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靳湛柏给她开门,两人漠视一眼,都没有开口,互相错开。
他感冒了,鼻音特浓,正在喝药,从五月中旬分开,一个多月没有见面,中间一次在争吵中浪费,彼此在对方眼中恐怕都有些陌生,这陌生不仅仅是感觉,还有外表,靳湛柏凋零的不比斩月缓慢。
她一直以为他活的风生水起,没想到他也有憔悴彷徨的时候。
斩月拘束在客厅,没动,完全把他当需要拜托的贵人,靳湛柏拿着毛巾从浴室走出来,六月中下旬,天气很热,他却很不幸的得了重感冒。
“什么事?”
他淡淡的问,用毛巾擦头。
斩月忽然就产生他们真的疏远了的感觉,他的口吻如此冰冷,这还是第一次。
他站立,她也只能站起来,身高差距十公分上下。
“CICI走了好几个模特,你能不能帮帮我?”
揉完头发的毛巾被他扔在沙发上,他从斩月身边擦过,倒了杯水,问她要不要,斩月点点头。
“要我怎么帮?”递水给她的时候,他问。
其实斩月也是一头雾水,难不成他还能让已经对CICI死心的模特再重新回去?
想来想去还是变成了钱的问题:“你借我点钱行吗?”
靳湛柏喝着水坐下沙发,眉目没什么表情,带着即将出现的倦色:“借你钱没问题,但CICI的问题是钱能解决的吗?”
斩月茫然的望着他,或许,CICI走人的事他都知道。
“斩月,心慈手软混不出来,你连跟人翻脸都不好意思,别提以后遇到更多的困难了,我要是你,行啊,走可以,但走的每一个人,都得给我支付毁约金,我看谁还敢走,当我是什么?当我CICI是什么?”
斩月默然,他说的没错,她太软弱了,顾念旧情不谈,她也不是锱铢必较的性格。
“你的问题在哪你知道吗?CICI到你手上,原本可以做的更好,只可惜,你们内部体系混乱,责任不到位,职位也不分,谁都可以当老板,谁都可以讲话,你的威信就没有了,遇到事情,你拿不住人,跟下面的人也没关系特别好的,没人拥护支持你,这样做生意其实很危险,挟天子以令诸侯,你现在就是天子,没权利的天子。”
他点烟,补充一句:“李恒慧,这个人很狡猾,可不可以用?可以用,她聪明,但你错在哪?把她当朋友了,这种人,在我身边,就是用完抛弃的电池。”
虽然他的话很残酷,但黄总也说过类似的话,不喜欢李恒慧,说她太精,精不精呢?这次带走了她好几个模特,就因为和斩月闹了一点意见不合,或许靳湛柏的形容更准确,她很狡猾。
“那我该怎么办?”斩月问他。
靳湛柏双目清湛,呈现专注的思考状,他将烟咬在嘴巴里,桌上有一瓶白酒,见他打开瓶盖,将液体倒在手心,搓匀,然后掀开衬衫,双手揉腰部皮肤。
斩月默默的注视着他,共同生活的几个月中,他没怎么生过病,这种腰酸腿疼的小病也不常有,此刻却大有不同,她感觉他们有好几年不见,对彼此的生活都渐渐不熟悉了。
搓好腰,靳湛柏夹下香烟,对斩月说:“伦敦天气不好,关节有点疼。”
斩月机械的点点头,更多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刚才问我什么?”他夹着烟指向她,锁眉困惑,斩月补充:“你要是我,会怎么办?”
“我要是你,就找个朝九晚五的工作,在大企业干,好好的努力,几年时间混个主管,以你B大的毕业证没有问题啊。”
斩月茫然,双眼凄迷:“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CICI?”
他坦然,仰头吸烟:“强弩之末了,你也清楚。”
斩月颓丧而软弱:“是,强弩之末,而我,没有力挽狂澜的本事。”
“斩月,”靳湛柏吹着烟圈,歪着头看她,“女孩子不要那么辛苦,赚钱养家交给男人,你只要有工作精神不空虚就行了。”
斩月双眼酸涩,她没必要把家里情况告诉他,他们已经决定离婚,家里事何必说出来让人笑话。
她用一个月的时间,经历了别人一辈子的困境、挫折。
每个人依照自己的生存环境来决定要走的路,斩月不能没有CICI,她有家庭的负担,不能像平常女孩子那样,只要养活自己就行。
扑通一声,她跪在靳湛柏脚下,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只要她放弃CICI,从现在开始,她就没有收入,她和爸爸妈妈很快就要睡到大马路上去了。
他拧眉,目光疼痛:“你这是干什么?”
