相间,小木屋浮在大团的棉絮般的云彩之中,当真便如天上神仙的宫阙一般,真是美不胜收。
就这样,又不知过了几多时日,小木屋飘出了东门谷,径来到了人类密集的大都会。
二女缘窗而看,只见下界人烟辐辏,车马喧哗,热闹非常,她们自幼在东门谷中生长,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都兴致勃勃地看了不止。
再行了几日,渐渐人烟稀少,阒无人迹,这日,风和日丽,小屋正稳稳当当地在空寂中行着,远远的山林中有一片白意倏忽闪过,黑气似乎发觉了什么,遽然当空遁去,小木屋失了依托之力,猛地便直直当空摔落,屋内三人忽觉小木屋急急而将,都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大惊失色,罔知所措。
幸喜时有东南风起,小木屋被风一掣,笔直下落之势被阻,方向斜转,直趋东南方一片小树林而将,瞬间,小屋已喳地陷于小树林之中,只听得咔嚓咔嚓之生此起彼伏,直待折断了几十株小树,小屋下陷之势才被卸去了几分,饶是如此,小木屋在小树林间一掣,仍是重重地滚落到地面,一触之势实是猛烈,小木屋立时便分离瓦解,被撞成了数以千计块,木块横飞,遍空而洒,屋内三人亦是惨遭大噩。
燕语寒轻在小木屋欲撞未撞地面之时便已凝神待落,知道小木屋撞地之势定然极大,定然顷刻折为齑粉,是以蓄势以待,待小木屋撞地一霎那间,二女便携手耸身向上一跃,幸喜她们拿捏的妙到毫巅,否则,早一刻跃起,木屋未裂,定然会触顶而受反击之力,迟一刻跃起,那就于事无补了,定当与木屋同为齑粉。
两女这一跃之势极大,本想在跃起之后看准实地而落,没想到甫甫跃起,寻落脚处时,身下周遭竟都为树木,无有落脚之处,二女修为毕竟有限,只这一稍稍迟疑,便都重重地摔在了树身之上,跌得真是好不疼痛,但幸喜并无大碍,都是皮肉之伤。
但赵正却是不一样了,木屋落地之际,赵正心中除了害怕什么也没有,待木屋轰然倒地后,赵正也只得轰然倒地了,这一撞之力好不厉害,赵正半个身子硬生生地便冲入了土里二尺左右,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呼喊一声,就一动也不能再动了。
二女童灰头土脸地从树上溜了下来,劫后余生,都是大喜过望,各各拍手相庆,虽然全身疼痛,却幸喜并没有什么妨碍。举头望时,不见了妖怪的形影,再举头望时,也不见了赵正的形影。
二女一瘸一拐相搀着走出小树林,猛然见前面空旷之处有一穿出之物,移步向前看时,却是赵正熟悉的背深嵌土中,二女大为悲哀,想赵正终是躲不过这次劫难,命丧于次了。
二女一副颓废的模样,想到与赵正相处多日,赵正虽无一点好处,却也并无大恶,此次一同遭灾,而惟有赵正罹难,不免忽然之间生出兔死狐悲之感,二女默默站了片刻,想到石之纷如随时都可能出现,应该速速离开此地为妙,二女注视那熟悉的曾经饱受摧残的背,心中不觉都升起一些悲意来,寒轻推推燕语道,想说什么,却觉得心下哽咽,很难说出一个字了,她拉着燕语转头就走。
这时只见土中赵正的背竟然动了一动,燕语挣脱寒轻的手,跑上前去,只见赵正弓着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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