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清早,闹钟还未响,他的手机就响了,有些烦躁的接起电话,竟然是小晞打来的。
“小晞,怎么了?”他的声音因为疲惫,有些沙哑。
“哥哥,你今天一定要来接我哦!今天是我生日!”电话那端的声音,很是兴奋。
约会地点在公墓
今天是小晞生日,而现在,天已经黑了。
天黑了,小晞却仍一个人在墓园。
雷声滚滚,预示着大雨将袭。
焦急万分的钱宝被塞在路中央动弹不得,他看到绿灯亮了而前面的车却慢吞吞地挪动时,不耐烦地按起了喇叭。
都怪他!都怪他怎么会在下午的公司例会上睡着了!连电话都没有听见!
小晞今天生日,她没有要求说要他带她吃好吃的,而是说要在家里和奶奶一起过,请他一起吃长寿面。他答应她会提前点下班然后去墓园接她,他怎么就睡过了头!
他怎么能让她天黑后还等在墓园!
钱宝烦躁的又按了按喇叭,前面的车终于动了。他听着窗外闷闷的雷声,祈祷只是干打雷不下雨。
小晞为什么不先回家?
因为他说过会来接她,所以她要等他,她打过电话,但是没有人接,所以她就继续等,就是这么简单。
她怎么这么倔,这么固执!
车流终于动了,钱宝压着心里的火气,跟着缓慢爬行的车流前进。当然如果他的眼睛是激光仪的话,那估计他前面那辆车已经成了马蜂窝。
纵使他终于挤上了不堵车的高架,他的心情也没有好一点。而老天爷像是要浇息他的燥火一般,让大雨“哗”的倾盆而下。
钱宝什么都不顾了,在布满电子眼的高架上飞起车来,变成社会新闻里标准的开宝马彪车、没有社会公德意识、被人民群众唾骂的富二代。
一位尽职尽责的交警在这暴雨里骑上摩托想追上他,不想追了十分钟不到就放弃了——实在追不上。钱宝不知道这位交警有没有通报同事,但是他在下高架的时候没有受到任何拦截,他一路狂飙的往墓园赶去。
人民群众说,做人要低调,这不是没有道理的。正当钱宝觉得自己十分走运的时候,他的车忽然就重重颠了一下,卡入一个积水坑中,抛锚了。
当钱宝尝试了几次仍无法启动车子,他立刻下了车,站在路边跟落汤鸡似的拦出租车。
大雨天出租车是很难拦的,尤其还是在这8点多钟的时段。连着十几辆载客的出租车在他仇视的目光中飞过之后,他才终于拦下一辆车,湿漉漉的钻进了副驾驶座。
“去墓园。”他急切的说。
司机以为听错了,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去墓园!快!”他有些不耐烦。
这次听清了,才八点多钟,去就去吧……司机抿了抿嘴,觉得这桩生意真是晦气。
到了墓园门口,出租车司机死活不愿意进去了。愿意把他载到这荒郊野外就不错了,再开远一点,都要出S市了!大晚上的,又是下雨天,谁吃饱了撑着往墓地跑啊!就是清明或是七月半,也没人这么神经啊!
司机不愿意进去,钱宝只得下车自己往里跑。晚上的墓园基本没有灯光,搁很远才有一盏路灯暗淡地亮着,只为了方便巡逻的守卫,就连这其实都没有必要,到了晚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保安会真正在墓园里巡逻,因为真要有什么事,这些保安跑得比谁都快。
现在大雨,自然也没有星光,钱宝在模糊不清的视线里,也没有办法跑得太快,只能凭着自己的方向感,大步的向前走。
这个公墓修的很人性化,进大门之后很大一片区域都是绿地、花坛和石像,上山之后才进入墓区。
一路来他心情焦急,还没有多想什么,然而一进入墓区,就像老天爷突然关了水龙头一样,雨,诡异的停了。
这一停,四周顿时变得一片安静。一排排白色的墓碑在夜色里反着蓝幽幽的光,看得钱宝头皮发麻。
空气很是清凉,夹着丝丝凉风,只叫人起鸡皮疙瘩。树影摇晃,仿佛总有什么东西要从树后钻出来一般。
钱宝总觉得有视线盯着自己,这视线似乎是来自四面八方。他不敢到处瞎看,只能用余光迅速扫一眼可疑之物,始终是埋着头、咬着牙,在这一片死寂里拼命往前走,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然而却总觉得听到的,是别人的喘气声。他的心脏跳的很不规律,尤其在路边前排墓碑上嵌着的瓷制遗像冲着他邪魅一闪的时候……
这段路,无疑是漫长的。他真的是被吓到了很多次,有时候是树上随风而起的白色塑料袋,有时候是一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的黄鼠狼,有时候是某种鸟突然莫名奇妙地哀声长鸣,仿佛女人凄厉的哭喊声。
他觉得自己走了足够久,甚至似乎有点迷路,于是捏了捏拳头,掏出手机拨电话给小晞,他用另一只手遮着嘴,仿佛是害怕什么人听到一般:“小晞,你有站着路边等我吗?”
“对啊!”小晞微微喘着气,似乎刚做完什么运动一样,“哥哥到哪了?”
