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格森上前帮他,马钱德很感激这头猿有力的胳膊。他又想起一直叫他心烦的事。“为什么呢?”他问道。
“什么为什么,马钱德博士?”
“你为什么要来?”
弗格森心情激动地说:“因为第谷号上有个人我要见见。”
“一个女孩?”——马钱德问道:“你见到她了吗?”
“不是她——是他们。是的,我见到他们了。是我父母。您瞧,第谷号出发时我才有两岁,我父母身体非常强壮——人们对我讲,那时候自愿者很难找到——对,您当然比我更清楚。不管怎样——我由一个叔父收养。父母给我留下一封信,在长大后看……马钱德博士!您怎么啦?”
马钱德摇摇身子倒了下去,他已无法自制。但他明白出了什么事,可以感觉得到黏黏的泪水从他的眼中滚滚淌出。这个最后的、没有料到的打击实在是太残酷。他能够面对五万个被毁的生命并可为之内疚仟悔,但是,一个丢给叔父、只有一封信证明其身份的弃儿却使他伤透了心。
“我感到奇怪,你为什么不杀死我?”他说。
“马钱德博士!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如果只是——”马钱德小心谨慎地说道,“我不希望得到什么思典。不过,如果我有可以补偿的办法就好了。可我没有啊,我已经一无所有,甚至寿命也很有限,所以毫无用处。不过,对不起,弗格森先生,那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弗格森道:“马钱德先生,假若我没猜错,你是说你在为研究院道歉吧。”马钱德点头称是。“可是——啊,我不该讲的,可这里没有别人。好吧,让我把它讲出来吧。征服者们昨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这个星球起个名字,投票结果完全一致。你知道他们怎样给它命名吗?”
“请听着,马钱德博士。他们是用那位曾启迪过所有人生命的人的名字来命名的,那是人们心目中最伟大的英雄。他们将它命名为马钱德。”弗格森说道。
马钱德凝视着他,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面无表情地闭上了双眼。“马钱德博士!”弗格森关切地探问。接着,他终于担心起来,扭过身来像猿一样四肢着地爬行着迅速去找飞船上的医生。医生曾经给他下达过严格的命令:若病人有任何危险迹象,就要马上叫他。
他们回来时,猩猩已经死去。他们看看面前的森林,又互相看看。
“我希望,是昏过去了,”医生说,“这样也许还能挽救。”
“不过夜里太冷,他会染上肺病死掉的。”
“已经不行了,”医生尽量自然地说,“不管从任何意义上讲,他都已作古。”
他弯下腰,抚摩了一下由于同新伊甸园吸引力相抗衡遭到损伤的大腿,然后直起身来,抬头遥望天空中的星球。一颗闪光的绿色星是属于格鲁姆布里奇的另一个星体,非常遥远。最为暗淡的中间有一点,可能那就是太阳。
“是他将这些星体赐给我们,”医生说,接着扭过身去看城市,“你知道做一个善良的人意味着什么吗,弗格森?这意味着要超越实际生活中的你——这样,即使是你的失败也可以使人们更接近成功——这就是他给我们做的。我希望,他听到了你刚才给他讲的话,我更希望他死去时能记着这些话。”医生说。
“如果他不能的话,”弗格森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其他人是会记者的。”
这一天他们埋葬了马钱德蜷曲着的身体。
这是在这个星球第一次举行葬礼,也是史书记载中的第一次。马钱德星的航空中心前的广场上竖起一座碑身上有铭文的雕像:
星辰之父
半身浮雕刻的是一只猩猩的形象,它身体蜷曲,坚毅的眼睛逼视着世界。人们能得到的是猩猩的躯体,在纪念碑下埋葬的也是这只猩猩的躯体。但是在此矗立的雕像,却属于一个神灵。
干扰速度
我预订的座位在前边,挨着窗子。但是,在旁边的座位上,我却看到了戈迪·麦肯齐的预订单。我只好一直向前走,直到服务员向我打招呼:“喂,格鲁博士,很高兴又同您在一起……”
我在走道上停下脚步:“我能在近处什么地方换个后面的座位吗,克拉拉?”
“啊,我想——让我看看……”
“那一个怎么样?”我见上面没有订票单。
“哦,那不是靠窗座……”
“不过,没有人吧?”
“嗅,让我查查。”她翻出纸夹中的座位表格,“当然可以。我把您的包放起来好吗?”
