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实际上呢?”
“实际上我根本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看着他,“我每天有那么多事要忙,谁关心你穿什么好看啊。”
“……”
“不过,我不觉得你是在浪费时间。”她叉起一片牛油果送进嘴里。
“真的?”他眼睛一亮。
“因为你反正不是花在那什么会面上就是花在睡觉、吃饭、逛街、度假上面,反正在我看来,只要不是在工作的话,就都一样。”
董耘有点生气:“邵嘉桐,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一无是处吗?”
邵嘉桐垂下眼睛想了想,脸上还是没有太多表情,她今天的眼线又细又长,很有种东方美人的感觉,再配上这副冷冷的调子,实在让人……很想扇她耳光!
“也不算一无是处啦,”她说,“至少你还蛮懂得托付人的。”
“?”
“对于你不擅长或是不想去做的事情,你还蛮懂得找到合适的人选帮你去做的。而且往往不会所托非人。”
董耘扯了扯嘴角:“我怎么不觉得你是在赞扬我?”
“随便吧。”她抿了抿嘴,继续吃牛油果。
“你就是在生气,”他断定,“你这个小气的女人。”
“可是至少我没有骗过你。”她忽然以一种很认真的口吻说。只是不管她说了什么,自始至终都没有好好看过他,只是自顾自地盯着餐盘或是水杯。
董耘诧异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一时之间,真的没办法反驳他。
尽管午饭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下班之后董耘还是厚着脸皮搭邵嘉桐的车一起去孔令书的书店。
一推开门,就看到齐树苦着一张脸在哀求老板。
“求求你!”
“不行。”孔令书正忙着指挥小玲调整新书的摆放。
小伙子沮丧地站在那里,一筹莫展的样子。
“怎么了?”董耘问。
“我碰到了也许是这辈子最大的危机。”
董耘想了想,眯起眼睛看着他:“你已经开始脱发了?”
“……”小伙子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孔令书双手抱胸,站在旁边缓缓道:“他要我们帮他一起骗人。”
董耘想起了早上那一幕,了然道:“要我们扮你的随从是吗?我是干什么的来着?”
“私人保镖。”邵嘉桐从门外走进来,说道。
“啊,对。”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每天坚持不懈在健身房锻炼出来的胸肌,自恋地解开一颗扣子开始对着玻璃窗里的倒影秀起身材来。
“对不起,”齐树难为情地看着他们,“我不该说谎……”
“这话好像不应该对我们说。”邵嘉桐撇了撇嘴。
小伙子垂下脑袋:“我只是觉得我要是把自己变成这样一个人,女孩子们就会比较喜欢我。”
“结果呢?”邵嘉桐抬了抬眉毛。
齐树重重地叹了口气:“结果我发现她们就算真的喜欢我,也是喜欢这个假的我,更别说还有些人根本对我这个人不感兴趣,只想要我的‘钱’。”
邵嘉桐、董耘、孔令书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笑了。
“那你就更不该要求我们跟你一起骗女生啊。”董耘说。
“我不是要骗她,我只是觉得我想再进行下去了,就对她说了实话,但是她不相信!”齐树摊了摊手,“所以我想请她来,让老板亲自跟她解释,说我只是个小店员。”
“那你为什么不肯?”嘉桐看着孔令书。
“刚才人已经来过了,”书店老板没好气地说,“我已经跟她说过了,但她还是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不信?”董耘和邵嘉桐都一脸疑惑。
齐树沮丧地点头:“她以为我是因为快死了,不想让她伤心,所以才骗她说自己是个骗子……”
两人瞪大眼睛面面相觑了一番,董耘才得出结论:“所以说,你说假话她全信,说真话反而以为你在骗她?”
“嗯……”
“谁叫你始乱终弃,活该!”徐康桥从二楼走下来,狠狠瞪了齐树一眼。
“她说要跟我结婚!”小伙子一脸为难,“还老问我到底有多少财产。”
“……”
“那你刚才在求孔令书干什么?”董耘忍不住问。
“我想让老板再帮我解释一下。”
听到他这样说,董耘和徐康桥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异口同声地说:“这样是行不通的。”
“?”
徐康桥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看来,我不出手都不行了。”
“……”
就在徐康桥如此这般地说着她的计划时,董耘脑子里却浮现出丁浩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那孩子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如此冷漠?
