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十分清脆玲珑的两下子。论科学上的研究,我不及杰弗生的万一,但是论打架,杰弗生不如我的万一,他的身子立即软瘫下来。
我提住了他的衣领,将他的身子提起来。也就在这时,我只觉得有两个人,以常人所不能达到的速度,向我冲了过来。
我刚一抬头间,一个人已经“砰”地撞到我的身上,那一撞的力道极大,将我整个人,都抛进了帐幕之中,撞在帐幕的支柱上,“哗啦”一声,帐幕向我身上压了下来。
探险队所用的帐幕,是和蒙古包差不多的,全是厚的毛毡,重量自然十分惊人,整个帐幕压在我的身上,我也要费一些时间,才能够站得起来。
而当我钻出了帐幕的时候,甚么都没有了:杰弗生、飞船、机器人,全都不见了,只有那个守卫我的探险队员,还昏倒在地上!
而其它的帐幕中,却已经传来了人声,那显然是沉睡中的探险队员,已经被我惊醒了!
我呆了一呆,立即想到,我的处境更不妙了!
史谷脱队长会相信杰弗生来过这里,和我发生过打斗么?不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也可以在看到眼前的情形之后,作出结论:卫斯理为了逃走,击昏了守卫!
我如果再不趁机逃走,那等著我的不会是别的东西,定然是电椅!
我连忙一跃而起,飞奔出了几步。这时,已经有人从帐幕中走了出来,我身子一隐,隐到了一个帐蓬的旁边,使人家看不见我。
我听得在我原来所住的帐幕旁,传来了惊呼之声,我轻轻揭开了我隐身的那个帐蓬,向外看去,只见帐蓬内全是一只一只的木箱。
那些木箱,或十只,或八只都被安放在雪撬上。我看明白箱子外漆的字,说明箱子中的是食物时,心中不禁为之一喜。
箱子放在雪撬上的,我只要找两条拉雪撬的狗,我便可以远去了。
我决定这样做,我先轻轻地推出了两架雪撬,将之用绳索连在一起。然后我侧耳细听。由于从各个营帐中出来的人越来越多,狗队中也发生了轻轻的骚动,我听得左首,传来了断续的狗吠声,而我原来的营帐,恰好在右首。
也就是说,如果我向左去,人们不容易发现我,何况我还穿著探险队员的服装。
我大著胆子,将那两只雪撬,推了出来,向前飞奔而去,一路上,有七八个人问我:“发生了甚么事?发生甚么事?”
我却沉著声回答他们:“你们自己去看,是一件大事。”
那些人在我的身边经过,绝不怀疑我的身份,我一直来到了一个木栏围出来的圈子之前,才停了下来。在圈子中,是三十几头大狗,那是人在南极的好朋友,到如今为止,地球上的科学家还没有造出比狗拉的雪撬更好的极地交通工具来。
狗的警觉比人灵敏得多,他们一见我接近,便突然狂吠了起来。
三十多头训练有素的狗,在突然之际,绝不存丝毫友善意味地狂吠,也是十分令人吃惊。我略呆了一呆,心中正在盘算著,该用甚么方法,使这群狗镇定下来之际,怪事也突然发生了。
这几乎是在十分之一秒之间的事,突然间,所有的狗都不叫了,它们都伏了下来,一只紧接著一只,紧紧地伏在地上,而喉间发出呜呜的声音,在他们的眼睛中,流露出无比的惊惧和恐慌来。
我也不禁呆住了,如果你熟悉狗的话,你就可以知道,当狗的眼睛之中,流露出恐惧的神情来的时候,人是可以迅速地感到的。
而且,人和狗的交情,究竟已有几万年了,人是最容易被狗的那种惊惶的神情所感染的。
我的心中,立时也起了一阵莫名的恐慌:甚么事呢?究竟是发生了甚么事呢?是有一大群猛兽正向前扑来么?我连忙回头看去,身后却又达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地,更没有甚么值得狗群害怕的猛兽。
我又呆了一呆,想起了动物对于一些巨大的灾祸的敏感反应,连老鼠和蚂蚁都可以预知火灾和水灾,任何一个矿工,都可以告诉你,当矿坑要坍下的前一晚,坑中的老鼠是如何地惊惶奔窜。
那么,如今将有甚么巨大的灾祸会降临呢?
在那片刻之间,我忘了那其实是我逃走的最好的机会,我甚至向前奔去,想向史谷脱队长说,有不可知的,巨大的灾祸将要降临了,我从狗群的奇异的举动中看出了这一点。
然而,我只跨出了一步,事情就已经发生了。
首先,是一震剧烈的震撼,我是在向前奔走著的,但是那阵剧烈的震撼,却使得我整个人,猛地向上,弹了起来。
接著,我又被摔到了冰上,然后,我又被抛了起来。那情形,就像我在救火员用的救生帆布网上,当救生员将帆布网拉紧时,我便被网上的弹力,震向半空之中一样。
狗群中所发出的叫声,更加凄凉,我勉力想要固定身子,但是却办不到。
在我的身子,不断地被那种剧烈的震撼抛上落下之际,我看到营地上所有的东西:人、物、帐蓬,全都像是墨西哥跳豆一样,不断地在迸跳著,那是一种难以想像的现象。
然后,大约在三五分钟后(我无法在身子像垒球一样被无形的大力所抛去著的时候,去计算正确的时间),一下震得你耳朵几乎聋去的碎裂之声,在我的左侧,传了过来。
紧接著,在四十公尺之外,便涌起了海水柱,那海水柱以雷霆万钧之势涌了出来。
当海水柱刚一出现的时候,是晶莹的蓝色,但是随即变成碧绿色,又是一声巨响过处,海水柱爆了开来,化成一场大雨!