“哦——哦,我还有工作要做。”我真的有工作要做,这也就是我不愿坐在麦肯齐旁边的原因。我俯身坐进座位,同时皱眉瞧瞧坐在我旁边的男人,暗示他我无意找话题交谈。他也皱眉相敬,以示正合他意。此时我看见麦肯齐走进舱来,但他并没有看到我。
就在飞机起飞时,我看到克拉拉弯腰检查他的安全带,而且还以同样姿势将上面写有我名字的预订单握在手中。好漂亮的女孩,我心中暗想。
我不愿给你们这么一个印象:我是有钱享受飞机旅游四处周游的富翁,同航空小姐总是一见钟情,难舍难分。我平时遇到最多的也不过是纽约航空公司的一两位——啊,对了,我跟法国航空公司的一位航空小姐一道飞过那么一两次,那也只是因为有一次巴黎地铁工人罢工无车可乘,她让我坐了她的雪铁龙,这算是搭便车。不过,仔细算来——对,可也真是的——我想我飞的次数不算少。那可都是些危险的买卖。尽管我的学位是在大气力学方面取得的,但我的专业却是信号调节——你知道,就是设备测量器或者光学观察器,我们用它们来解释这样那样的压力、温度、化学成分,如此等等,不一而足——现在这是个十分有趣的学科,所以我总是被邀参加会议。我说“被邀”,不是指我可能拒绝那个意思。如果我想在这个部门保住位置以求有工作的自由,就无法拒绝。而会议总是奢侈之极,欢乐异常的,所以我至少有时间乐一乐。真的,在堂皇高雅的旅馆下榻,我觉得心醉神迷(还可在机场品尝墨西哥式食品),何况还可以品评高档酒类呢。
那自然也是可笑的,因为我并没有想到会议会开成这般模样。年轻时,我喜欢读威利·李的文章,爱到波茨坦(我指纽约的那一个)树林中寻找人参,以便挣足钱到麻省理工学院求学,然后要建造宇宙飞船。那时,我想像自己未来会成为一个破衣烂衫、身体瘦弱、满腔渴望的科学家;我想到,我可能从不会逾越实验室一步(我现在猜想,那时我还以为宇宙飞船是在实验室里设计的),而且通宵达旦地研究计算直到把身体弄垮。可是,现在的情况证明,损伤我身体的倒是杏仁鳟鱼菜以及不停的时空倒换。
但我知道,该如何处置。
这便是我何以不愿把四个半小时的时间浪费在同戈迪·麦肯齐进行冗长而无聊的谈话上的原因。
那本不属于我的领域。不过,我倒是跟几个研究系统论的专家谈过它。正如你想跟他们谈论他们的专业问题的人一样,他们态度极不礼貌。现在且让我来解释一下。在任何一个适当规模的领域,每一个月都要举行大约二十个各类聚会、讨论会和座谈会,你无论如何起码要参加一些,否则就说不过去。这还不包括工作会和计划例会。而且,会议不一定在什么地方开。自从上个圣诞节以来,一周整整7天,我都没有在家睡过觉,尽管一直患有流行性感冒。
现在的问题是,所有这些会议有何效果呢?我曾经一度考虑过一种理论,设计出了整个模式。这属于一种灵巧的驱动器,制造出来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可以使我获得信息——不过,假若你乘坐一个喷气式飞机以每小时600英里的速度到什么地方去,你毕竟明白自己有重要事情要做;不然,就不会到这么远的地方去。可是,有谁愿意这么做事呢?
所以,我放弃了这个念头,力求寻找更好一点儿的途径。你知道,要飞上3000英里,坐在旅馆大舞厅的镀金椅里洗耳恭听25个人向你宣读论文,有比这样交流信息更合的办法吗?这些论文中有23篇你是不屑一顾的,而第二十四篇又无从了解,因为宣讲者的口语方言太重,而且由于他急着赶飞机参加另一次会议,所以讲得极为草率。这样,就只为第二十五篇一篇论文白白浪费了你四天时光,其中包括旅行时间。假若在自己办公室里,你只需花15分钟就可了然于心,而从中所得到的一定更多。当然了,你如果在咖啡厅中,邻座的什么人说不定会给你讲一番最新技术,因为你知道他所在的公司正在试验遥测术,这你是无法从书本中了解到的,正可以取长补短。但是,我已经注意到,想寻求这样信息的机会越来越少了;而且兴趣也越来越少,这可能是由于你在第300次会议之后已经心灰意懒再不愿结交新友。你脑子里满是回来时书桌上等你去做的事情。而那次布鲁塞尔国际学术联合会上,那个该死的埃及人唠叨个没完,让人在一个半小时里好像参加苏伊士战争一样拂之不去印在脑海里,至今记忆犹新。
好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如此繁多讨厌的会议既浪费时间,又浪费宝贵的飞机燃料,对不对?
这是由于会议留下了缺憾:电讯传导实在是既省钱,又便利的。我不知道你是否看到过贝尔试验室有关他们的图像显示电话的录像——他们在十多个会上放过——这种电话几乎使一切如在眼前,它比电话要便利快捷,而且各种信号尽数传达,不过呼吸中含有的威士忌味这样的内容是传达不出来的。这还不过是一种微型机械,其他诸如传真机、传播器、远程电脑等等还有很多……对,我们既然造出了它们,为什么不加以利用呢?你知道,人们是怎样剪辑信息录音磁带的呢——消除可有可无的讲话内容,剪掉停顿的部分,甚至将没有作用的音节都洗掉。而你仍然可以完全透彻地理解,尽管一分钟语速只有400个词,而不是六七百个(但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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