第二天上午,董耘含糊地说了一个理由,就没有去上班。十点差五分的时候,他又出现在监狱那座黑色的铁门前,没过多久,就听到了李警官的脚步声。
仅仅隔了一天,他就来了,用警官的话说,就是把剩下那半小时补足。
丁浩被带进谈话室,看到是他的时候,似乎很惊讶。不过这孩子已经习惯于隐藏自己,所以那种惊讶也只是在眼中一闪而过。
“坐吧。”董耘坐在椅子上,对他挥了挥手。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李警官都跟我说了,”董耘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一脸平和,“你是孤儿。”
“……”他盯着他,没有说话。
“你觉得说自己是出自一个整天家暴的家庭比较惨,还是做孤儿比较惨?”
“……”
“……”
李警官在一旁不停地抹冷汗。
“其实都不惨吧,”董耘忽然苦笑了一下,“最惨的是连自己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丁浩还是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墙角那台立式空调几乎跟蒋柏烈诊室里的那台一样老,而且都很恶俗地在出风口的百叶片上绑着红丝带,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风向似的……
墙上挂钟的秒针走得很响,不过也许是因为屋里太安静了,安静到连李警官肚子里发出的咕咕声就像窗外树上知了的叫声那样惨烈。
“呃……”警官不好意思地捂着肚子,“早上没空吃早饭,刚才倒不觉得,现在一下子就变得很饿……继续,你们继续……”
董耘笑了笑,说:“我不是医生。”
“?”
“我其实并不是什么心理医生,”他抬了抬眉毛,仿佛很遗憾要说出这个事实,“而且我非但不是什么医生,我实际上……还是个病人。”
听到他这样说,丁浩和李警官不约而同地露出诧异的表情,后者甚至诧异地站了起来。
“我之所以会来这里,”他继续娓娓道来,“是因为我的心理医生——蒋医生,他把时间表搞错了,同时答应了两场心理咨询,但是他又不想让任何人失望,所以就临时硬把我拉来充数……所以我也是个骗子,我也骗了你,而且从一开始就骗了你。”
“……”丁浩看着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董耘双手抱胸,反倒一派自在的样子:“但除了我不是医生这一点之外,我之前说的所有事情都是真的,包括我出过车祸那件事。”
“……”
“我今天之所以会来跟你们坦白,是因为,我回去想了很久……”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其实那天被你耍,我很生气。而且说真的,我一直觉得你这个年轻人……很烦。”
“……”李警官又开始抹冷汗。
董耘却还是直直地盯着丁浩,后者也同样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我是个话很多的人,我喜欢跟别人交流,像你这种不太愿意讲话的人,一向是被我列入拒绝往来的行列,更何况你还是个死刑犯——”
李警官用大声的咳嗽打断了他。
“行了行了,”董耘挥挥手,“我今天是来跟你们坦白的,今天过后我可能也没有资格再来了,所以这些话就让我一次说完吧。”
“……”李警官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密。
“我是不知道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啦,而且你也不是很愿意说的样子。但是昨天警官跟我说的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人如果活,就要活得像个样子。所以回去之后,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谎,为什么要骗我……”
说到这里,他忽然抬起头看着丁浩,一脸认真:“我想了很久。我想……你其实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丁浩看着他,仍是波澜不惊。
“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不想知道别人是什么样的,所以你一句话也不说,你不跟任何人交流——因为你是死刑犯,你终有一天会死的,而且就在不久的将来——所以你不要别人对你感兴趣,你也不想对这个世界感兴趣,你把自己跟这个世界隔离开来。”
“……”他的眼神开始变得空洞,像是他的意识已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可是这样你跟已经死了有什么区别?!这样你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董耘忽然大声说,“你觉得这样等死有意思吗?你之前的生活已经一团糟了,难道到最后你还是要这样吗?你还是要活得那么无聊吗?!”
“……”丁浩看着他,眼里有一种迟疑与犹豫。
董耘说完这番话,靠在椅背上,低低地叹了口气,说:“我本来很生气,真的……因为不瞒你说,可能第一次我来是赶鸭子上架,但是这几次……好像渐渐也不是了。我是个很讨厌一片真心被人辜负的人……”
“……”
“不过现在再说这些也没有任何必要了,因为其实我也是骗子,我从一开始就骗了你……对不起。”
“……”
“我会去跟真正的医生说,我会把我们谈话的内容告诉他听——当然其实也不多。会有真的医生来,”他说,“蒋医生是个……跟我一样无厘头,但是比我聪明也会开解人的好医生,你可以放心。”
“……”
董耘看了看墙上的钟,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像是下了决心似的:“我……该走了。希望你能好好的,别这么快就放弃自己。”
说完这句话,他走到目瞪口呆的李警官面前,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对不起。”
警官看着他,却只是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摇摇头:“不,还是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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