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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熵姬-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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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别担心,我会负责的。别哭了,别哭了……”

他俩紧紧拥抱在一起,贴在对方的耳畔彼此安慰着。余涣箐突然也有了一股要哭的冲动。即使发生了这种事,我和她依旧不明不白的。算是恋人吗?可这又是逆天理、悖人伦、反道德、违法律、为社会和自己良心所不容的孽情啊。也许命中注定,我们归根到底仅仅能是朋友,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一点吧?……

良久,两人都渐渐冷静下来。他们互相偎依着,静静地坐在地毯上。

“和我交往吧,丰雪。”

“嗯。”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不然我会被判刑的。”

“嗯。”

余涣箐下意识地将她又抱紧了一些,而她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

冉冉地,悄悄地,来自天际的金色曦华蓬勃萌出,席天涌来,渐渐攀满拱券、缭尽飞扶,化作迷蒙奇幻的光幕,从一排排高而狭长的尖顶拱窗恣情洒下,将大教堂里的深沉黑暗不断逼退、溶解,驱赶向光明无力触及的角落。所有的光影冷暖,无不是来自天堂的眷顾垂怜,怀抱着亲亲相依的周丰雪和余涣箐,将他俩镀染成一座永恒的雕塑。

“困吗?”余涣箐问。

“不困啊。怎么?”

余涣箐带着歉意说:“夜里闹成那样,你都没怎么睡。结果我又……”

“没关系的。”周丰雪像个小猫似的在他怀里缩成一团:“我决定了,一毕业就和您结婚。”

“现在说这个太早了,丰雪,”余涣箐说,“你得去上大学。”

“我不去。”周丰雪撒娇。

“理智点儿,你必须上大学。”

周丰雪一脸担忧踌躇的神色:“您会等我?”

“当然喽。大学,研究生,博士生……你去多久,我就等你多久,直到你回来。”

“好。”

周丰雪开心地搂住余涣箐的脖子,赏给他一个甜蜜的长吻,吻得他骨头都要化了。两人又缠绵片刻,余涣箐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办,只得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周丰雪的身子:“我得和许院长他们开个会,马上回来。困了就睡会儿吧,看你眼睛都睁不开了。”

“好。”

“我要是回来晚了,你睡起来记得早点儿回家。”余涣箐穿好衣服:“一整夜见不着人,你父母该急坏了。毕竟是一家人,气头上说几句狠话很正常,别往心里去。”

“……嗯……”

“我走了。注意安全,别四处乱跑啊。”

“早去早回。”周丰雪面朝余涣箐深深鞠躬,好像一位送别新婚丈夫的抚子花嫁。

送走余涣箐,周丰雪穿戴整齐,将角堂细细打扫一遍后,终于还是屈从于积累整夜的困倦与疲惫,猫咪一样蜷在被阳光晒得暖和和的地毯上,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了。缕缕清风透窗徐至,摇曳着角堂外庭院里灿若云霞的蔷薇蔓丛,挟带来翩翩洒洒的飞花落瓣,烂漫有如血雨炎雪,轻灵悄然地覆盖在她身上。

世界4 少女之歌 17

二十二

“……小雪……”

……这呼唤……来自哪儿?……

没有来向的细微声音,恍恍惚惚,稚嫩软绵,像孩童的梦言,像神志不清的呓语,从大教堂的每一个角落飘渺传出,汇聚在一起,四下里荡漾回响,来去幽幽,犹如鬼泣。

一阵尖锐刺痛的划刻声突贯直来,比指甲挠过黑板的噪音更刺耳十倍,简直要把鼓膜生生撕裂。梦境一下子玉碎了,周丰雪从无数蔷薇堆积成的落花冢中惊起,本能地望向角堂那紧闭的哥特式拱门。

眼花?幻觉?闹鬼?木制门扇竟像只冻坏的小狗一样瑟瑟抖动起来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门扇上骤然凸呈出一个浮雕人脸,五官明晰却难辨男女,口齿半张,神情凄惨无比,面部肌肉因极度紧张揪拧成一团,绷得像一具塑像,空落落的眼洞里噙满了恐怖,越陷越深,越睁越大——

“……小……雪……”

人脸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喃喃地呼唤她的名字,伴着一串串痛苦的呻吟与悲哀的惨号,肆无忌惮'/w/w/w/。/w/r/s/h/u/。/c/o/m/'地搅动着周丰雪的脑海,迫使她捂住耳朵跪倒在地尖叫不止。就在周丰雪的精神濒临崩溃之际,那具人脸又毫无征兆地消失了,比出现时还要突然。门扇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寒冷的死寂重新统治了一切。

闸门已经升起,幕布已经拉开,一股股不可言状的恐惧挣脱了牢笼般的黑暗世界,一波波如潮涌至,死死攫住了周丰雪。她感到自己被埋进了坟墓,莫名的巨大压抑感令她窒息。

“……余老师?……”

当她最最需要的时候,唯一的依靠却不在身边。周丰雪怕得不能自已。她哆哆嗦嗦地起身,踏出落花冢的芳艳国界,一步一步试探着摸到门前,用尽浑身的娇弱气力,将那精雕细刻的木质门扇小心推开。

“吱~~~~”

……不对……

……这里……不是谢姬娜大教堂?……

门的外边,是一座豪华大厅里的二楼平台,左右分生出一对弯曲舒缓的双合式楼梯,栏杆凝墨,红毯染血,连接向大厅的地面。天花板正中央垂下一盏精妙的水晶吊灯,像一朵由无数小玻璃珠攒成的巨大玫瑰,将楼下光滑平整的实木地板照耀得明光夺目。

