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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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暗-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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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一个稚气未脱的高二生做姐姐,张永弟还真是叫不出来,只能尴尬的摸着头,冯强说:“小妹,你看,让小弟叫你姐姐,把他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冯老师摆摆手笑着说:“好了,好了,别闹了,坐下来吃饭。”

在张永弟的位置旁加了一张椅子给冯莉莉,身旁似有似无的香气张永弟觉得面部灼热,躲开冯莉莉探视的目光,赶紧端起啤酒轻呷着,掩饰窘样。

阿民调侃的说:“技术不错嘛,前两年我去套鸭,都没套到,有空教教我投术哟。”“可以呀,不过要给红包的哟,我可不能白教。”冯莉莉咬着鸡腿嘟囔的说,张永弟觉得她的吃样更是可爱,阿民继续逗着说:“那你想要多大的红包呀。”冯莉莉说:“五十,不,要一百。”冯强哈哈的说:“还五十一百呢,投圈,你还不是靠运气的。”冯莉莉摇着头嘻嘻的说:“运气,有本事你去套一只给我看看,我这是技术。”冯老师说:“真是给了三分颜色,你就想开染房,夸你两句,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师母说:“你这孩子,就调皮,吃慢点,没人和你抢。”

冯莉莉转头对张永弟说:“比我低两届,那你不是才上初三?”张永弟点点头,又摇摇头说:“现在没上了。”“没上,那你现在做什么?”冯莉莉问着。

张永弟一听,觉得有股寒气从心底冒起,脸色一变,立即低头低声的说:“现在在收破烂。”

在心动女孩子面前说出人们眼中最低卑的工作,是怎样一种感觉?这种感觉与父亲逝世带来的窒息俱灭感不同,而是痛入神经骨髓的颓废,自卑的伤口再次给撒上盐,哀默莫过于心死,张永弟端起酒杯,一口气喝完。

“收破烂,那你父亲不是被闪电……咳,咳……不好意思,对不起。”冯莉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张永弟说:“没关系,都过去了。”冯老师看到张永弟眼神一暗,狠狠盯了冯莉莉一眼,赶紧接过话说:“不说这个了,来,来来,别顾着说话,菜都不吃。”

大家在张永弟喝酒时都感到他深切的悲。张永弟感到气氛因为自己而变了,立刻挤出笑脸说:“不好意思,一时想到了我父亲,让大家见怪了,来来来,干杯。”

冯强站起来说:“来,一起干杯,祝大家的生活是越过越好。”……虽然大家尽量想恢复原来欢乐的气氛,但都不能如愿,像有一层隔膜始终夹在大家中间一样,语言的交流都像断了水分般,了无生气。

十五分钟后,饭局就结束了,张永弟也歉意的向大家告辞了。抽着烟,走在回家的路上,张永弟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巴掌,本来就是收破烂的吗?有什么好伤心的?摆一副臭脸干嘛,搞得大家都不尽意,心里愧疚得很,觉得非常的对不起冯老师。

三十三章

大年初三,早上八点,张永弟便换上旧装,出门收破烂了。按本地风俗,大年初一是不做买卖,只有从初二才开始,以往收破烂的人也都是在初四才工作,他们要走家窜户的拜年。如果昨天不是到冯老师家拜年,昨天就工作了,反正对张永弟来说,孑然一人,过年反而是一种视觉痛苦的回忆。

走进场部,人人艳衣鲜裤,欢庆的鞭炮声乒乓作响,欢声笑语无处不在,张永弟的旧衣却显得极为夺目,引得众人闲语直对。

张永弟咬咬牙,点上烟强压下羞愧的自卑,挤着僵硬的笑容,仿佛又回到第一次收破烂情形,但从第一家收了十只瓶子后,手脚便逐渐晒开,现在见面的第一句话便是:“恭喜发财。”

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张永弟在机关的十字路转不到半小时,车座的两个麻袋都满了三分之二,主要是酒瓶子、拉罐和纸皮,估计能赚个七八块钱,而多数人都会给张永弟塞上一些糖和水果,张永弟在算帐时,凡是尾数是四和七的,也都会多加一毛,毕竟是过年嘛,大家都要图个开心,不过让张永弟又气又恨的是那些小孩子,总是在街上扔一根根的火柴炮,时不时“砰砰”乱响,还倒是震得心乱。唉,过年,总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

张永弟看到一家店面挤满了人,知道他们都在赌大小,五块最小,两百最大,这赌档平时并没有,只有大年初一才摆开,过了十五就收,是刘康和两个人合开的,每天都是挤挤攘攘的,据说两个星期可以赚到几万块钱。不过,到了下一年,农场禁赌,就不再开了。

面包垂头丧气的走出来,张永弟叫着:“面包,这么早就出来赌了?”推着车上前,面包走过来说:“唉,衰到呆,半个钟头,就输了八十块,哎,早上听老变说,你昨天赢了二十块钱,怎么今天还出来收破烂?”张永弟分着烟说:“白天他们又不在,晚上才过来。”心里说:“玩玩可以,真的把赌当生活,那就完了。”

面包舔舔嘴又说:“借三十块钱给我,晚上我还给你。”像他赌红了眼,再拿多少去,同样也是输,张永弟笑笑说:“你也知道,这初三还没过,就借钱出去,以后做事,我不就是要亏钱?你是害我呀?”这种迷信的借口正好封住了他的口,面包挠着头一笑说:“那不跟你说,我回去坐坐,看有没有人来拜年,弄几个红包花花。”说完往下走,张永弟的眼光随着他去。

