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姬- 第54部分

“你是……”

“大人不记得我了？”少女露出失望和嗔怪的神情。

“……抱歉……”

“算了算了，”她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大人整日左拥右抱美不胜收，怎么可能记住我这种无名小辈？怎么了，大人，看您好像不高兴？”

“你说呢？”我没好气地呛她一句。世界都成这样了，我高兴得起来吗？

“可是……大人为什么不高兴呢？”她颇可爱地微歪着头，翕张着一对天真无邪的眼睛，很严肃很严肃地问我。看样子，八成是个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傻丫头。

“算了。跟你说也没用。”我叹了口气。

“怎么会没用？就算我帮不上忙，大人您说出来心里就会好受些啊。”

先拿她下下火？且慢且慢，这种事得两厢情愿才行，我虽嗜色如命，却也不齿与流氓为伍。于是恬着脸说：“那……安慰安慰我行么？身为女人，应该做得到……”

万万没有料到，她回答我的竟是下面的话：

“……你渴望爱人吗？

你渴望被人爱吗？……

……即使宏宇宙抛弃了你，我仍会爱你；

即使众神抛弃了你，我仍会爱你……

……可我要怎样做，你才会爱我呢？……”

如是这般，她轻轻呢喃着，徐徐走近目瞪口呆的我。

我沦陷了。如果我还有前额叶皮层的话，它这会儿一定被汹涌澎湃的多巴胺撑爆了。命运跟我开了个浩大的玩笑，小丫头早就警告过我，可我终究没能逃脱。我在楼顶上侵犯了这个不知名的少女，从而铸下了可能是我一生中空前绝后的大错。这本该是最后一次拯救人类的机会，却借由我手，为人类这一物种敲响了真正的丧钟。

“醒醒，臭狗，快醒醒！”

小丫头焦急而冰冷的声音从宇宙边缘飘渺传来。我的头疼得像炸开一样，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眼。发生什么了？我最后只记得无法想象的绝顶高－潮，一浪高过一浪、一波压过一波，爽得难以置信，滋味之酣畅淋漓真是前所未有；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昏昏沉沉的不知是梦是醒。这是怎么回事？“一切动物交合之后都垂头丧气”吗？

我只得放弃人类感官，动用神子的能力知觉世界。方才那个跟我翻云覆雨的少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站在一旁的小丫头，幂笠如玉，箐装如雪。

“……她在哪儿？”我有气无力地问。

“逃走了。”

“逃走？”一股大不祥的预感砰然上涌。

“你知道她是谁吗，笨狗狗？”

“……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

小丫头叹口气，在我身边蹲下来：“她就是虿女，我的好狗狗。拜你所赐，她这下如愿以偿得到‘黑焰’了。饥不择食的后果往往很严重呦。”

“什么？！！她就是——”宏宇宙啊让我去死吧！！！

“你中计了，狗狗大人！唉，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真是的。”

我奋力挣扎起身，拿脑袋照墙上死磕。小丫头一把拉住我的手，纤纤玉指冷若寒冰：“你这样有用吗？你要真能磕死倒不妨试试，可你是怪物耶，不是凡人。看看，看看，墙都叫你弄坏了。我讨厌破坏公物。”

“为什么？她进来了咱们居然都没察觉？”

“当你凝望咆哮的大海时，会留意溅到身上的一小滴水么？”

我转过身，死死抓住她的双肩拼命摇着：“还来得及对吗？一定有办法补救是不是？告诉我你有办法，你能帮我！求你……”

“我没辙。就算有也没理由帮你。我早就说过，我不会干涉你们救助人类，但也绝不会帮你们。”小丫头厌恶似地扭过头，蓝焰里闪着水晶似的光：“我早提醒过你了，可你就是记不住，就是管不住自己下面那玩意儿。你活该。”

这是在报复我么？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犯罪，我还有什么资格站在箐士一边？是我，是我毁了一切，我才是罪魁祸首！我总是不经意间使许冰他们的全部努力付之东流，我一直在给他们帮倒忙、破坏他们的心血！宏宇宙在上啊，我身为OuterTheaology之子，难道真的只能给宇宙带来更多的混乱和无意义吗？

“我该怎么办？”我憋着一肚子苦水，强打精神说道。

“接受你的命运，好狗狗。你逃不了的。”

“既然我的命运早已注定，你们干嘛还要赋予我自由意志？为了耍我、玩我、折磨我？看我痛苦不堪你们很爽吗？你这虐待狂！！！”

“随便你吧，”小丫头起身离去，“直接操控万物命运的是Tisofimnah，不是我。”

世界1　再见了，离阳　05

五

两天后，军方宣称Hela计划取得重大进展，殊不知自己早已沦为虿女的工具了。虿女统治了陆地、海洋，却无力触及天空，所以她渴望得到Byakhee；从人类那里窃得Byakhee，要比从彻悟者那里硬抢容易得多。

