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成为最让人愉快的时间,不管是约了三五好友出去吃饭、喝酒,或是躺在家里的床上吹着空调看电视,不得不承认的是——夏天来了!
“各位!”徐康桥从门外冲进书店,兴奋地高声宣布,“我要去泰国啦!”
店里零星的几位顾客意兴阑珊地抬起头看了看她,然后又自顾自地低头看书,他们的眼中仿佛都有一个同样的疑问:这个老在书店转悠的傻瓜是谁?
“泰国?”坐在收银台后面的老严挑了挑眉。
“我打赌赢了!”她整张脸都乐开了花,“董耘要请我去泰国看大明星拍电影!”
她话音刚落,董耘就牵着狗走了进来,一脸郁闷。
“你们赌什么?”下班之后就来这里找资料的邵嘉桐从书架后面走出来,手上还抱着一大堆书。
“赌March拉的屎到底是单数还是双数——结果我赢了!”说完,徐康桥走过去抱起March,一阵狂亲。
“……”邵嘉桐同情地看了看董耘,“别垂头丧气的,愿赌服输嘛,不过就是一张来回机票的钱。”
“我郁闷的不是机票钱,”董耘扯了扯嘴角,“而是我明明可以赢的,但是March竟然最后那一颗挂了一半在外面却没有拉出来。”
店内一下子安静下来,老严、邵嘉桐都瞪大眼睛看着徐康桥,康桥皱了皱眉头,然后怔怔地摊开自己的手掌——
“啊!!!”她尖叫,“狗屎!!!”
March被抛落在地上,也许因为受到了惊吓,又或者是经过这一番折腾,它最后那颗挂了一半在外面却没有拉出来的屎终于圆满地掉在了地上。
“嘿!”董耘兴奋地捡起来,拿在手中挥舞,“是我赢了!我赢了!”
“……”所有人都咧开嘴,露出无话可说的表情。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明明是我赢了。”康桥两手叉腰,等着坐在沙发上逗狗的董耘。
“你刚才自己也看到了,经过那一颗之后,现在的总数是双数而不是奇数——所以是我赢。”
“可是我们明明是打赌它在外面遛弯的时候拉屎的数量,而不是回来以后。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我们的赌约直到March死掉那一天才能见分晓!”
“她说的有道理。”邵嘉桐点头。
董耘耸肩:“我承认我们刚才说的时候的确是说这一次遛狗的拉屎数量,可是遛狗不能以地点来区分,而是应该以它从家里出来直到回到家来计算的啊。”
“他说的也有道理。”邵嘉桐又点头。
“那我怎么知道你带它出你家门的时候它有没有在来的路上拉过屎?当然应该是从我们走出书店开始,直到进入书店为止啊。”
“不对——”董耘还想继续反驳的时候,忽然被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
“——你的狗在我店里拉屎?”怪客店主的眼窝深深地凹陷着,简直让人看不清他那火冒三丈的眼睛里到底有些什么。他龇牙咧嘴,一脸骇人地驾到。
“啊……”董耘张了张嘴,开始冒冷汗。
“而且你们竟然不阻止他和他的狗?!”孔令书转过头来把老严、邵嘉桐和徐康桥都瞪了一遍。
所有人都心虚地垂下眼睛,不敢看他。
“我请你去泰国度假!”董耘赔笑地说。
“谁要去那种走在大街上你根本分不清迎面过来的人是男是女的国家。”书店老板眯起眼睛。
“……那也没办法,谁让项峰就是把故事的地点定在那里。”
“项峰?”孔令书一下子瞪大眼睛,“你是说项峰最新出的那本《书店怪人》?!”
听到这里,康桥悄悄地往邵嘉桐身旁挪了一下,用腹语说:“那不就是写的他吗?”
邵嘉桐不禁笑起来。
“对,这本书改编的电影正在拍摄当中——所以这次项峰也会一起去。”董耘说。
“你是说项峰也会一起去?!”书店老板的表情就像是听说耶稣复活了。
“是啊……”董耘不解地看了看邵嘉桐,意思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讯息吗?
邵嘉桐双手抱胸,无奈地解释道:“孔令书是项峰的超级书迷。”
“请带我一起去。”骇人的书店老板一秒内变呆萌男。
董耘再一次被吓住了,错愕地张了张嘴,连声道:“好、好……”
“我也要去!”徐康桥不服气地说。
“哪少得了你……”他瞪她。
“太好了!”康桥高兴地说,“我终于可以睡席梦思和真正的被子了!”
邵嘉桐不解地眨了眨眼睛:“那你现在睡的是什么?”
“可折叠弹簧床和睡袋。”
“……”
周六的下午。
邵嘉桐走进书店,此时店里的顾客并不多,小玲和齐树跟其他客人一样靠在书架旁看书,而老严则在收银台后面用牙刷仔细地刷着一只塑料小黄鸭。
“这是什么?……”邵嘉桐艰难地开口。
“洗澡时候用的玩具。”老严一本正经地回答。
“……”
“但我把它当镇纸。”
邵嘉桐吁了一口气:“吓我一跳,还以为你有什么变态癖好。”
此时徐康桥从地下室走上来,像是刚起床的样子。
“我是来问你和孔令书要护照的。”邵嘉桐说。
“护照?”康桥抓了抓头发,“干什么?”