雨点以极其急骤的力量,洒在我的身上,那时,虽然冰层的震撼已经停止,但是,当海水柱化成的雨点,洒到我的身上之际,我还是直跳了起来。
而是热的!
应该说,那雨点是滚烫的!
若不是海沸了,海水柱化成的雨点,怎会这样热?但是,海又怎样会沸的呢?难道那个姓张名羽的小子又在煮海了么?
我跳动了一下,本能地双手抱住了头,灼热的雨点,大点大点地洒在我的手背上,前后不到五分钟,我目力所可以及得到的地方,冰原之上,由于灼热的雨点冲击的缘故,现出了无数小洞。
这时候,除了雨点洒在冰上的声音之外,可以说甚么声音也没有。
而在冰层裂开的地方,大蓬绿色的浓烟,在向上冒起来,那种情形,实是使人相信;世界末日已经来临了,地球将要毁灭了!
几乎每一个人,都在电影上见过世界末日来临的情形,那时候,照电影上的形容,几乎是每个人都发出号叫声,狼奔豕突,但如今我明面临的事实,却和电影中看到的大不相同。
我看到狗群伏在地上,一声不出,我所看到的人,不是呆呆地站著,便是倒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抱著头,像是想使自己和世界隔绝。
没有人出声,没有人奔跑!
人们都被眼前的景像吓得呆了,连我在内,也像是双足牢钉在冰上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绿色的浓烟,在转变著颜色,先是变成浓绿色,然后变成黑色,后来又变成灰色、白色、橙黄色、橘红色……每一次颜色变换的时间,越缩越短,终于,我明白将要发生甚么事了!
那一定是海啸,突如其来的海啸。
在冰层裂开的地方,四周围的冰块已一齐融化,随著浓烟,海水涌了上来,海水热得冒著气,等到浓烟转为橙红色的时候,海水沸腾了,冰层迅速地融化,我看到两个帐幕,已经因为冰层的融化而跌到了沸腾的海水中!
也就在这时,我听到了急促的哨子声,四架直升机的机翼,轧轧转动起来,本来看来像是石像一样的人,也开始活动,向直升机上奔去!
我当然也可以向直升机奔去的,这可以说是脱险的最好方法,但是我却另外有我的想法,我跳进了狗栏,拉出了四条狗,扣在雪撬上,狗挣扎著,狂叫著,但是我终于达到了目的。
我挥动长鞭,狗儿飞奔而去,冰撬在千疮百孔的冰面之上,疾掠了出去,那速度之快,是未在冰面上坐过冰撬的人,所绝不能想像的。
在我估计我已驰出了两公里左右的时候,背后传来了“轰”地一声巨响,整个冰层,像是突然向前倾斜了,冰层的斜面,使冰撬去势更快,我回头去看时,只见一股灼亮的火柱,已在沸腾的海水之中升起,那股火柱发出的声响,使得我的耳朵,听不到其他任何的声音 即使是冰层破裂的那种尖锐的怪声。
狗儿又停了下来,一任我挥动长鞭,也不肯再向前奔出一步。
我没有办法可想,只得也跟著停了下来,幸而我已经难得相当远了,不怕会被波及。
我抬头看去,看到探险队的四架直升机,迅速地向外飞去,而原来探险队的营地,这时则已不复存在了,在火柱的四周围的冰层,全皆融化,而成了沸腾的海水,那一个大圆圈的直径,至少有一公里。
我离得虽远,也可以感到那股火柱的热力,烘逼得我在冒汗。
自海面上升起那样的火柱,这可以说是人生难得一睹的奇景。
但是,我却是第二次看到这样的奇景了。
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火柱,是在和张坚一起驾机飞赴营地的时候,我们看到了海中冒起火柱的奇景之后,飞机就被强磁力吸到到杰弗生教授的空中平台之上。
当时,杰弗生曾说我们闯进了他的“试验区”,又说他握有毁灭地球的力量,我就知道他一定是指那海中冒起火柱的奇事而言。
如今,杰弗生教授才被我打发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这难道可以说和杰弗生教授无关么?但是杰弗生又是掌握了甚么力量,才能够使平静的冰原,在短短的时间中,发生这种惊天动地的变化呢?
他所使用的是甚么武器呢?
我心中不断地想著,但是却找不到答案。
我看到直升机已经飞到了只剩下一个小黑点了,在南极的探险队不止一个,他们当然可以到别的探险队去求援的,成问题的就只是我一个人了。
我重又挥起长鞭,狗儿总算又肯奔走了,我又赶著冰撬,跑出了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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