“我已经到墓园里了,可是太黑了,我都没看到你。”钱宝举电话的手因为紧张和害怕不自觉的有些哆嗦。
“你肯定还没走到,我都没看见你!”小晞还在喘气,但是语气很肯定。
钱宝本来还想反驳,因为他真的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很久,但是他很快看见前方,有个白色的,披头散发的,上下蹦跶的身影。
吓死人不偿命么……
“我好像看见你了……”钱宝语气很弱,他真不确定他看见的,是不是小晞……
“哦。我……啊,我好像也看到你了,那个黑漆漆的是你吗?哥哥?”小晞在电话那头朗声问。
那个上下蹦跶的白色身影不动了,安静的立在路边。钱宝比刚才确信了那么一些,但是他又立刻觉得很担心,如果他看到的不是小晞……那小晞看到的,肯定也不是他……
“你跳一下……”
白影跳了。
朝着他跳了过来……
如果不是这白影一边跳一边甜甜地喊“哥哥”,他一定会扭头就跑。
小晞的故事
一黑一白的两人会合后,小晞提出想从小路回家,说从大路走太远。钱宝想到山路边的那片荒坟就觉得血液快要凝固,于是说天黑可能会踩到蛇,虽然大路远一点,但是安全。小晞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便牵起他的手,跟着他顺着墓园大路往大门口走。
“哥哥,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她问。
“哦……可能因为淋了雨的。”他答。出了那么多汗,能不凉么!
“我打电话你干嘛总挂断啊?”她有点怨气。
“额,我睡着了,可能是不小心撞到挂机键了……”他连忙解释。
不对啊,他离开公司的时候,好像是直接从会议室桌上拿起的手机?
额,算了,在墓地里,别琢磨古怪离奇的事情……
出去的路似乎要比进来时短上很多,虽然偶尔还是被墓碑上白瓷遗像的反光吓得不轻,但是至少,小晞的手是柔软温暖的。
两人走了将近四十分钟才走到小晞的家。
远远在田埂上,就看见房屋的门开着,蜜黄的灯光从门窗照出来,门口是太婆干瘦佝偻的黑色剪影。
不等他俩走近,太婆就冲着黑漆漆的田吼了起来,那声音在夜晚宁静的空气里穿得很远,似乎还带着回音,传遍了整个山脚:“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不是说了要先回家么!野去哪里玩了?这死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哪儿都没去!才等到哥哥来!”小晞一边高声回话,一边加快脚步进了屋。
等钱宝走近了,太婆的炮火立刻转移到她身上:“不是一早就跟你打电话,让你下班早点接她么,答应了的事怎么不作数!”
“对不起对不起,公司开会晚了……”在太婆的盛怒之下,钱宝不敢说自己是睡着了。
太婆自然不会因为这个道歉就放过他,一边转身进屋一边絮絮叨叨的骂:“年纪轻轻的,臭毛病都学会了,钱多了还想更多,一天到黑就忙着赚银子,别的人别的事,什么都不顾了!天底下的有钱人都是没心的!”
钱宝听着太婆的数落没吭声,抠抠眉心跟着太婆进了屋。屋之里的陈设和上次相比没有什么变化,但可以明显看出屋子是收拾过的。方木桌子上没有一点杂物,几个颜色不一的凳子整齐的收在桌子下面。铺着凉席的两张床上盖单都叠得很是整齐,枕头被精确地放在床头正中。水泥地面上一点灰尘都没有,只印上了小晞几个潮湿的带着泥浆的脚印。钱宝站在门口听见太婆说小晞脚脏让她换鞋,犹豫自己该不该往里走。
太婆见他一直不做声也不进门,扭头细着眼横他,发现他站着不动,又吼:“杵在那儿干嘛!还怕我们家脏了你的脚吗?虽然没铺地毯,但今天扫了拖了的,干净的很!”
“不是……奶奶,我身上都是湿的,怕把您家里弄湿了……”钱宝觉得被吼得很冤枉。
太婆意外了,愣了愣,这才发觉他确实衣服裤子都贴在身上,尤其裤脚,看上去似乎能拧出水来,还沾着不少泥沙。鞋子更是湿的彻底,那真皮的休闲皮鞋已经被水泡得走了形,不成样子了。太婆见到这般,语气软了几分:“又没下雨,掉河里了啊?”
“市里下了……”
“你没开车?”
“车半路抛锚了,出租车又不愿意进墓园……”
太婆不做声了,盯着钱宝的眼睛一动不动,接着对小晞说:“赶紧的,给他拿条干毛巾。”
“不用了奶奶,从墓地走回来,衣服都快干了。”钱宝觉得拿毛巾也没什么用了。
不过小晞还是手快的把一条干毛巾递给了他,毛巾看起来很新,图案是一株兰草,上面残留着肥皂的味道。
“可惜没衣服给你换。”太婆坐到床边,脱掉鞋,盘起了脚,“这么说,你是一个人走到墓园里接的小晞?”
“嗯。”钱宝点点头,擦了擦脑袋,就把毛巾还给了小晞。
“墓园里晚上好像没灯吧?”太婆揉着膝盖,不经意地问。
“搁几十米有一个,不过不是很亮。”
“没保安问你是干嘛的?”
“没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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