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贲便是有了这样一个觉悟。他可以无畏无知,亦可无知无畏,到了最后,却还是要做魑魅魍魉牛鬼蛇神头顶上的一把刀,悬着,也好让人心中忐忑,到了底下,不至于一群人狼吞虎咽,吃相太过糟糕了一些。
张三贤当年那辈子理想主义者打下了偌大的江山,万民簇拥过,行走至此,便是要回望一下,终究是完成了吗?
他们的路,到此为止了。
儿孙呢?还在奋斗的路上。
张三贤夜里头睡觉,也会辗转反侧,他的大儿子没什么好说的。成了事,也有了家,磕磕绊绊,到底还是画了个圆。
可是得了他衣钵的张耀祖呢?这个儿子天生就是煞星,天煞孤星,要千里遁走早晚伸头一刀吗?他不服。
于是期望更下一代,笃然回首,一阵战栗。
自己的小孙子,走上了比他老子还要疯狂的不归路。
有伟人曾言: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张贲的一只脚,就是踩在了不归路上,并且一路狂奔,死活没有回头。
舍得舍得,有了做烈士的觉悟,亦是有了和天下英豪为敌的觉悟。
嘴上喊的是兼爱非攻,手上的战刀,却是不见血不入鞘。
北国下着雪,张老三的祖孙三代三头老虎,却是没有走在一条路上。
张三贤走的路,雪地里面一步一个脚印。张耀祖走的路,悬崖峭壁,那里,其实本就没有露。张贲走的路,翻山越岭,哪里危险重重,哪里磨难浩劫,哪里就是他的路。
一晃而过,竟然是到了张贲也双十之龄,白驹过隙,也不外如是了。
节堂上,一摞摞的账本,王宏图目光锐利,他能够感觉到一种潮流在手指之间涌动,是的,一种从弱小朝着强大变化的力量感,喷涌而出的畅快。
虽然男儿匍匐羽翼之下多少有些让人自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身居张贲这等英豪麾下,王宏图有一种得以发泄,得以一展抱负的酣畅淋漓。
他等这样的日子有多久?
父亲王鼎鑫护着他围着他,周遭的狐朋狗友追着他绕着他,他窒息致死快了,在破而后立的过程中,他怀疑过,彷徨过。
但是现如今,他也是敢拎着一把自动步枪在修路的工地上,和一群缅甸土霸王对峙的纯爷们儿。
这个改变,他铭记五内。
有一个大英雄在身后镇着,心中的安宁,真是不足为外人道。
“账目你们也过一过,电子账就不给大家看了。内帑的本金还在,我们还要在国内做些黑白来去的买卖,你们看不懂,就不拿出来现了。”
王宏图这般说话,虎大高倒是无所谓,拍着胸脯道:“没关系,老子现在钞票赚够了,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婆娘小娃子吃饱喝足,家里面三层小楼盖起来,娘的,老子图个啥?不就是图个痛快嘛!张兄弟,您现在是咱们这帮人的头头,是大档头,是老大,拿捏章程你说了算,老子头一个服你!吉时已到,咱海碗喝一杯磕头酒,眉头都不皱一下!”
虎大高的身量放在那里,大嗓门嗡嗡嗡的响,节堂内的人都是鼓噪起来,连连叫了起来。
现如今,缅甸内的冲突乱到了极点,缅甸北部已经发生了激烈的交火,内战一触即发,这时候,稍有差池,若是内部不全部捆绑起来,就是死路一条,他们想的明白,更是知道,这领头人,当家的,要做的稳,做的牢,他们才能一展胸怀,才能有钱有脸有口气!
求财的求生的求发泄的求一张脸面的……
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端坐着斜坐着站着靠着的,都是巴望着张贲。
那红布头盖着的匾额下面,张贲坐着,手虚按在桌子前,又灌了一口山泉水,嚼了一口云南的万山老林腊肉,才沉声道:“咱们求的什么,你们心里要有一杆秤。堂堂正正四个字,能喊得出口,才是真汉子,纯爷们儿。”
他站了起来,目光肃然,正色道:“黑的白的,总要有人去做,若是嫌弃脏了手,咱就大摇大摆地去了,有怕的爷们儿吗?”
“没有!”
那一声大吼,震天响。
“老子舍得一身剐,你们敢跟着老子闯一闯吗?”
“求之不得!”
“弟兄们,咱们来自五湖四海,往后,多关照了!”
“大干一场!”