犹豫着,忐忑着,周丰雪扶紧栏杆,沿着阶梯缓步而下,漆黑的长发垂拂如瀑,雪白的荷叶边蕾丝长裙拖散在妖艳的红毯上,宛如无上高贵的公主、来自天界的精灵,线条曼妙,形姿秀雅,仪态娇美,动作优嬿。凉爽的清风徐徐穿过,撩掠过她的耳鬓,聊算是这沉寂大厅里唯一的生机。

周丰雪走下楼梯,彳亍向对面墙上的哥特式落地花窗。那花窗原本紧闭着,可她刚一走近,两扇危然高峻的窗户便仿佛活了似的,无声地对她敞开了胸怀。透过极光一样飘舞风中的窗帘,周丰雪不知所措地眺望出去,望向窗外那寂然无垠的陌生夜色。

没错,不是清晨,而是深夜。

这里不是大教堂。

这是一栋她不曾相识的古老屋宇,孤零零斜倚在峰端绝岭、悬崖尽头,窗外便是无底深渊;纵能到达地面,所见之处也尽是绵绵无涯的绿色地狱,远远的还隐约传来众多瀑布的浩大水声。这栋屋宇就像一座高大的天文台,鹤立鸡群地屹立在莽林深处,仿佛英王权杖上的库里南宝钻。

逐渐陶醉于夜色的神韵、几乎忘却了恐惧的周丰雪忽觉腹中猛地一震,一阵难以想象的头晕目眩接踵袭至,五脏六腑剧烈痉挛,从喉咙到肠胃无不翻江倒海的疼痛。她趴倒在窗台上,“哗啦”一声呕出一滩黏稠的黑糊,像煤浆,像石油,粘在地面上徐徐蠕动,恍如一堆不成形体的怪蛆。周丰雪彻底吓坏了,浑身抖得要命,亮晶晶的泪水止不住地顺颊流淌,嗓子呜咽哽哑,一边泣不成声地呼喊着余涣箐的名字,一边扶壁强撑,挣扎着想要远离这滩黏液。可她尚未退后几步,那黑浆忽然像条挨了电击的毒蛇,倏地一跃而起,缠上她的胳膊顺臂游走,粗暴地径直灌进她嘴里,一滴不剩,呛得她死去活来干咳不止。

“看到了吗?”

一个饱含嘲弄的女声泠然鸣响。周丰雪好容易止住咳嗽,紧攥胸襟抬头一望——

另一个她,另一个周丰雪,一个半透明的、幽灵幻影般的周丰雪,似一尊黑色的、流动的水晶,傲然站立在对面的楼梯上,眉目神色暗敛而又纵情,黑暗如死的Lolita洋装乘风狂乱,散开的缎带猎猎飞飏、抽打攫卷,好像条条来自地狱的触腕。

“你是谁?”周丰雪面无血色:“我……在做梦?”

“也许是梦吧。”不知何时,黑色的周丰雪已经飘落在她面前,近得可以俯吻她的额头:“来吧,我的小公主,来摸摸我,看看这是不是梦。来,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周丰雪迟疑数秒,慢慢抬起战栗的右手,指尖接触了她的身体。没有更多的异样,周丰雪只觉得摸到了一个果冻似的东西,凉冰冰,滑溜溜,且十分粘稠,手指轻轻一用力便插进了她的体内,没有出一丝血。

“是梦吗?”

来自黑暗彼方的神秘少女流露出阴寒的微笑,用冰冷的手心轻抚周丰雪的脸。周丰雪像中毒了一样,脸色惨白,嘴唇乌青,呆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只是下意识地把手缩了回来。

“来吧,我带你去看看,看看窗外是什么。”

周丰雪似乎着了魔,顺从地回到窗前,向外面远远地探出了身子——

一切都消失了,没有悬崖,没有夜色,没有丛林,只有茫茫薄雾,潮湿阴冷,脚下布满积水。周丰雪一步一步,轻轻地、缓缓地走着,不知流逝了多少时光,她渐渐脱离雾团,陷入一个漫漫无涯的黑色世界,一片空旷,绝对的寂静,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哪怕轻吸一口气,也会招来钟鼓般宏大的回响。

“你的痛苦永远不会结束,我的小公主。”

一片平静安逸的银光朦胧着黑色的周丰雪,朦胧着她神秘的微笑。

白:“我不懂你的意思。你是谁?”

黑:“我是谁不重要。关键是,你是谁?”

白:“你问我?”

黑:“回答我。”

白:“我是周丰雪。”

黑:“你确信吗?周丰雪?周风雪?周枫雪?周峰雪?周沨雪?周封雪?周锋雪?周凤雪?……还是一字之差的周丰血?周风血?周枫血?周峰血?周沨血?周封血?周锋血?周凤血?……”

白:“我不懂……”

黑:“你不是你,尊贵的小公主。你是我,茵苔萝佩·拉芙克莱芙。你根本不存在,你只是我的替代品,只不过是玩偶而已!”

时间、空间,以超越一切概念的速度在周丰雪的视界中转换着。她发觉自己在一条狭长幽暗的隧道里奔跑,身不由己、神智迷蒙地奔跑。她的洋装在风间飘摇翻飞,她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急促,却说不清是由于恐惧、激动还是疲倦。不知跑了多久,她忽觉面前歘然一闪——余涣箐!?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几近不能辨识的冷酷面孔扭曲变形,显得格外凶险骇人;他像蓄势待发的猛兽觊觎着唾手可得的猎物,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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