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来也不怎么可爱嘛,眼睛哭得红红的,脸颊苍白,人又憔悴。”
“你撒谎,卑鄙小人!”堂·吉诃德大声叫喊,“我的小姐是世上最美丽的生命体,就连她苍白的嘴唇和红红的眼眶都是美丽的,遑论其他的一切!一旦我救出她,她真正的美貌就会重现:”
堂·吉诃德又回头低声对劳伦特说,“去分散它的注意力,好劳伦特,这样我进攻起来就更有冲击力更坚不可摧了。”
劳伦特却害怕地把大半个身子都躲藏在堂·吉诃德身后。他害怕菲德尔火车头,这喷着黑烟的机器。它光亮整齐的钢牙反射着苍白的阳光,车身被煤烟熏得黑黑的。这向前开动的机器似乎生来就是给人激怒的,而且有一种毁灭自己的个人爱好。不过,劳伦特还是夹了夹桑邱驴子的肚子,紧闭双眼.朝那可怖的机器冲去。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站在火车的身边了。手中的铁扳手放在哪儿好呢?没时间问,也找不到答案。劳伦特只好瞎闯一通,向前探出身子,把扳手放在车轮的辐条缝里。
震怒的咆哮立即在耳边响起。巨大的轮子刹住了一会儿。铁扳手弯曲变形,绷断了。碎片四处飞散,其中一块击中了驴子的下腹,差点没击中劳伦特的腿。驴子被这一击给敲倒了,劳伦特摔了个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的他只看得到天上的东西:火车头顶部的手柄铲起一勺大约一吨左右的煤炭,朝他掷了过来。
这下事情该了结吧,劳伦特笃定地想,不过他没顾及堂·吉诃德那头。火车头一被分散注意力,堂·吉诃德就弓身拿起长矛,准备进攻。
劳伦特爬出轨道后,才意识到堂·吉诃德是在和敌人决斗。罗茜内特超乎寻常地快速移动着,她的鼻孔喷出点点黏稠的机油.呼出的气息是已经耗尽能量的蒸汽了。
那位尊敬的先生紧贴着马鞍,一手紧紧握着长矛,一手拿着盾牌。劳伦特无法想像他能对这巨大的机器产生怎样的伤害,不过他看到长矛的目标是铮亮的主发动机上一个小小的黄铜气塞。长矛击即中,气塞被推进了发电机内部。压缩空气的泄漏产生了巨大啸叫声,不一会儿,高高的连杆停止了运转。
堂·吉诃德仍高坐在马鞍上,没有被这碰撞给震住。
“好了,你这懦夫,”他高声说道,“承认你的失败吧。”
“你破坏了我的能源系统,”哧哧往外冒的蒸汽声说,“我现在靠的是备用电池维持生命,几乎动弹不得。我已经被你击败了,堂·吉诃德机器骑士。”
“承认我的赛琪小姐是这片上地上最美貌的人。”
“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所有的人类都一副模样。就依了你吧,我承认这一点。”
“发誓以后你会政变生活方式,效忠人类。”
“我发誓。”
“还有,如果你的电池能让你撑回你的圆屋的话,无论碰见谁,都要告诉他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
“堂·吉诃德,你真该死!你是我们族里的败类!”
“快说!”
火车头释放出嘶嘶的水蒸汽,似乎表示同意。连杆再次上下转动起来,这用蓄电池驱动的火车头,灰溜溜地离开了。
驴了是不能再骑了,它小小的脑袋已是一堆碎片。劳伦特上了马,坐在堂·吉诃德身后。两人一骑穿过了轨道,继续向前行去。
现在他们来到一片有低矮岩石的荒地,意外地发现一顶私人帐篷。一个穿着破烂、头发灰白、表情呆滞的老人手捧一只老鼠蹲在路上,旁边的岩石堆往外冒着“嘶嘶”的水蒸汽,身后是低矮坍塌的泥石墙。
当老人抬起头来看到堂·吉诃德骑着罗茜内特走了过来,大吃一惊。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端起了手中的猎枪。
“镇静些,欧林。”堂·吉诃德说,“我不会伤害你。”
“是吗?什么时候?我还以为你在上次启动的时候就玩完了呢。”他指了指破墙,劳伦特看出那是个蓄水池的残垣.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从那次后就变了。”
“机器人是不会变的。”
“这一个就会,而且已经变了.”
欧林一直端着枪,似乎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
“把枪放下。欧林。你知道这杀小北我。”
枪口转向了劳伦特。劳伦特盯着枪口,感到胃在收缩,血都往脸上涌,呼吸也急促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就快要被枪杀。
“别伤害他.他是上天派来的使者,是无辜的。我的头被麦卡丹姆巨人打掉的时候,是他帮我重新安上了头。”
“麦卡丹姆怎么了?”
“他很好,不过是被我杀死了。”
“太好了。我们再不需要他在这附近铺上令人发呕的沥青路了。”
“我同意你的说法。”堂·吉诃德说,“现在请你把枪放下,以免走火。你杀不死我,也不想杀死劳伦特。”
欧林手中的枪慢慢垂下去,保险“啪嗒”一声关上了,被放在主人脚旁的地上。
“你到这儿做什么,堂·吉诃德?”