她掉着眼泪,跪行两步,抱着他的皮鞋:“我知道你恨我,我向你认错,但CICI,你一定要帮我,我不能失去它,我得靠它赚钱养家,裴霖的事我很抱歉,我不该为了他打你,我在气头上,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和她生活以来,他也能渐渐看透她的性格,虽说是个居家好女人,贤惠温柔,但骨子里有点顽固,她愿意为了和平妥协想法,但这个妥协有一定的底线,底线周围是没有弹性的,你越线了,她就爆发。
他有点无所适从,呵呵一笑,苦闷的吸吐烟圈:“斩月啊,一个人不可能永远固守自己的观念,情势所逼,你会做出让步,我知道,你心里并没有承认自己有错,但你为了CICI,居然给我下跪,你什么意思?觉得我受不了女人的眼泪还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斩月摇头:“我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让你消气,我知道你是个大男子主义很强烈的人,你需要别人听你的话,而我的反抗让你很恼火,因此给你造成的痛苦我向你表示歉意,你能不能谦让我一次,帮帮我的CICI。”
他指端的香烟灰烬掉在了沙发上。
“怎么帮?帮你经营CICI还是帮你签新女模?或者和你举行婚礼,让商圈礼遇你?”
“我不知道怎么帮,但你知道,你就当我耍无赖好了,救救我的CICI。”
他鞋尖动了动,斩月的手松开来,撑在地上。
“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帮你?”
“我知道你会,虽然你表面严苛又小气,但你心地善良,从你默默认下了关昕背叛你的事就能看出来。”
他笑的有些气喘,不料眼角都开始发红:“我心地善良?呵呵,还真是头一次听到。”他甚至疲惫不堪的眯眼看着斩月,用鞋尖玩她的下巴:“我要护你,谁敢动你,我要动你,谁敢护你?斩月啊,李恒慧是我介绍给典艺的。”
斩月的腰又开始疼,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无知无觉,傻笑:“是吗?那我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怎么这个时候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李恒慧放在你身边,百害而无一利。”
他弯腰,双手捧住斩月的肩头,瘦削的像嶙峋的石头,蓦然间,内心的波涛汹涌拍打他的理智,他又要改变主意了,心疼如死。
我不想失去你,我想把你紧紧的抱在怀里,带你回家,陪你吃路边摊,陪你看恐怖电影,听你喜欢听的歌,琪琪,我感觉我快要痛死了,真的。
想法一回事,经过理智的筛选,说出来的又是另一回事。
“斩月,别再固执了,放弃CICI,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一个安稳的家,生你的宝宝,把姓靳的混蛋忘掉。”
斩月的心脏瑟缩一下,抬头木然的望着他,他眼睛很清澈,却在悲伤。
他说的话,让天性敏感的女人听出了弦外之音,斩月蜷着双腿,颓废的坐在地上,低着头。
两人维持这样的状态几分钟,靳湛柏去了一趟浴室,斩月听到放水的声音,他洗了脸,重新走回来,将瘫在地上的斩月扶起来,抱坐在沙发上,而他,站在她面前,眼角开始流泪。
“靳东,”他揉了揉鼻子,重新吸一口气,“很可能要截肢。”
斩月目瞪口呆。
他双手***西裤中,站的颓废萧索:“那条腿一再受伤,已经到了坏死的程度,我在美国找了最好的骨科教授,就这两三天,把靳东带到纽约去。”末了,他摇头苦笑:“靳家已经水深火热了。”
他从西裤口袋里带出来一样东西,递给斩月:“靳东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一开口就叫你的名字,问夏雪,妈,琪琪是不是活着?一家人都在,佟怜裳也住院了,佟家那边也来人了,靳东的伤,靳东喊的女人的名字,都让佟怜裳痛苦。”
斩月把手里的那张纸打开,是六年前靳东写下来的“保证书”:我靳东,将尽全力爱护琪琪,照顾琪琪,陪她到老。
纸张里包了一枚男士婚戒,是他们决定结婚时两个人靠微薄的存款买的白金戒指。
靳湛柏的情绪在这个时候彻底崩溃,像一个浪子:“他是为了避开我们的婚礼才去英国赛车的,如果治不好他的腿,我给他当腿,他是我儿子,他两岁我就开始带,他是我的小孩,我不该这么对他,我不该拿他的东西,斩月,我丧心病狂了对不对?如果给我后悔的机会,我再也不会看侄子的女人,我不会娶你,哪怕我喜欢你喜欢的要命我也不会觊觎你!我要靳东好好的,他好不了,我把腿给他,我把命给他。”
斩月捂着眼睛,她得冷静一下。
“我错在哪?我错在没认清他对你的感情,我以为小青年的爱情都不成熟,靳东又爱玩,或许根本不适合成家,我没想到,他这么执拗、这么真心、这么钻牛角尖,斩月,我不是人对不对?我会遭天打雷劈,对不对?”
他仰头对着天花板,情绪奔腾:“我不知道靳东能不能好起来,当我看到他突然醒来,到处抓人的衣服,喊你的名字,问你是不是活着,他的眼神……他的眼神,好绝望,好像地震后他的家没有了一样,好绝望……”
斩月抱着脑袋,大叫:“不要说了!”
他笑,默认般拼命点头:“良心的谴责,这句话一点都没错,靳东不能拿我怎样,但我深受折磨,我承认,我痛苦了,我为了我们三个彻夜难眠,我娶了你让靳东痛苦,我难受,我看你和靳东在一起,我也难受,你提离婚我难受,我看靳东躺在病床上,我还是难受!我过的什么日子?不比任何人轻松,有钱又怎样?我能跟命运交易吗?我先遇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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