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左原是挟了一身一心的疲惫,直到此时望见章沫沫一阵青一阵红的小脸上,眼睛都紧闭成了麻花状,莫名其妙的,竟笑了。“行了,你放松一下;腿总不活动,肌肉会萎缩。”他动了动嘴角,目光复又变得坚毅,似是还想要说些什么,犹豫良久,终究没再张口。只有手上愈加细腻起来,揉揉停停,竟不知是过了多久,直到紧绷着的肌肉被捏得松弛,这才站起了身。
章沫沫不知怎么,恍然间却生出一丝落寞,藏在被子下的手,徒然间拧成了一团。
“沫沫……”料想中的脚步声并未如期而至,他的声音却突如其来唤在了她的耳畔。章沫沫心下一惊,无端端生出类似于感激的一份忐忑,心也被提到了嗓口。他的声音,实在是疲惫得可以;“想了你一天,真的很累;睁开眼看看我,看一眼,我就走……”
她听不到;他便一直近近瞧着她;炙热的呼吸,一下下传递在她的脸侧,烫得人心也化了。
“你不是失忆么?”说着,男人淳厚的声音带着戏谑一点点接近了她的耳膜,轰炸得人脑子都乱了,“可没听说车祸后遗症里还有装死充傻这一项的!我数到三,再不睁眼睛就直接亲了……一、二、三……”
飞速行进的间隔,根本没给人反应的机会就数到了‘三’,章沫沫纵是定力再强,此时面临越来越强大的男人的气息也固执不下去了。‘簌’的一下眼睛睁得个大开,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猛听得病房的门‘呯’的一声被推到了墙上,董菲提了两袋子日杂用品慌慌张张蹿了进来。
“章总啊,对不起我迟到了……打不到……车……”
一切的解释都是如此苍白无力,项左一脸罕见的春意被生生掐断,愤恨得眼睛都要喷出火来;董菲被瞪得心慌,手上一堆东西三下两下掉了个干净。哭不成哭、笑不成笑,想逃跑又挪不动脚;被这男人强大的气场集中了火力一轰击,险些直接就坐到了地上。正自愁苦,忽听得章沫沫大叫一声……
“我说你!工资是白领的么?这么晚才来,你给我过来!”
董菲从来没觉得挨骂挨得这么舒服过!也不难受,却还要感激涕零;章沫沫也是骂得舒坦极了,捞着走近的董菲就扯到了自己床前,死攥着她袖子不肯松手。
“你还说对我男朋友没肖想?白天宋家恺在这的时候,你就跟这转转悠悠,赶都赶不走!晚上该你值夜班了,又见不到人,我再警告你最后一遍,你再敢觊觎我男朋友,我马上解雇你!解雇!”
骂得真正带劲,底气十足还不解气,一把将董菲推到了那把刚好立在床边的空椅子上。这才恍然一抬头,“咦,项先生,您怎么也在这?”
乒乓一阵乱响,毫无尊严与地位的打工妹被推了一个趔趄;好在项左终有一个宽广的心胸,叹了口气,把眼看就要张到地上的董菲扶了个稳。
举目无奈,“好好休息吧,别闹了。”说着,他拿起车钥匙走出了病房。
可怜董菲至此还沉浸在巨大的、多方面的打击中不可自拔!她老板,不是只失了忆么?难道车祸也能顺带着患上暴力倾向么?刚刚扶住她的,是那个项总么?他扶的她哎,是他亲自扶的哎!
此时两个肩膀也都成了金贵的,恨不得几天不洗澡一直保留着这触觉才好!可是转眼间又瞥到了满目神游太虚状的章沫沫,恨从牙边生起。
“章总!章沫沫!”
“啊?”床上的病人忽然被惊醒,总算回过了神,张着嘴面带无辜;“什么事?”
董菲气得不轻,抖了抖衣服走上前来一叉腰,“我是你员工,又不是你情敌!谁觊觎你男朋友了?我不就多看他两眼么?你至于一天到晚念叨么?还有你推我干嘛?我也是有尊严的!我是设计员、不是受虐狂!我强烈要求调回公司!调回公司!”
“噢,”章沫沫厚了脸皮一笑,死拽着董菲的胳膊让她坐在了床边,边就安抚一般拍上了她的后背;“对不起啊,我忘了你不喜欢我男朋友,不喜欢就好办。那我以后不这么推你了,别生气了……”
被她摸得顺了毛,董菲也就不禁低头偷笑。调回公司?当然不成!她现在跟这当护工,每个月还多拿了项左五千块;相比之下,被当成情敌、推两下算得了什么!找时间她还得跟沫沫商量商量,让她在医院多住几个月才好……
项左走到楼下,却停了下来,给助理俞念远打了个电话,交待调两个人去坐阵章沫沫的广告公司;公司再小,一个人没有总还是不象话。待她从病床上爬起来是要解散还是继续,由她,可是在此之前,他不能让她的公司就这么黄了。
前两天那两个脑外科和精神科专家的话言犹在耳,说什么落地的时候造成了脑外伤,加上病人某些心理暗示,很有可能会选择性的遗忘一些自己不愿意记得的、或者想要逃避的人和事。很明显,不管出于什么动机,他自己现在是完全被章沫沫划入了‘不愿意记得的、想要逃避’的这个范畴里。
住院部西区的绿化园地上,摆放规整的月季正开得清爽;他仰头望着六楼北数第三间的窗口,从那里面望出来,刚好是这一院子花!
