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他望着面前倔强而单薄的背影,百味杂陈;一字一顿放弃了抵抗。
项左但觉太阳穴上突突跳起来,一下下的,血液眼看就要自心脏破空而出。他倒真想学章沫沫一般扭头走走,只是腿脚怎么也不听使唤。他不能走,终究还是不能眼瞧着她踏进一个不见底的深渊。可他能做什么呢?他拉着她胳膊,她宁可不要那条胳膊;他指着深渊告诉她,她却是个聋子!她宁可当他是说梦话,就是不肯好好听一句。在她心里,盘踞了二十几年的亲情远远超过他的份量!
于是满胸郁结中,项左只淡淡总结出一句。
“你再见他一面,我让东印立即破产!让胡永年在这城市里再呆不下去!”
章沫沫在不可置信中猛然回头,“你说什么?!你疯了么?”
“是疯了,疯得彻底!”这一句,他却答得坦然坚定;在这女人愤怒着控诉、却又仇恨着接受了威胁的目光里,项左固执而利落地钻进了自己的汽车,呼啸而去。
☆、第三十五章
入了夜的隆冬季,周遭一片灰黑色的笼罩。冰冷的公路、坚硬的地面,就连路边光秃的树丫都是毫无生气。项左坐在车厢里,带些麻木地习惯性开着车,握着方向盘的手捏得紧。
刚刚沫沫对他的评语,回想起来还真是贴切——他是疯了,真的疯了!她像是倾尽全力一般与他划清关系,他却死活不依。挣扎到这种状态,他究竟是着了什么魔,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因为在东印的档案里,意外发现胡永年的儿子胡晓松的职位档案,明明是一个毫无关联的人,他却前前后后查了个遍。莫非他原本就是入错了行?其实他本就是个当侦探的料?
有时候,项左也在想,他对于章沫沫,到底是爱情、还是执念?只是不论是哪一种也好,他就是克制不住要去看她、想她、处理所有一切跟她有关的事情的欲望。他疯了,疯得厉害;就在这么个令人无奈而失力的晚上,他想的还是关于那个英年早逝的胡晓松,除了一撂档案里罗列的辉煌的学业成绩和优秀的工作表现,他总觉得还有一些更深的东西隐藏着!于是这早已丧失理智的、没有牌照的义务侦探,得出了一个毫无意义可言的结论——既然沫沫这里问不出答案,他,只有去找章念晴。
再一次回到江南城,项左倒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有多久没回过这里了?那个执着得简直能把人逼疯的‘项太太’,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幡然悔悟、回心转意?这实在是个未知数。人,都有利益点;只有章念晴,偏执得近乎到了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境地,这样的坚持,连他这样自认为果断坚定的人也不禁要暗自佩服。想来实在是讽刺,项左忽然就觉得,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实际上倒像是他跟章念晴两个人在比拼耐力!
两个偏执的傻瓜,外加一个不可理喻、稀里糊涂的白痴,这场角逐实在劳神劳力!
项左来到家门口的时候,并没有立即敲门进去;胡晓松的事情必须要查清楚,既然章沫沫不愿意跟他心平气和的沟通,那他只有找念晴。可是这样一来,恐怕又要发生些难缠的纠葛,这实在让人有心头疼。第一次,在面对一个人的时候,项左心里竟隐约流出些恐惧感。一个难缠的女人简直比最苛刻的商业对手更加让人不知所措。
就这么一顿的工夫,有些意外,他听到屋子里,传出一个并不陌生的男人的声音。所以又多听了几句,于是,脑海里浮现出的汤昊的身影终于和那把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汤昊,消瘦了不少;原本爽朗英挺的男人、神采奕奕的脸,此时俱是挂上了阴郁的沉暗之色。他的手里,是一只半满的酒瓶、敞着盖子。
“念晴!你这么糟蹋你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你究竟要怎么样?”
满屋子弥漫的酒气中,人都要被愤怒与心疼生生撕碎,抑制不住的想把那该死的酒瓶一下摔在地上的冲动;沙发上兀自醉成东倒西歪的女人始终闭着眼,纤长的、颤抖的睫毛下面,只滑落出两滴晶莹透明的液体。在酒精作用下微红的双颊有泪水淌过的痕迹,像是两道岩浆将他的心炙烫得生疼。最终,酒瓶还是被轻轻放上了茶几;汤昊整个人屈下膝,将章念晴扶正,多看一眼都是折磨、却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于是,语气,也变成了哀求;“从前的一切,都忘了吧;抬头朝前看,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汤昊,我还有什么未来?”她仍旧闭着眼睛,嘴里呼出的、带着酒气的热度,声音轻成了羽毛;“你告诉我,现在的我,还能有什么未来?”
“我们去报警、然后看心理医生,念晴,你必须跟过去说再见。你还年轻,生命还很长!”