我没把Hela和虿女的关系告诉许冰。人类也好，世界也好，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Hela继承了虿女的强大生命力。她们平时的样子与普通人类一般无二，但能随心所欲地变化成各种形貌，包括和自己体积相当的所有动植物。她们兼具无性、有性两种生殖方式，孕期不足20小时，胚胎阶段就已性成熟，出生后24小时即能脱离幼虫形态自由变形。她们寿命无限，再生能力极强，很难被干掉。她们也会遭到外力伤害，但只要有足量细胞幸存，加上充足的营养供应，大约十几个钟头就能恢复原状、完好如初。她们的体力、运动能力超越了地球上任何动物，智力也与人类相当。她们不会生病、不知疲倦、无需睡眠，在保证食物的情况下可以永不停息地持续作战。这是一种堪称完美的碳基生物。

人类对Hela的危险性不是毫无防备。为了让她们乖乖听话，军方在每个Hela体内都植入了放电装置，号称“一启动就能一个细胞不剩地把她们瞬间烧焦”，也不知真的假的。不过刚开始Hela的确对人类服服贴贴，源源不断扑向战场为人类卖命、替人类送死。

Hela的参战立刻对形势产生了巨大影响。Hela来自虿女，虿女来自地球，Mi－Go稀里糊涂的不得不和整颗行星开战了。Mi－Go当然有实力摧毁地球大小的天体，但地球上沉睡、封印着不少GreatOldTheaology和GreatTheaology，Mi－Go不敢贸然行事。战争进入相持阶段，人类也好，Mi－Go也罢，都无力进一步打开局面。

同时，自上古时期就隐居地球的诸多异界种族被深入地壳的虿女惊扰，他们纷纷卷土重来，对所知觉到的一切生物展开无差别攻击。至此，人类和Mi－Go又陷入了多面作战的窘境。地球简直成了宇宙里最混乱最危险的地方，成了神明也不愿涉足的地狱。

“Mi－Go要撤军？”我一愣。

许冰点头道：“今天我才和他们谈过。他们觉得再打下去没有必要。”

他说话时神色并不轻松。Mi－Go撤军无疑是明智的，因为这场战争已然成了Mi－Go和虿女——主要是其麾下的Hela——的较量，没人类什么事了。如果Mi－Go识时务地及时撤军，虿女的主攻矛头就会对准人类。面对虿女、Hela和诸多异界种族的围攻，人类完蛋只是个时间问题。

“那咱们该做什么？”我问。

“收回Byakhee，销毁Hela，封印虿女，逼退异界种族。要做的还多着呢。”许冰说。

“你觉得人类会甘心放弃好容易才得到的力量？”

“这力量不是他们的。”

“如果我们真的消灭了Hela、虿女和那些异界怪物，Mi－Go会不会又打回来？”

“顾不得那么多了。若不快把眼前的问题解决，还没等Mi－Go打回来人类就完了。和我一起去吗？”

“不去了，”我拒绝了许冰的邀请，“我放弃了。以后不管人类怎么样了都与我无关。”

“为何？”

“个人隐私，不便多说。”我叹口气。

许冰沉默少许：“那好吧，人各有志。如果什么时候想重新加入我们了，随时欢迎。”

目送许冰飞离钟楼，我心里什么味儿都有。十几万年来，一定有数不胜数的亲人、同志弃他而去，但他咬牙坚持了下来，哪怕只剩他一人。一次刻骨铭心的悲伤就足以将常人击垮，许冰却不知经受过多少生离死别、背叛离弃，他的精神是什么材料做的啊？徘徊于无穷伤感中的十数万年的生命感受，既可想而知又不可想象。若是换了我，为了逃避这永无休止的悲伤，我肯定会选择孤独；许冰则正好相反，他一直在寻找志同道合的战友，即使明知对方早晚会牺牲或背叛，他也没有放弃过努力。

“狗狗，”小丫头走上钟楼来，“回去准备东西吧。”

“要走了么？”我问。

“嗯。Mi－Go开始撤军了，咱们也该走了。”

“不用管许校长？”

“你觉得人类能抓住他？”小丫头笑道。

“咱们去哪儿？难民们怎么办？”

“暂时离开地球。难民们就留给军方呗，他们还会滥杀无辜不成？愿意跟咱们一起走也行，他们得自己拿主意。说实在的，异世界真不见得会比地球更好。”

“哦。”我木然不知所以然地点着头。

“你们真的要走？”

赵林杰在宿舍楼前拦住了我。

“嗯。Mi－Go要撤军了，你们的人马上就会来强迫我们交出更多的东西。我们不想跟人类开战。”

军方从没放弃过对异界技术的觊觎。过去他们没工夫也没胆量冲我们龇牙，现在Mi－Go走了，人类又有了Hela和Byakhee这样强大的战斗力，在不少人看来，已经是时候来要挟我们这些书呆子了。

“兄弟，听我一句劝，你们还是老老实实把东西交出来为好。”赵林杰表情严肃得要死，右手下意识地放在腰间的枪上。

“原来你也这样想啊？”我冷笑道。军方要有所行动，赵林杰八成也接到密令了，他和他的手下毕竟是常驻紫凌书院的部队。

“你应该清楚，兄弟，”我高声警告他，“真要动起手来，你和你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那就来试试吧。”我不客气地一把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