清晰的视线笔直落在那透明的玻璃上面,似是要将那病房里面的角角落落都收尽眼底。然而最终,却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他能把这所有的事情,都为她想到了;可是唯有她本人,他却怎么也想不清楚!
章沫沫,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章鱼兄的地雷啊!!!!!!!!!兄弟你不用来一次扔一次啊,,作者说倍感亚历山大哇,
还有火焰兄补的分!!!!!手机党章补不容易啊,泪奔啊
☆、第十七章
章念晴是在家里接待的律师;一同来的,还有一位中年的女性会计师。这两个人秉着绝对专业化的笑容同她谈了很久,针对离婚的必然性和随之得到的各项利益进行了一番细致耐心的讲解,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而章念晴,仍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残留在她记忆和理智里的,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桩婚姻的不合法性,如果您执迷不悟最后不得已只能通过法律途径解决的话,对您一点好处也不会有。”
皮质的沙发,便是在这夏末的温度里,依旧冷得干脆。就像那个男人,毫不犹豫的绝情!
章念晴忽然觉得很冷,眼前满是项左那张英俊却残酷的脸;不知在呆坐中过了多久,当心中的压抑与委屈再也扼制不住,她猛得站起了身,茶几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凌乱,只有凌乱才能心她的心平静下来!
可是这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她那样深深爱着他,他却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他曾经那样浪漫地走进了她的生活,现在却说翻脸就翻脸、比路人更加不如!全部的因果,都在她昏迷的八个月!她为什么不直接撞死算了?章沫沫当初就应该直接把她撞死,今天就不会有这样的痛苦!
想到这里,意识里忽得又现出沫沫躺在病床上的那张脸,令人厌恶!明明是一副无辜的近乎白痴的表情,为什么就那样让人厌恶!章念晴紧咬了嘴唇,停顿了几分钟,再一次踏出房门的时候,早已理清了一切思绪。她,是沫沫唯一的亲人,没错,沫沫唯一的亲人,就是她!
项左接到董菲电话的时候,正在开会。甫一看清来电号码,便是不着痕迹地皱了眉头,丢下一屋子人走出了会议室。
他知道,若非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那个小姑娘根本不可能打电话给他本人!
“项……项总,”董菲拿了手机,鬼鬼祟祟摸到医院走廊的楼梯拐角,作贼一般左右张望着;虽然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得起沫沫,可是毕竟她拿着项总的高薪,咱不能光收钱不干活! “念晴姐,她来接章总出院……”
“她腿伤成这样,怎么出院?!”项左心下一急,语气瞬间凌厉;这一声显然给董菲原本就忐忑的心更铺上一层霜,不由得喉咙发紧,咽了咽吐沫,一脸苦楚;“她们是亲姐妹,我是个外人,哪里好说什么。刚刚念晴姐来了,就把我支了出去;我站在门外只听得她们哭哭笑笑,说了很久,最后,终于听清楚一句,念晴姐说一旦您同她离婚,她就同章总到国外定居!章总,章总说姐姐要去,她当然跟着……”
董菲实在是急得有些焦头烂额;想方设法磨蹭着收拾东西,只盼项左快点到!简简单单几件行李,翻来覆去拾进来又捡出去。人家亲姐姐来接出院,病患本人又跟二傻子似的听凭吩咐,她顶着一个雇员兼‘不被记得’的朋友的角色,即便是明明认为不该出院,可是又能说什么?
所以当房门被打开的一瞬间,甫一看清来人,董菲心下一喜,几乎要感激地扑上去。
“这是干嘛?”宋家恺挑了眉毛站在门口,手上还拿着一大捧娇艳欲滴的黄玫瑰。
直到此时,章沫沫才像是从木偶状态突然又活了过来;脸上瞬间见了神采。瞧着宋家恺眉开眼笑起来。“有看病人送黄玫瑰的么?”说着,接过花,搂在怀里一朵朵数着。
宋家恺手上一空,倒有些吃醋。这不就是最普通的黄玫瑰么?也至于稀罕成这样……不屑中却难掩得意;朝章念晴颔首一笑算是打了招呼,把轮椅的扶手接了过来。“想出去散步么?我推你去。”
“宋先生,”章念晴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沫沫要出院了。”
章沫沫眼中前一秒才升起的生动忽得又暗了下去,眼巴巴望着宋家恺,无辜而抱歉,“对哦,怎么办呢?没时间和你一起散步了。”说着,不禁带了些黯然,却仍是端端正正朝他一笑,似是感激又似遗憾。
在这一刹那,宋家恺竟然有一种错觉,仿佛觉得这姑娘的笑容说不出的酸涩与无奈。最要命的那一句‘谢谢你’,听着倒跟‘永别了’的意思差不多!直觉支配下,就板了脸摆出了真男友的架势,“出什么院?腿还没好呢。”
“是啊,是啊!”被晾在一旁的董菲终于找到了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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