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那我们继续……”
“讨厌啊!”章沫沫捂了红溜成一片的两扇唇,奔命般把个脑袋别得更远些,满目哀怨;看到宋家恺噙了坏笑在眼底,盈盈望着她,这才一拳捶到他胸口。“烦你!”
一片朗笑声中,汽车再一次启动,冲出迷蒙雨夜的无边黑暗,飞奔而去。
☆、第九十一章
那一夜之后,章沫沫又再次硬起头皮去了宋家恺家三次。他说父母的事不用她操心,由他来慢慢做他们的工作;只是她却固执,自己犯的错就必须要自己面对。第一次,还没走进屋里,便就叫宋家恺的母亲一个白眼将扇门拍在了她的鼻尖;第二次,保姆开的门,她进了屋子却没人招呼,一个人尴尬异常地在宋家客厅里站了一刻钟,章沫沫终于灰溜溜又走出来;第三次,她去的时候宋母当她隐形人一般自顾自说着电话,直到似是讲得累了,朝向厨房唤了一声‘吴妈,泡茶’,章沫沫得此机会兴奋不已,两步就跑过去把茶叶泡了来端在了宋母面前。
她一脸讨好、小心翼翼,这一次换成宋母叹了气久久深蹙秀眉。“你都不知道要些颜面么?到别人家里不受欢迎,怎么还三番两次不停来?!”
“伯母,我知道我配不上宋家恺。原本,我也没想拖累他,可是到了今天,这些撇清的话我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您说我没脸没皮也好、说我不知羞耻也罢,我只是不想再让宋家恺为难;别的事情,我什么都帮不上他,就替他挨几句骂好了……”
宋家恺接到他母亲电话喊他回家吃饭的这一天,正是周五。回到家看见章沫沫的车停在家门口,不禁暗自纳罕。走进去,他母亲在客厅里看杂志,章沫沫系着围裙、端着一盘子菜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他也颇有些意外。
“你回来了?”
宋家恺却并不答话,眉眼立时冷了;“妈,你怎么支使她干活?”
宋母却是慢悠悠翻着杂志,对他一脸的不悦视若无睹;“她自己要来跟我们家保姆学做饭,我还没跟她收场地费和学杂费呢。”
一脸尴尬中急使眼色,章沫沫连拖带拽把又要跟他母亲开火的宋家恺扯出了客厅。
“章沫沫,你要干嘛?溜须拍马你也找能容得下手的地方行吗?谁让你干这些了?”他撅了嘴,刚刚没发出来的火全朝她来了。说着就要把她的围裙解下来,却被章沫沫边扭边拍地躲了过去。
“溜须拍马怎么了?给长辈说些好话、哄她开心,这犯法么?再说了……本来我就是高攀你们家,自己一无所有、一无是处、还犯了那么大的错,难道非要拽出二五八万、装成个菩萨给人供着么?就是白痴也不会把这样的女人带回家。”
宋家恺眉头皱得更深,只是纠结外加心疼。“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可从没觉得你高攀,再说也是我没脸没皮追的你……”
“行了!”章沫沫灿然一笑,戳了戳他胳膊,“想要嫁进‘豪门’当媳妇那么容易的么?你就别说话了,别坏我的事!”
一脸笑意盈盈又把他推进了饭厅,终于到了开饭的时候,章沫沫忙着盛饭装汤,就是不肯坐下来;宋家恺看着心急万分,最后忍不住大喝一声,“别忙了,你自己吃自己的!”
这一声把章沫沫又喊成了手足无措,呆立在当地一桌子尴尬;直到宋父看不下去,干咳了一声,宋母这才别过头去,似带着不耐烦说了句“你站这干嘛?监督我们吃饭么?”章沫沫一笑,终于这是找着机会坐了下来。
这一家人,个个面冷心善,一勺一勺吃进的都成了感激。于是又想起第一次来宋家恺家里,那时他父母可是有多亲切近人,对她有多热情周到,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实在怪不得别人。心里升出的却是歉意大过了内疚,独独有些黯然。清脆的筷子碰了碗碟的各式轻响中,宋母似是自言自语一般低语了一句,“下个月初八是好日子。要订婚就快订!”
☆、第九十二章
说完,倒有些生气的架势,从桌子上站起来就自己上了楼。
宋家恺、章沫沫二人,直回味了良久,这才相对会心露出微笑;双双把目光又投向了宋家恺的父亲。老人面色清俊、沉着声朝向章沫沫,“沫沫,以后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你现在不单是代表你自己,你身后有整个宋家的脸。”
“我知道了,伯父。”她应着,低了头;眼角隐隐有湿润的感觉涌过。
订婚的日子,就定在了下月初八;地点是唐华大酒店的顶楼宴会厅。订婚请柬的设计当然由章沫沫亲自操刀,采用的是湖蓝色的基调;这是宋家恺喜欢的颜色。对于他、他的感情,她没有别的方式能报答,只能通过这样的小细节来表达自己的感情,可能他根本不会注意得到。
请柬印出来的那一天,章沫沫拿着那轻巧精致的小卡片,心里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长呼出一口气;当时心里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怎么把这张卡片送到项左手里!忽得,这想法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为什么会觉得轻松?为什么急巴巴想到的就是要让项左知道?身子一下瘫坐在了椅子上面,原本就觉得在面对宋家恺时,自己一身的罪孽,更深重了……
最终,订婚请柬还是通过快递公司寄给的项左。
章沫沫是不敢亲自去送请柬的;宋家恺一万个不待见项左,自然也指不上他去送;原本想让董菲跑一趟,不料这丫头最近心情极度烦躁、脾气坏得无与伦比。那一天章沫沫刚把请柬拿出来,还没放到她手里,董菲便就跟被踩到了尾巴一样,蹦得老高。“要送你自己送!反正你的心是石头做的,送个请柬又算什么!”
