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穿着一身鲜红的改良旗袍,和四个迎宾小姐一起,亲自站在一扇暗色、内敛的大门前恭迎,让早对“丽人园”风闻已久的张一鸣,暗自得意——夏老板是什么女人,是有大靠山的女人,结果她还不是照样冲我笑了又笑。男人的虚荣心被大大地满足了。酒菜还没上桌,他已开始回味了。
当然,若小安也很高兴,毕竟好姐妹这么给面子。不过,她也清楚得很,陆老头如今成了夏雪花的“提款机”,这中间多少也有她若小安的功劳。
进入大堂,阔大的玻璃天穹,中央一方平静的水池,线条方正的素色沙发与胡桃木色餐桌一起,沿水而立,疏疏朗朗,安宁雅致。这是一间很有气度的餐厅,简约的风格和宽敞的席距都让人身心舒适。
据说,那个香港设计师一意孤行,没有听取夏雪花的任何意见,完全实践了自己的设计理念,这才出了今天的效果。当然,那段日子,夏老板忙着在欧洲内联升创办之初,瞄准的就是那些能穿得起鞋的人。深度游,无暇顾及家里的杂事,都委托了丈夫王建设,也是重要原因。
道听途说了些“丽人园”的趣事,若小安倒有些感激向来窝窝囊囊的王建设,他似乎也不是个完全没主见的男人,至少餐厅目前的设计风格,就相当耐看,若小安很喜欢。
厨房里的事,王建设虽说不亲自掌勺了,但每一季的新菜品都是他和大厨商议后决定的。那位香港大厨虽是夏雪花签字同意聘请的,但是王建设亲自甄选的。所以“丽人园”的食物不卖弄新潮,而是完全以美味为本,确实好吃。
厨师长张锦鸿师傅的名字和经理王建设的名字一起写在木牌上,张挂于大厅一角,这一细节颇有些老派的隽永味道。
酒过三巡,夏雪花领着厨师长亲自出来介绍特色菜。
“张师傅是香港人,一张英俊的娃娃脸,可是已经在一项香港美食烹饪公开赛夺得过热食组金章大奖。”夏雪花大大夸耀着自家的厨师,若小安看了一眼张师傅,终于知道夏老板娘为何会称赞家里的“窝囊”男人能干,终于选对了厨师,她连他买的餐椅都不喜欢,偏偏毫不犹豫地聘来了这位大厨,其私心真是太明显了。
不过,张师傅的厨艺,确实不赖。若小安发现他的烹饪特色是敢于用火“去尽”,极有粤菜高级烹调所必需的“镬气”,于是炸菜外脆内嫩,毫不温吞。像那道鱼露冬笋炒带子,要先将鲜干贝、冬笋氽水,放入生抽炸,然后用鱼露急火暴炒,最后的出品若要保证干贝既鲜香又嫩滑,冬笋清爽而多汁,味道层次丰富,全看用火的功力。
粤菜特别讲究食材,工序繁复,力求使食物的原味自然渗透和流露,而且适合佐以葡萄酒。正因为听说若小安的红酒会馆有不少珍藏佳酿,夏雪花才巴巴地跑了去,结果竟然被她发现一片新天地,简直如鱼得水。对于若小安来说,结识这样的顾客,既是她开店的初衷,也不可谓不是一种缘分。
见气氛正好,若小安借故上洗手间,顺道把夏雪花拉了出来:张局长久仰李省长已久,能不能见上一面?
常常有人来“丽人园”提出类似的要求,夏雪花见怪不怪,而且跟着若小安一起来的张一鸣,在沿海城市干着一份颇有油水的差事,如果她肯引荐,将来自有好处。
夏雪花微笑:“跟我还客气什么,李省长是这里的老主顾了,这点忙我还是可以帮的。他就在楼上包间,你跟着一起来吧。”此时,夏雪花尚不知若小安已得知她与省长的情人关系,只觉这个妹妹真是自己的贵人,自打认识她之后,多了不少财路。
丽人园的二楼,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四个大包间。李省长最中意“落雁”,因在走廊尽头,不临街,最僻静。他挑选包厢的品味,倒与夏雪花一致,都怕被人看见。
红木门刚被推开,屋里的酒气和烟味便扑面而来,因开着空调,浑浊的空气冰冰凉,连大圆桌上的精美饭菜都没有一丝热气。
若小安跟在夏雪花和张一鸣的后面,走了进去,随手脱下小外套交给进门处的服务生。她为今晚的饭局,精心挑选了一件深V领裙装,旧玫红紫色,低调又不失妩媚,更衬得她肤白如雪。
大名鼎鼎的陈独秀著有《乳赋》一篇,其文曰:“乳者,奶也,妇人胸前之物。其数为二,左右称之。发于豆蔻,成于二八。白昼伏蛰,夜展光华。曰咪咪,曰波波,曰双峰,曰花房。从来美人必争地,自古英雄温柔乡……”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如果把它当成征战名利场的利器,那乳房势必要成为“从来美人必争地”。若小安深谙此理。
就在她褪去外套的刹那,热烘烘的雄性荷尔蒙忽然像爬藤植物,迅速占领了整个房间的四壁、地板,甚至是天花板,将若小安团团围住。她突然想起那个著名的实验,温水里的青蛙,那种被慢慢熬煮的感觉,恐怕到死都是享受的吧。
夏雪花首先将张一鸣介绍给李忠良,若小安紧跟其后,越过一桌人头,盯着自己的猎物,微笑不语。