“报警?”章念晴颓然一笑,满目不屑,“汤昊你是太善良还是把别人都看得太善良?报警还能挽回些什么?以后我还要不要见人?还走不走得出这个房间?你说生命还很长,可是我的都被糟蹋光了!”
她愈说到后面,声音愈加黯淡;一点点低下去,汤昊只是心痛!这个女人,当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他便一直望着她。因为钢琴考试没通过,她掉眼泪;因为他打篮球伤了胳膊,她也哭过。她的眼泪太丰富,每一滴对他来说都是杀伤性武器;可是从前,他的心疼里总还是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比如宠溺、比如甜蜜。而这一次,却是活生生的、纯粹的痛,尖锐、不可抵挡!
事实上,对于章念晴所遭受的那些噩梦一般的境遇,事到如今竟然不知道要怪在谁身上才好!汤昊抬起她的脸,不知疲倦地为她擦拭着怎么也淌不完的苦涩;“你还有我,我一直在这里,你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我。”他,不知是在能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念晴缓缓睁了眼,目光如水,却是死潭;“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脏!汤昊,你不要对我这样,我配不上你,我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念晴,这不是你的错!”他听不到她说完,已是将人从沙发上撑直了起来;双手,紧紧握在她的肩膀,果断坚定地直直望进她的眼;“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能这么想!”
“不是我的错?”章念晴的双眼,在一片茫然的空白中竟是找不出焦距;她一点点搜索着房间里的一景一物,重复了几遍,直到猛得想到了什么,痛苦地扭曲了脸。“对,不是我的错!错的,是项左!是他害的我……这一切都是他害的……”如果不是项左在停车场对她说了那些话,她怎么会到酒吧里卖醉;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会……她费尽心思留在他身边,却只是守住了一个空洞洞、冷冰冰的房子……
“念晴!”所有的挫折都抵不过此时刻,他知道她内向、坚韧,却真的想不到竟然偏执到了这个地步!亘古不变的矛盾,再多的争辩与挣扎也是徒劳。
当汤昊走出念晴家的时候,只觉整个人里里外外都是疲惫。夜,深了;满天繁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辉映在天空中,似是永不知疲倦。而他,还能坚持多久?最可悲的,不是他不知道答案,而是关于这个问题,他连想一下也不敢。
刚刚步出电梯间,便就发现了一楼前厅的休息沙发上独自端坐的项左,就像是专门在等他出来一般,翘腿而坐;汤昊神色一僵,脚步也跟着顿了下来。
“过来坐。”项左朝他招了手,不见喜愠;汤昊有些尴尬,平心而论,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需要跟项左谈些什么。事实上对于项左这个人,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和态度来对待他!如果没有项左,他和念晴也许早已经生活在一起,可是,这件事却又怎么能责怪他?
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之一,便是你想恨一个人,却根本找不到要恨他的理由!
“说实话,我正准备到楼上去……抓奸!”项左一板一眼地说着,清晰而严肃;汤昊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满目愤怒。
“抓奸?你有什么资格?你真的拿念晴当妻子么?你有一天对她好过么?如果不是你把她自己孤孤单单抛弃在这里、不闻不问,她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模样?”
他急了、他却笑了。项左百年严肃的脸上,倒是漾起一份不知从哪来的畅意;“深更半夜从个‘有夫之妇’的屋子里走出来,还能理直气壮、义愤填膺地指责那个当‘丈夫’的不合格,你是不是第一个?”
汤昊虽是问心无愧,却仍是不由不脸上一红;扔下一句“不可理喻!”,转身就走。明明就是个企业的掌舵人,明明就是白天里看起来无比理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那一张端庄正派的脸下面竟藏着这么些个歪理邪说?
“等一下!”项左这才沉声唤了一句,人也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既然这么在意她,怎么能容忍她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这个道理,还要人教么?!”
汤昊回了头,他看到项左的脸上再没一分轻松与玩笑,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之下,竟摸不清他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我关心她,我希望她幸福;这样有错么?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汤昊,你如果真的爱她,就该自己给她幸福;而不是寄希望于别的男人带给她幸福。”
两个男人,站在寂静的一楼大厅里对峙,彼此都是沉默,各自咀嚼心事。良久,项左才打破了这肃静,他说得一字一顿、清晰而有力。
“如果换成是沫沫这样,我一定把她关起来,直到她想通的那一天为止!”
汤昊白张了半天嘴根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他料想不到这么一个理智的男人却又霸道无理到了这个地步;虽是野蛮,可是隐隐的,又似讲出了他敢想却不敢做的现实。直至此时,汤昊才正视起这个男人的脸;锐利、强势的目光,坚毅得让人竟不知如何才能提出异议。
“坐吧,”项左这才放稳了声音,坦然相劝,“我有一个提议,相信你一定感兴趣……”
☆、第三十六章
章沫沫,莫名其妙的,就多了一个追求者。
按理说,对于一个女人而言,但凡身后哭着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