看着董菲甩着办公室的大门‘呯’的一声关上,章沫沫觉得那一声就像是甩在自己脸上。这一愣神的工夫,又是一个下午从木然呆滞中飞速溜走,等到回过神来终于想到还是让快递公司寄的时候,已经快到下班的时候。忙不迭打电话、等人来收件,最后好不容易把东西寄出去了,原以为人可以放松下来,不料神经却是绷得更紧了。
从那一日起,整个人都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恐惧当中。上班的时候,怕路上被某辆车忽然拦下来、在办公室听到敲门声就胆战心惊、吃饭也要时刻瞄着前后左右、下了班回家这种担忧更加是达到了巅峰。只是日复一日,根本没什么事情发生、没人拿着那请柬来找她、问她、挖她的心,于是又心中的恐惧更加升了一层,他是怎么了?他不会发生了什么事吧?
就在被这层出不穷而且毫无道理可言的揣测中倍受折磨,人都快发疯的时候,这一天章沫沫忽然发现,原来明天,就是订婚的日子了!此时才想到,她,还没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她的父母听!
之前打电话给念晴通知她关于自己要订婚的消息时,还说过要在订婚前去父母的墓前看一下;只是这些天来浑浑噩噩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在了脑后?天寿陵园距离市区大约五十公里,章沫沫没开车,搭上的是专线的客运汽车。这一路上,想的都是当天跟念晴打的那一通电话。
☆、第九十三章
当时念晴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钟;再开口却是犹豫着说了半句话——‘你怎么没跟……’章沫沫知道她要说的是谁的名字,有些忐忑,好在念晴就此打住了。接下来倒是带出了浓浓的歉意,‘等你们结婚时我再回去好么’。明明,她说的因为路途太遥远而无法参加妹妹的订婚宴,可是章沫沫不知怎么就听出那歉意里隐隐竟有些其它的意思。她生怕下一句听到她说什么‘关于项左’出来,拿着电话的手也握得出了汗;不料念晴却说了一句‘沫沫你怎么这么傻’。
章沫沫听愣了,直到念晴再缓缓开口解释。‘当初他跟你求婚的时候,你本可以承认自己其实不是章念晴的。’带了不知是怨是疼的一句责问,一下就将章沫沫以为可以永别了的眼泪又劈了出来。这样的一句话,远比她说‘对不起,因为我,你和项左没办法在一起’更加让人听不下去。
‘项左那么个男人,要爱上他并不是什么难事。你敢说你答应跟他结婚的时候,难道心里除了东印和我,就没别的想法么?沫沫,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你怎么就这么傻?如果你一早跟他承认了你不是念晴,用章沫沫的名字堂堂正正嫁给他,之后这一切的一切哪里还会发生?就算我醒来,会怨你、会恨你、会不甘心被你夺去了幸福,可是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不可能恨你一辈子!最重要的,你得到了那个男人!现在弄成这样,你……这又是何苦!’
当初,究竟有没有想过要堂堂正正地嫁给项左,现在再去追究这样的问题,已经毫无意义了;这个答案,全世界只有一个人知道,只是她永远都不可能说出来。章沫沫站在父母合葬的墓前,就是要把从前的一切都打包忘掉,今天,就把从前的她一齐埋葬在父母的身边。
汉白玉的底座上,镶嵌着中国黑的石碑;满目泛翠的青山掩映下,只有那两张静止的照片,在冰冷的碑牌上静静望着她。章沫沫跪坐在被阳光照出丝许暖意的墓栏前,小心翼翼地将束花摆放在了墓台上面。
并不是扫墓的季节,再加上父母的墓牌立在靠近陵园最深处的园区,这一方世界安静得出奇。这份安静,倒似是上天独独留给她的一片畅然天地,章沫沫的手尚未抚上墓碑的边缘,眼泪便肆无忌惮落了下来。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隔了这么久才来,是不是很不孝顺……”她静静地说、静静地触摸,手间冰冷、却又似带着温度,照片里的两个老人,和暖地微笑。他们笑着,她却哭着。“是不孝顺,因为我不敢。我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们,不知道怎么面对那场车祸。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那一天下了飞机,我就看到爸爸一脸憔悴,精神非常不好,妈妈和姐姐都不会开车,我只想说让爸爸休息一下,却不知道……”
章沫沫擦了擦眼泪,也不知道从包里拿纸巾,就着袖子胡乱抹了一下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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