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瞧着蒙氏母子消失在花厅之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开怀还是伤心,朱姑姑立在公主身后,捏着公主的肩膀,笑着道,“这桓小郎如今看着资质虽不错,但不过是最后的选择,如今我们既然已经从宫中出来,还是应当是小娘子多与长安贵女结交结交,多参加几餐宴会,也许得了哪家好儿郎的青眼,能够寻到满意的姻缘呢!”
“姑姑说的是,”公主笑道,“只是,”蹙起了眉头,“我蜗居宫中多年,早就和长安城中权贵少了来往,如今有心要让阿顾多结交人,一时竟不知如何下手。”
朱姑姑笑起来,“这有何难?公主虽然久居宫中不与人交通往来,不是还有玉真公主么?玉真公主□□阔游,最爱在府中举办这种春宴的。玉真公主是小娘子的小姨,疼爱小娘子,自然愿意帮忙的。公主不妨将此事托玉真公主,玉真公主定会将此事办好的。”
公主赞道,“你说的是。倒是我想岔了!”便忙忙写了一份手札,命人送去玉真公主府。
玉真公主府中,玉真公主接了姐姐的帖子,看了一遍,吟吟笑着道,“阿姐当真是有心了!”吩咐身边的大丫头十绣,“你替本公主走一趟,给阿姐回个话。”
学士府门前,阿顾与凤仙源依依惜别,登上马车返回公主府的时候,大丫头十绣已经前来公主府,向丹阳公主行礼拜道,“……我家公主说,顾娘子的事情,就包在她身上了,正好她几日后打算在惜园中举行一场花宴,邀请京中年少贵女参加,也请顾小娘子过去,因是自家人,便不下帖子这么外道了。请顾娘子当日早些过去,公主亲自带在身边,定教小娘子妥妥帖帖的,不会出了一丝岔子去。”
“替我回去转告十三妹,”公主笑道,“多谢她为留儿费心了。”
十绣笑着告退后,公主坐在堂上,望着堂外的天空,神情怅然,道,“小妹真是为我费心了。”
“瞧公主说的,”朱姑姑劝道,“玉真公主和您自然是姐妹情深,但她从前在京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举办宴会,再说了,这一次举办的花宴,帮带着咱们小娘子只怕是顺带,其中另有大玄机啊。”
公主怔了怔,“乳娘的意思是?”
朱姑姑瞧宫中的方向努了努嘴,“公主,圣人登基未久,这中宫之位还空着呢。”
“呀,”丹阳公主恍然而悟,“你是说圣人?”
“是呀。”朱姑姑道,“圣人如今春秋十八,待明年出了孝期,就快满二十了。历来,元后之选,总要仔细挑个两三年,这个时候也该挑选起来了。但如今宫中还在守孝,纵然是太皇太后,也不好公然邀请各家贵女入宫挑选皇后,玉真公主是太皇太后的亲女,圣人的嫡亲姑母,又素来在长安有爱交游的名声,太皇太后便托了她,以在府中举办花宴的名义,请了各家贵女,先过一遍眼,看看谁合适,谁不合适,等到了明年宫中出了孝,太皇太后再就着挑下去,这皇后的人选,也就出来了!”
公主闻言,默然良久。她是太皇太后的长女,按理说,这件事太皇太后应当托给她办的。只是太皇太后知她性子恬淡,不爱生事,不爱这种万众风头的事项,所以索性越过了她,交给了幼*女玉真。公主明白其中的道理,倒也没有什么不悦,只是叹道,“时光过的真快,我还记得樊奴小时候的模样,一眨眼,他已经到了要娶妻的时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看着留儿出嫁呢?”
默莲领着蒙氏和桓衍从花厅出来,穿过一道角门,出了正院,沿着府中路径向西行走,介绍道,“蒙娘子,桓小郎,这座公主府是先帝赐给我们公主的,刚刚公主接见你们的地方是正院的花厅山月厅,正院后面是园子,我们家小娘子如今便住在园子里,无人召唤,你们可别要进园子。如今我引你们去的地方是前院西边,是府中安置客人的地方!”
蒙氏淡淡笑道,“我们都记下了。多谢默莲娘子了!”
因着公主府闲置多年,如今也只有丹阳和阿顾两个主子,外院很是冷清,默莲领着蒙氏母子在客院中走了片刻,进了其中一个小院,笑道,“你们母子便在这儿住吧。这儿通日都是打扫干净的,可以直接居住。过一会儿,朱姑姑会派人送来一些生活用具。”
蒙氏上下打量了一番,见这座客院虽然不大,但屋舍俨然,收拾的十分干净,心中十分满意,笑道,“这儿已经是很好了!多谢默莲娘子!”
默莲稍稍屈膝,道,“蒙娘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出门找禾儿,那奴婢便先行告退了!”
待到默莲离开,桓衍方问道,“阿娘,公主府的人都挺好的。可是儿子想不明白,我不过是捡了一个明珠还给公主罢了,公主为什么要请我们入府,对我们这般厚待呢?”
蒙氏微微一笑道,“公主如今这般施厚恩于我们母子,必定是图我们回报的。我观公主为人厚道,定不会做什么过分的要求,我们桓家人家风清正,必当知恩图报。既然今日受了公主厚恩,日后公主有求,只要不是违背良心道义,必将万死以报。”郑重对桓衍道,“衍儿,可记住了?”