李省长微胖,小眼睛,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爱舔嘴唇的习惯让他看起来有点狡猾。不管是站着还是坐着的时候,总喜欢把双手交叠摆在他的啤酒肚上,视线通常落在发言对象的双眼之间,看似听得很认真,实则总在思考其他事。除非是他特别感兴趣的人或者话题,才会与说话对象有直接的眼神交流。
若小安站在一旁,习惯性地从下到上打量着他。没想到李省长居然穿着一双千层底儿布鞋。不,这可一点都不简朴。若小安一看就知道是“内联升”的鞋子,比很多名牌皮鞋都贵。
北京有句老话说:“爷不爷先看鞋。”老北京人始终认为,出门在外,没双好鞋是不成的。脚底有了劲儿,脸面上才有光。老北京的好鞋上哪儿买去?内联升啊。老年间那阵子,洋车夫穿的是内联升做的靸鞋,朝廷文武大员穿的是内联升做的朝靴,就连那清朝末代皇帝登基坐殿,穿的也是内联升做的龙靴。老北京人还有句口头禅:“头顶马聚源,脚踩内联升,身穿八大祥,腰缠四大恒。”能够穿上内联升做的鞋,是对身份的一种炫耀。
在王家卫的《东邪西毒》里,作为杀手经纪人的张国荣带着初为杀手的张学友对村民们说:“你们是相信一群连鞋都没有的杀手还是相信他?”张学友正穿着张国荣刚刚买给他的鞋,表情惶惑。这是他第一次穿鞋。正是这双鞋,使村民们最终选择相信这个初出茅庐的杀手。
然而,一得到这笔订单,杀手经纪人就果断地把鞋从这个贫穷杀手的脚上脱了下来。鞋,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天天穿的。内联升创办之初,瞄准的就是那些能穿得起鞋的人。
而选择穿这种鞋的李省长,在若小安心里,已被迅速地归了类——他是可以被钱色轻易诱惑的人。
事实上,若小安对李忠良得出的初步判断,八九不离十。
在李忠良尚未有结局的一生中,他三次成为“典范”:19岁时,从偏僻的云南南部高原山区石屏迈入清华大学的殿堂,实现了一个农村娃走出大山的梦想;38岁时,他从国营军工厂上调至政府部门,只用了四年时间就完成了从副处级到正厅级的晋升;57岁时,他遇到了若小安,此后之种种,都让李忠良加速迈向了他人生的终点。
2009年,对若小安和李忠良都是至关重要的一年。这一年,李忠良更加频繁地往来于他坐镇的西南某省省会与情人夏雪花长居的深圳之间,越来越多人因为他手握的烟草与石油这两大项目,而常年驻扎在“丽人园”,因为这家餐馆是迄今为止最容易接近李省长的地方。久而久之,双方都形成了某种默契,以致“丽人园”的门槛都要被接踵而至的各色人物踏平了。
第25章 权力是一剂春药
一番寒暄后,夏雪花笑呵呵地让服务生再拿两瓶茅台酒、四条中华烟进来,若小安站在她身边低声耳语:“都算在我账上。”夏雪花一听,笑得更媚了,甜丝丝地拉着若小安坐到李省长身边。
李忠良看了一眼若小安,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他忽而转头问夏雪花:“陈总还没来?”
“他秘书来电话了,刚开完会,正往这边赶呢。”夏雪花回答。
席间一干人,个个竖起耳朵,听得极其认真。若小安注意着所有人的表情,心想,看来让李省长格外挂怀的这位“陈总”,来头不小呢。
“嗯。”李忠良点点头,大手一挥,“你去门口候着,人来了就通知我,得出去迎一迎啊!”
什么人竟然需要李省长亲自迎接?若小安暗暗吃了一惊。
“我去迎接就行了。”夏雪花一时真情流露,把李忠良当成自家男人似的护着,“你跟他平级,干吗要自降身份去迎……”
“你懂什么!”李忠良的脸色瞬息万变,不知是这位“陈总”太让他在意,还是夏雪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听他的话。总之,李忠良这一刻看起来确实很不悦。
若小安不看夏雪花,她知道在这种微妙的时刻,自己作为一个正坐在李省长身边的女人,不论她眼睛里流露何种神情,落到正尴尬的夏雪花眼里,都可能使其不爽。当然,夏雪花毕竟跟了李忠良多年,应付他的经验足够了,于是十分识趣地避开了省长咄咄逼人的眼神,笑着招呼在座的吃好喝好,便出去了。
夏雪花避开了。只留下若小安一人,众星捧月般端坐在一屋子浓厚的雄性荷尔蒙里。
喝了一轮酒,男人的腿,便隔着裤料,有意无意地擦着若小安裸露的小腿,她觉得痒,却不能挠,也不能躲,便一个劲地微笑。稍后,另一只肥厚的手也悄悄地在饭桌下挪了过来,搁在若小安的大腿上,比正襟危坐的李省长大胆许多。若小安扭头一瞧,这只肥手属于一位颇有名气的私企老板,能坐在李忠良近旁,想来关系不错。
她轻轻一笑,站起来举着酒杯,敬了他一杯。接着又敬李忠良,均是一饮而尽,再坐下时,脚尖自然地冲着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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