符成龙从店里出来,双耳红通通的,像是涂了红脂粉,嘴里大骂:“运气真是差,五百块钱一个钟就输光了,昨天白赢那一百块了。”摇摇头,低着头点烟向前走,正好撞向自行车,他猛地抬头,抬起脚对着车杆就踩过去,发泄输钱的怨气,张永弟正好回头还没反应过来,紧接膝盖一弯,身子半倾,差点摔倒,紧按着车头,怒视着符成龙。

符成龙是拉胶水车的,二十八岁,尖脸短发,父亲是计生科副科长,见比自己还矮一个头的张永弟用这种仇恨的眼神蔑视自己,顿时恼羞成怒的走上去又对着车尾用力踩一脚说:“**的,不服是不是?”

张永弟使劲按着车头,脚板硬绷,额上青筋直露,车子摇晃,后轮上的防水板都踩断了,瓶子乒乓直响,声音拔动着满腔怒火,好多赌徒跑了出来看,面包也跑回来。

张永弟见到这么多人,恶狠狠的盯了他一眼,扭头推着车就走,符成龙不甘心的追上来,面包赶紧上来拦住说:“龙哥,算了,他是我朋友,不用跟小的计较的。”符成龙把火机扔了过去,砸在了张永弟身上说:“你叫他小心点,一个收破烂的,不要那么嚣张,不然到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面包还没说话,张永弟立好车,没好性的转过身骂着:“到底是谁嚣张先?**的。”

符成龙一叫:“我操,还敢顶嘴。”说完想推开面包,面包继续拦着说:“龙哥,算了,算了,大过年的。”又扭头对着张永弟说:“破烂,你快走,还呆住干嘛。”又一个年青仔走过来劝着说:“龙仔,算了,大过年的,打个小鬼,多难看呀,过两天再干不是一样?”符成龙指着骂说:“你这小子给我小心一点。”张永弟见这么多围观的,又不想面包为难,压制着怒气,一言不发的推着车就走,心里想着:“鸟人虽然比我高,但真正打起来,我就不信他能打得过我。”

张永弟往上走,五分钟后,心忿还没过,又碰到了正在别人家拜年的冯莉莉,张永弟心里慌乱,尴尬的笑着点点头,冯莉莉也只是回应一个点头,眼神极为复杂,开始的难以置信到后面的怜悯,怔怔的发呆看着。

张永弟嘴里说不出字,低着头算着废品,感觉她的两道目光让自己赤裸裸的无处可藏,手在发颤,脸皮发热,额在冒汗,心在收缩,好似自己正在盗窃,让人人当场被抓住,既惶恐又绝望,还带着悔不应该的懊恼。

无声的偶遇,无言的告离,最粗糙卑微的形象真实呈现在冯莉莉的面前,她那疑问探迫的眼神激得张永弟胸口发涨,闷得直难受,艰难的算完账,双眼无神机械式的推着车,真是见一次痛一次。

符成龙独自往回走,见到张永弟,怨气又上,从鞭炮摊上拿过一个鸡蛋大的“轰天雷炮”点上,扔到他后面。“轰”的一声,震得大地发颤,张永弟惊悚得松开了手抚住耳朵,耳朵里像是苍蝇拍翅,嗡嗡作响,除此之外,听不到任何声音,自行车啪的倒在地上,瓶子都摔破了,符成龙哈哈大笑起来。

一分钟后,听觉才慢慢回复,张永弟大骂着:“**的。”对着始作涌者冲上去,符成龙抓起拳头,心里想着:“老子这次不揍死你。”一拳猛摆,又撑一膝,张永弟双手上下回旋支开,右拳狠狠的击中他的脸颊,左拳又击向他的左掖窝,紧接着一脚猛踢过去,符成龙退后摔倒,动作迅捷威猛。

“停手。”从旁边房里跑出一个人大声喊着,挡在中间,原来是派出所所长冯勇雄。张永弟只好停住了脚步,双拳紧握着,怒火则视。符成龙狼狈的爬起来,摸摸下巴,嘴唇已经破了,渗着血,心里骇然:“想不到吊人动作是这么快,单挑绝不是人家对手。”

后面跑上两个人问着符成龙:“怎么回事?”见到张永弟怒样,便冲上去,冯勇雄大声一指的说:“阿生,你们是不是想到派出所过年?”他们便停了下来,冯勇雄继续说:“大过年,还有心打架,到底怎么回事?你说。”

张永弟恼怒的一说完,又朝着地上吐了一口水,冯勇雄说:“龙仔,是不是这样?”符成龙不说话,冯勇雄对张永弟说:“好了,是他先错,你也动手了,这事就这样算了,都回去吧,龙仔,不要找人去报复哟,让我知道,我可饶不了你。”后面语气严厉之极,符成龙点头说:“我知道了,冯叔。”

这事就这样,不用到派出所,张永弟也是高兴,一转身,环视一眼,冯莉莉正在远处看着,内心又叹了一口气,低下头走回去抬起车,收好瓶子,骑着车走了。

张永弟回到家后,便对着沙包直练,这是最好的发泄方法,面包也开着摩托车过来,见到满头大汗的张永弟,笑嘻嘻的说:“大过年的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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