“我来这儿是为了搭救我心爱的小姐,麦迪根的女儿赛琪,再和机器人工厂的首领做个了结,他们管他叫‘搏司’。”
“就这个?是件改变命运的事情。”
“世界总在变化,欧林。”
“那总是在它认为适当的时候发生,却来不及拯救我的蓄水池和依赖水池生存的动物们了。”
欧林身后几码的地方就是蓄水池的断垣残壁.池边用灰泥和岩石砌成的墙体已经坍塌了。
“变化就是在该发生的时候发生。它永远不会早到,因为早到的变化更多的是同情,它也不会姗姗来迟,那便是福音了。”
“你说是怎样就怎样吧,堂·吉诃德。”欧林又冲着劳伦特说:“看好这家伙,年轻人。他有神侃的本事,真的。但至于相不相信他嘛……”欧林耸耸肩,不再理会他们,把心思放在手中的老鼠身上。
堂·吉诃德用腿夹了夹罗茜内特的马肚,机械马再次朝前行进。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劳伦特觉得解释一下是必要的,但他知道堂·吉诃德会主动给他讲的。主动问他是从来得不到答案。
已过中天的太阳正朝西边的天空走去。岩石的影子在不断拉长。这是一片色彩单调乏味的荒地,基本色调是棕色,也有些许发蓝的红色。稀疏的沙漠草地这儿一丛,那儿一簇,泛着淡淡的黄棕色。岩石是石板色系中的蓝灰棕色,头上的天空是淡淡的蓝色,连萦绕四周的落寞都是棕色的。
附近有活东西!劳伦特不是看到而是感觉到这点。堂·吉诃德已经下马奔跑起来,还取下了头盔。他朝地面俯冲下去,用头盔盖住了什么东西。
“一只老鼠,我确信。”堂·吉诃德说,“你能说活吗,老鼠?”
“我当然能,”头盔下一个尖缃的声音说,“我是只老鼠,可不是个哑巴。”
“如果我放你出来,你能保证不会逃跑?”
“我保证,我知道你是谁,堂·吉诃德。年龄大的老鼠们仍然在谈论你的事情。我叫兰迪。”
堂·吉诃德拿开了头盔,重新戴在头上。
老鼠用后脚站起来。仔细观察它的话,你会发现它的胡子是根天线.不停地在颤动。劳伦特一眼就看出它是只机器鼠。
“现在不要跑。”
“我没想过要逃跑。他们说你用这把长矛能刺中三十码之内奔跑的老鼠。”
“不尽然如此。”堂·吉诃德说。“我没什么可值得被称为目前为止世上最伟大的游侠,也算不上精通十八般武艺的骑士。”
“再者,还是很谦虚的骑士。”兰迪说,“对不起,只是句玩笑话。”
机器骑士和机械老鼠在午后的阳光下攀谈起来,每句话每个动作都表现出友好和善意。
堂·吉诃德询问起兰迪的家族史,老鼠告诉堂·吉诃德给他和他的家族带来生命的生产线已经停产了。
“博司机器人承诺过会再开动生产线,但现在都还没有兑现。所以我们族群的数量由于天灾人祸而急剧减少。”
“赛琪怎么样了?”
“博司把麦迪根的女儿关在工厂一个高高的塔楼里。她的居室十分豪华,并拥有人类能享受到的一切,除了自由和爱情。”
“这些我都听说了。”堂·吉诃德说,“那么,我将和博司谈谈这件事和其它的事情。”
“我们都知道你是用剑说活的,堂·吉诃德。你们之间的谈判一定很有趣,因为博司誓要置你于死地。”
“他要是敢试试,会尝到挑战的乐趣,”堂·吉诃德说.“但也将尝到失败的悲哀。我现在就去找他。”
“走正门吗?”
“当然,其它的门怎么能行得通?”堂·吉诃德说,“我们必须上路了。”
“等等!”兰迪喊起来,“让我跟你一块儿去,你上次离开后,工厂很多地方都变了。得有人告诉你哪儿变了,我会派得上用场的。”
“我不需要。”堂·古诃德说,“我的佩剑和直觉会给我指引方向的。我要做的事情我都能做到,而且是单枪匹马去完成。”
“单枪匹马?如果那样可以的话,和你在一起的青年人又是谁?”
“上天指派他来重新安装我的头,”堂·吉诃德回答说,“他依照他自己自由的意愿跟随我。”
“上天也安排了我在这儿与你相会,”兰迪说.“我也要依照自己的自由意愿跟随你,如果你允许的话。”
趁堂·吉诃德还在犹豫,兰迪恳求道.“答应我吧,堂·吉诃德,我的灵魂是自由的,也有自己的梦想和志愿。我也要过游侠的生活!”
一丝微笑浮现在堂·吉诃德白蜡质地的脸上。“你的外表是啮齿类机器动物,兰迪,但你的灵魂和我遇到的任何生物都一样伟大。跳上来吧,你可以和我们共乘一骑。”
兰迪蹦上了罗茜内特的马鞍,像鹰一样扫视着沙漠。“向前直走,但要稍稍偏右!”
堂·吉诃德用脚夹了夹了罗茜内特,机械马向前迈出了步子。
他们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起码对劳伦特来说是漫长难耐的。低低挂在地半线上的太阳把岩石的影了投射在他们的影子后面。然后他们爬上了一个长长的山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