NO。197吾军壮否
离农历新年也没有多少天,京城内的布置也是越发地有了年味,到了这时候,最是要安稳,受不得半点儿动荡。
比起国外绝大多数国家的不安定,中原大地的这种安稳,也算是持续了半个多世纪,这条条大路上,车水马龙,虽然大雪纷飞,可是挡不住来去老家的车流。
而在缅甸,琢磨着打个电话回去的男人们都是抽着闷烟,好半天,没有拨打出手机上或者电话机上电话号码。
云南省那边派过来的电信设备管理员拿着两份工资一份津贴,也算是过的不错,一个月能有两万多的收入,这让不少人眼红。不过这个钱,不好拿。搞不好,小命搭进去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到了腊月二十八的时候,快到小年夜,两个设备管理员和维修工就被人塞在装甲车里,前往边境,送他们过境。
等到了临沧的时候,南定城的民政司档头关山给他们一人一根金条,这年终红包压岁钱,可真是给的重了一些,让那俩小子差点跪下来磕头。
真心实意的。
邮政和银行的人也是一起回来的,这帮人不明白南定城内的人到底是图个什么,也不明白那个年纪轻轻的军阀头子想要干什么,可是,赚着这钱,他们不觉得昧良心,觉得安心的很,眼睛没瞎,知道好歹。
不着落的几个月,总觉得跟做了梦一样,来年,还要去的。
南定城如今也是一大势力在萨尔温江移动,势力范围可以说是从芒市开始,路修到哪里,哪里就是张贲的势力范围。
收服的十一路本地人马,其中七成被石觉星这个老神棍一套稀奇古怪的宗教理论给糊弄了过来。
腊月二十八的早上,实际上,是一座佛塔建好的日子。
剪彩,跳傀儡舞,跳紧那罗神鸟舞,跳瑞博大鼓,跳兄弟舞,乍一看,这里头的意味浓重了一些。
石觉星那套信我佛者皆胞波,就像是毒药一样,给人希望。
张贲也算是明白了过来,那些有道高僧能够度化的,其实只有他们自己,其实只有悟性极高的慧者。
而那田间地头字都不认识一个的人,还是老老实实地烧一炷香,捐了香油钱,再念一声南无阿弥陀佛,于是就是佛家的人了。
双手合什,只要诚心诚意,哪怕是恶贯满盈,也能立地成佛。
愚昧即是毒药的催化剂,张贲没有理会石觉星如何传播扭曲佛教教义,因为石觉星做的事情,于他而言,便是大大的有利。
什么缅族,什么瓦伦族,什么克伦族,什么克钦族,在宗教的洗脑过程中,这种杀伤力极强。
怪只怪,这里的文盲太多,这里没有义务教育制度,这里没有真诚的人传播知识。
甚至,当那些英国佬出现在仰光和曼德勒的时候,张贲人在萨尔温江的山地中,也能够知道那些人的动静。
英国陆军联合军种特种侦察团,俗称srr,因为缅甸内部可能爆发内战,所以在今年的十月底,就开始陆续训练亲西方的反政府武装,也就是俗称的克伦民主军,虽然这支部队号称“民主”,但是实际上,对外和其余的反政府武装发生冲突的时候,那是相当的不“民主”。
奸杀率最高的一支反政府武装,正是他们。
哪怕是缅甸人口最大的缅族,一般的村镇遭遇这支反政府武装,女人就是他们发泄兽欲的对象。
而英国观察员则是从来都是无视这一点的。
民主,从来都是颠覆以及自己上台统治的借口而已,尤其是,西方在经历了野蛮和赤裸裸的两次世界大战之后。
srr的第一大队长官菲尔普斯。雷。乔纳森上校本来是英国皇家空军的一名战斗机飞行员,当然他如何转到了陆军,还不得而知。不过从他极度保密的身份来看,很有可能和电影中的詹姆斯邦德先生有的一拼。
当然,哪怕是现实中的詹姆斯邦德先生,也只是烂狗屎一样到处制造麻烦的杂种。
“长官,我们的人回来了。”
就在张贲在萨尔温江沿岸设立据点的时候,菲尔普斯。雷。乔纳森也开始了对南定城这颗钉子的侦查。
实际上,只要是亲华势力,都是菲尔普斯在缅甸要拔除打击的目标,而缅甸军政府因为不论西方还是中国都不敢得罪,所以一直处于微妙的中立状态,弱国外交之悲哀,可见一斑。
“通信、交通、银行、商贸……唔,这些中国佬可真是不让人喜欢。如果他们还留着那条猪尾巴鞭子该多好。”
吃了一口奶油芝士面包,身旁的随军厨师是个曼彻斯特人,顺便一提的是,他是曼城队的球迷,而不是曼联。
“洛尼,你觉得这些中国人想干嘛?”
菲尔普斯喝了一口咖啡,他喜欢这里的咖啡,很香。
厨师耸耸肩:“我只是个厨师,长官。”
边上那些克伦民主军的缅甸人眼巴巴地看着菲尔普斯,这个英国“绅士”似乎是吃饱了一般,伸了个懒腰:“下午茶结束了,好吧,或许我们该从美国人哪里弄点别的装备,让中国人从这个土地上消失。”
“您的演讲稿。”
边上的一个类似战地记者一般的士兵将一张纸递给了菲尔普斯。
“谢谢,中士。”
菲尔普斯拍了拍这个中士的肩膀,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道:“什么叫民族性的独立和自由?这句话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长官。”
中士有些紧张地说道。
“听上去可真有煽动性,干的不错,中士。”
说罢,他拿着演讲稿,走了出去,外头,站着六百人的克伦族人,这些人,都是当地克伦族人的头人送来的青年,他们会接受军事训练,并且为“民主”的克伦族人的未来而战斗。
当然,虽然这些克伦族人都是文盲,可不代表他们不知道“民主”。
“伟大的……克伦……”菲尔普斯停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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