“董耘不是要请你们去泰国吗?”
“去泰国不是可以到了那边才办签证吗?”
邵嘉桐点了点头:“是可以,不过如果你听过我的经历的话,可能你就不会想要去办落地签证了。”
“怎么回事?”
邵嘉桐撇了撇嘴,这件事就发生在她跟董耘大吵一架闹辞职的那一次。
那实在是心情非常糟糕的一天,当邵嘉桐拿着护照下了飞机来到普吉岛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进入普吉岛的机场大厅后,她顺着指示牌找到了办理落地签证的柜台。等候的队伍并不算很长,只是似乎速度也不快。
邵嘉桐开始回想起下午自己将一纸辞呈塞给董耘时的情景,她承认当时她确实有点冲动,可是她也没有后悔,她总觉得像董耘这样的人应该得到一点教训,可是要怎么教训他……她实在一筹莫展。
经过了这么多年后,她早就深刻地认识到这样一个问题——她根本就治不了他!
排在她前面的一位黑人大妈忽然开始从背包里拿出各种衣服往身上套,从T恤到衬衫再到外套,套了足有十几件,要知道这可是在三十几度的普吉岛……接着她又利落地拿出一包棉花,扯了一些下来开始往嘴里塞。
邵嘉桐错愕地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
“噢,”黑人大妈的美式英文带着严重的牙买加口音,“别紧张,我不是在干坏事,只是我护照上的这张照片是两年前拍的,那时候我还是个大胖子,现在我已经成功减肥了,然后每次过海关都会有一点小小的问题,所以……”
她嘴里塞着棉花团,说话的时候整个脸颊都是僵硬的,就像一只可怕的巨型玩偶……
邵嘉桐尴尬地笑了笑,咽下不安。
过了一会儿,她身后的白人中年男子开始打嗝。
她回头看了一眼,不禁吓了一跳,那人整张脸都涨得通红,头发凌乱,神情萎靡。他就像是美国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那些困顿潦倒的街头流浪汉,只是样子要干净一些。
那人也居高临下地看了看她,然后猛地又打了一个嗝。
邵嘉桐觉得自己已经要开始反胃了。
男人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找了一会儿,才拿出来接了起来。
“嗯……是的,”这男人讲话就像嘴巴里含了一个橄榄,不是德州就是苏格兰来的,“我在排队呢……”
啊,应该不是苏格兰人……邵嘉桐背对着他,在心中默默地想。
“我也知道时间快到了,我现在整个膀胱都要爆炸了,想快点把东西拉出来……”
她抬了抬眉毛。
“什么?屎不是从膀胱里拉出来的?”
她翻了个白眼。
“那□是跟什么连在一起?……你是说肠子?”
她只觉得胃里一阵寒意。
“我也没办法,飞机延误了,你以为我塞了那么多货坐在飞机上好受吗?”
她开始慢慢瞪大眼睛。
“是,是,我知道,我在排队,马上就出海关了,你在厕所门口等我……”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往黑人大妈靠近一步。
“哦,不行……”男人忽然压低声音对着电话那头叫道,“我觉得我肚子很难受……噢,天呐,好像已经有点要出来了……”
她又惊恐地往前挪了一步,立刻遭到黑人大妈充满嫌恶的瞪视。
身后的男子还在叽里呱啦地打电话,邵嘉桐看着眼前那条不知道何时才能排到的队伍,简直欲哭无泪。
十五分钟之后,终于轮到了黑人大妈,而此时,邵嘉桐忽然听到男人在她背后,用一种销魂的声音说:“呃……现在我能确定确实是出来了,不过只出来了一半……”
“……”她真的,好想哭。
大妈走到柜台前,拿出护照放在桌上,然后调整了一下自己胸部的位置,又将脸颊上那因为塞太多棉花而有点鼓起的腮帮子用力按了几下,随后双手交握,露出微笑。
签证官皮肤黝黑,是那种很典型的东南亚男人的面孔,鼻子下面有一撮小胡子,额上的抬头纹很深。
他看了看她,也露出一个敷衍的微笑,然后开始敲击键盘,打出签证纸和收款凭据。整个过程他们几乎没有任何交谈,黑人大妈付完钱就拿着护照走了。她看上去很高兴,转身的时候屁股撞上嘉桐,发出一种泡沫塑料板被撞击的声音……
邵嘉桐此时就像是终于获救了一般走上去,把护照递给签证官。后者接过她的护照,拿在手里开始翻看起来。
她的心情本来就有点烦躁,此时更加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只想快点出去,直奔度假村,洗个澡,吃点东西,躺在床上睡觉。
签证官一边看着护照,一边打量她,然后忽然用口音很重的英文说:“你看上去似乎……很紧张?”
邵嘉桐是想了半天才明白他说的是“紧张”这个词,她叹了口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告诉他自己太累了,不是紧张。
可签证官看她的眼神中似乎带着怀疑,好像她隐瞒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