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幼宁不喜欢别人说他的长相如何如何。他本来就喝多了,喝多了酒的人能有什么顾忌呢,一张小脸立刻就耷拉了下来。
容庆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变脸,随口问道:“就这么一直坐着?”
“嗯,坐这里。”言幼宁这会儿回宿舍也是睡不着,反而坐在这里看看路过的车辆行人还有意思一些。
容庆微微蹙了蹙眉,“我听说你失眠很严重?”
言幼宁回过头来瞥了他一眼,不怎么高兴地问他,“听谁说的?”
容庆莞尔,“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几个月了。”这个话题言幼宁也同样不愿意谈论,“大夫说慢慢会好的。”尽管言幼宁自己也知道,“慢慢会好”这种说法就是个安慰人的话。
容庆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就这么一整夜地不睡?”
“睡不着。”言幼宁点着了最后一支烟,长长吁了口烟气,“没办法。”
“是心理方面的原因吧?”容庆斟酌着劝他,“要不找找心理医生?”
言幼宁摇摇头。他这情况能着心理医生么?找了去要怎么说?说自己梦见前世的事情?说自己一闭眼就穿回了前世?这话谁会信啊?搞不好都不要给他诊治,直接就把他扭送到精神病医院去住院观察了。
容庆的眼睛里带着试探的神色,“是不是失恋了?”
言幼宁继续摇头,心里却涌起了几分又是好笑又是酸涩的感觉。他这算失恋了吗?或许明锋的离开对他来说真的是一个打击,而自己却还没有意识到。否则怎么解释他一走,自己的精神状况就差成这个样子?或者,明锋的离开只是一个诱因。原本安稳的生活被打破,重新陷阱了不确定的状态之中,所以埋藏在他心底的恐惧都借着这个由头被释放了出来。
平衡被打破,总要经历一个适应期才会达到新的平衡。言幼宁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处于这个不稳定的状态。
这应该只是一个暂时的状态。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你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吗?”容庆继续若无其事地套着他的话,“恋人什么的?”
言幼宁摇摇头,“你问这干嘛?”
“聊天么,不都是这么聊的?”容庆笑着说:“哎,你对你的另一半有什么要求?”
言幼宁不太想聊这样的话题,太敏感了,而且跟不熟的人谈私事总是会觉得格外别扭。但是这样的时候,能有个人陪自己坐在马路边上聊聊天,他心里还是很乐意的。只得不情不愿地答道:“没什么要求,是个人就行。嗯,能陪着我的。”
容庆喷笑了出来,“不会吧?这也算要求?”
言幼宁没有笑。他的双手支在身后,微微仰着头看着头顶雾蒙蒙的夜空,懒洋洋地说:“这怎么就不算条件了呢?你以为这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条件吗?我睡不着的时候还不是自己一个人满大街瞎溜达?”
容庆笑不出来了,他看着言幼宁,言幼宁的眼睛在夜色里微微发亮,像月光下沉默的河流,波光流丽,寂静无声。
容庆忽然间有种被蛊惑的感觉。
言幼宁没有注意到他的失态,自顾自地问道:“容先生你是做生意的人吧?为什么会把钱投到拍电影上?”
容庆回过神来,洒然一笑,“这有什么?投资什么不是为了赚钱?何况这个圈子里还有那么多的俊男美女呢。”
这样的回答……还真是个实诚的流氓。跟某人果然是一丘之貉。
“俊男美女?”言幼宁低声笑了起来,侧过头微微带着几分戏谑的神色看着他,“所以你现在是打算要泡我?”
“本来没这个打算的。”容庆很认真地想了想,“不过现在……好像还真有了。”
言幼宁又笑了起来。他现在能感觉到酒精后遗症了,身体轻飘飘的,心情好像都轻快了不少,好像路灯下面飞过去一只小蝙蝠他都会觉得好笑。
“你笑什么?”容庆觉得自己被嘲笑了,可是嘲笑他的人还真是让他生气不起来,反而很想凑过去,狠狠地吻住那张漂亮的嘴。
“没什么,”言幼宁摇摇头,“我是觉得你该回去了。现在应该很晚了。”
容庆看了看表,“那你呢?”
言幼宁想了想,“我要去买包烟。”
“然后呢?”
“没有然后,”言幼宁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就抽烟呗。”
容庆摇摇头,“想去哪儿买?我带你过去。然后送你回家。”
“不用。”言幼宁连忙推辞。
容庆忽然很想叹气,“走吧,都这个时间了,难道你要走着去吗?”