桓衍跪在地上,道,“阿娘,儿子记住了!”
第60章 番外:子夜四时歌之延州春()
建兴十年(周历93年)五月;江南的春*色已经到了暮期,关内春*色却刚刚最盛,韩国公顾鸣坐在延州刺史府中的外堂书房中,看着皱起眉头。顾鸣乃先韩国康公的嫡长子,他的父亲韩国康公顾隶乃是大周名将;曾任朔方军总管;沿黄河北岸筑三座“受降城”;以此三城为中心;筑起一道坚强的防御屏障。挡住突厥南犯之路,此后“突厥不敢渡山畋牧,朔方无复寇掠。”大周减裁镇兵数万,每年节省军费数亿计。顾隶也因此以军功得封国公。顾鸣迎娶的的妻子乃今上嫡亲同母胞妹;丹阳长公主姬长宁。这一年;他上京述职,一路所经过之地,当地地方官员自然是对之巴结不已。到了延州一地,丹阳长公主因着受了些风寒,不得不留下休养。延州刺史庞姜为了表示自己对长公主和韩国公的尊敬,特地将自己的府邸腾出来,让给长公主一家居住。
一个年幼的女童迈着脆生生的萝卜腿从外头进来,无视了国公府守在阶下的侍卫,迈入书房,甜甜的喊道,“阿爷!”
顾鸣低头看着这名女童,眉目之间顿时柔软下来。这个女童今年三岁半,身上穿着一身红彤彤的吴绸绵袍,额头挂着一串小小的碎珍珠额饰,面容如雪玉,玲珑可爱,乃是他的长女顾嘉辰,小字阿瑜,自幼聪明伶俐,一向极得自己喜爱。
“阿瑜,”顾鸣将顾嘉辰抱起来,和长女笑着逗乐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阿瑜想阿爷了,”顾嘉辰用甜脆的童音道。
“阿爷,今儿阿瑜去看妹妹了。妹妹小小的,可漂亮了。”顾嘉辰对顾鸣道,她陡然落寞,低下头来,“她脚上穿的明珠履也好漂亮。为什么妹妹有那么多好看的东西,阿瑜却都没有呢?”
顾嘉辰说的妹妹便是顾鸣的嫡女顾令月,丹阳长公主嫁入顾家十年,方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将之看的如珍如宝,取的小字留儿,也不求什么好听寓意,只是单单盼着这个孩子平安,能够长长久久的留在身边。单这个小丫头身边,就足足配了两个乳娘,两个傅姆,四个大丫头,八个小丫头,平日里身上穿的,手头用的,更都是常人数都数不来的珍品。单就她足上着的丝履,就是用蜀地最好的绸缎做的,鞋头上嵌了一对明珠,足足有桂圆核大小,品相完美,光辉盈月,更难得的是一双一样大小,着在女婴脚上,光华璀璨,任谁看了都要多看几眼。
顾鸣的脸上神情不免淡漠下来,说起来顾令月也是他的女儿,他在心中自然也是疼爱的。但是瞧着自己的一双女儿,日子却天差地别。顾令月一个小小的女婴,还不知事的年纪,穿的用的已经是如此奢靡,皇太后和圣人疼爱长公主,待回了长安,可想而见定要将这个孩子宠到天上去。而自己疼爱的长女顾嘉辰虽然吃穿不愁,却远远不如妹妹了。顾鸣念及此,便不免心疼着被比下去的长女顾嘉辰些,疼爱道,“阿爷收藏的东西里还有一枚南海珍珠,不比你妹妹的明珠差,明儿我让人取出来,寻人给你镶在发箍上,你戴着一定好看。”
顾嘉辰唇边绽出开怀笑意,投入顾鸣怀中,“谢谢阿爷。”
顾鸣拍了拍顾嘉辰的背心,语重心长道,“阿瑜,你和妹妹是嫡亲姐妹,要相亲相爱。妹妹长大后,自然会尊敬你这个长姐,将她的东西分给你的!”
“真的么?”顾嘉辰问道。
“自然是真的。”顾鸣笑道,“阿爷也会教育妹妹的。”他作势道,“若妹妹不听话,阿爷就不喜欢她了。”
顾嘉辰闻言,低下头去,对了对手指,过了很久才道,“若是如此,阿瑜倒宁愿妹妹不要听话了。”她望着顾鸣面上露出不解的神情,解释道,“若妹妹当真听了阿爷的话,阿爷就也会和喜欢阿瑜一样喜欢妹妹的。阿瑜宁愿不要分妹妹的东西,也要阿爷多喜欢阿瑜一些!”
顾鸣哈哈大笑,只觉得自己一颗慈父之心被爱女的童言稚语给浸泡的一片柔软。一把抱起顾嘉辰,“好,阿爷最喜欢小阿瑜了!今儿天色好,阿爷带你到延州集市上逛逛吧!”
顾嘉辰面上显出欢快神色,咯咯笑道,“阿爷,那妹妹也去么?”
“阿爷教导阿瑜要和妹妹相亲相爱,阿瑜疼妹妹,想和妹妹一道呢!”
顾令月乃是去年二月里生的,堪堪一周岁零三个月,刚刚走路走的稳当,能够奶声奶气的叫出阿爷阿娘。顾鸣甫想着嫡女年纪还小,带着上街其实也不知道游玩趣味,若不小心遭了风反而不好。只是低头看着顾嘉辰殷殷的目光,心中一软,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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