再拒绝反而显得矫情了,言幼宁只得站起来,“谢谢容先生。”
容庆又想叹气了,“还是叫我名字吧。”
言幼宁笑而不答。他只是喝的有点儿多,又不是真的喝傻了。
容庆的车停在路口,两个人走过去的时候,容庆又说:“对了,我父亲的一位世交是个很有名的医生,我带你过去看看吧。你总这样……不好。”
言幼宁连忙推辞,“不用麻烦容先生了,我自己回去看医生的。谢谢,谢谢。”
容庆深深看了看他,也没再说什么,心里却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言幼宁本来以为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第二天放学,一出校门就看见一辆嚣张的越野车停在路边,容大少手里夹着半支烟,正靠在车门上等着他。
言幼宁开始觉得纠结了。其实昨天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起这个容庆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人了。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在西安拍戏的时候,那个莫名其妙来探班的女孩就说的很清楚:容先生派她来探班,容先生是明先生的生意伙伴……言幼宁如今是人红是非多,真有能力来招惹他的,都是有点儿家世背景的主儿。在这种情况下,明锋拜托的人,自然也不会是普通老百姓。这样的人,哪里是言幼宁能惹得起的?
言幼宁觉得自己已经当着明锋的面把话说的很清楚了,分开了彼此就再无瓜葛。他自己也确实是这样看待这件事的。可是明锋非要拐弯抹角地找个熟人来照顾他……
这到底算个什么事儿呢?
搞的好像自己也藕断丝连一样……
言幼宁昨天喝了酒,但是偏偏一夜都没睡着,白天难免各种焦躁不适。就算面对这么一位惹不得的大少爷,他的表情还是十分僵硬,“好巧啊,容先生。”
容庆的脸色沉了沉,昨天晚上他还嘱咐让他喊自己名字,这会儿又变回了“容先生”,自己这是上赶着给他嫌弃了吗?
“不巧,”容庆的表情也变得阴沉了下来,“我专门等你的。昨天不是说了得你去看一位医生的吗?”
“那个……”言幼宁实在不想跟这个人多做纠缠,“我其实……”
“走吧。”容庆不容分说,替他拉开了车门。
言幼宁左右看了看,这里是在大街上,不知什么地方就躲着一双娱记的眼睛,自己推来推去的,反而会让人生疑。
言幼宁不情不愿地坐进了副驾驶座。
容庆瞟一眼言幼宁微微板着脸的小模样,嘴角微微弯了起来,心里那点儿小郁闷也不知不觉散开了。
言幼宁心浮气躁,只顾着注意后视镜里有没有车辆跟踪,街角旮旯里是不是猫着娱记,别又让人拍到什么引人遐想的照片,惹来什么舆论上的麻烦,也没有注意车子到底是往哪儿开,直到车子驶进了陈老医生家所在的小区,他才后知后觉地想着:这人该不会是带着自己去看陈老医生的吧?!
事实证明,有些圈子它就这么小,想绕都绕不开。
车子停在陈老医生家门外的时候,言幼宁简直无语了。等到陈老医生出来,隔着个铁门一脸惊诧地看看他,再看看旁边的容庆,言幼宁简直不知道该如何给他们做介绍了。这算怎么回事儿啊这是……
陈老医生也回过神来,一边开门,一边恨铁不成钢地伸出一只手先点了点言幼宁,又朝着容庆的方向点了点,“幼宁啊幼宁,你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你这孩子哪儿都挺好,心肠也软,就是挑男人的眼光太差!”
容庆,“……”
言幼宁,“……”
“一个是这样的,两个还是这样的,”陈老医生简直不知道该批评言幼宁有眼无珠,还是该叹息这孩子运气太差,“你说你怎么就碰不见个踏踏实实的好男人呢?!”
容庆忍无可忍,“死老头你别太过分了,我哪里不好了?!”
言幼宁也听不下去了,“陈爷爷你先别激动,我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真的。”
两个人一起瞪着他,眼神里都有点儿气势汹汹的架势。
言幼宁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心说这都是怎么档子事儿啊?!
76、进与退
言幼宁费了许多口舌;才解释清楚容庆和自己的关系……哦;不,是容庆和自己完全没关系。可是陈老医生看上去仍是半信半疑的。原因无他;容庆在他解释的过程中始终紧紧盯着言幼宁,活像一头饿狼盯着一只傻肥羊似的。言幼宁只不过不小心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背上的汗毛就都根根立了起来。
卧槽,明锋结交的都是什么朋友啊这是……
磕磕绊绊地跟陈老医生解释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状态:明锋远走高飞了;自己忙于工作,并没有找个第二春什么的;单身!绝对单身!陈老医生的脸色总算是缓过来了。言幼宁趁热打铁,把话题拉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容先生其实也是好意,说我一直失眠什么的;不好;所以把我给带过来了。主要是他没说是带我上您这儿来——要是早知道上这儿来,我还用别人带着来么?”言幼宁跟陈老医生相处的久了,说起话来不自觉地就带出了亲昵的味道,“对了,陈爷爷,我从西安回来特意给您带了一副蓝田玉的象棋,下次过来蹭饭我给您带过来。”
陈老医生闹明白了在他看来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注意力便自然而然地集中到了言幼宁的身体上,按着他细细把了脉,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这是怎么搞的?你这才几个月的时间怎么就把身体搞成这样?”
这个问题要言幼宁怎么回答?只能含含糊糊地说:“您也知道我接了新片,这几个月一直忙得很,所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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