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后,即便那时已身陷囹圄,夏雪花仍毫不掩饰当时的心情。
若小安后来也时常想起,她记得那天是2010年冬天最冷的一个晚上,她窝在上海的一栋小洋房里,观看了夏雪花作为被告的庭审纪实。那时,她比现在憔悴许多,但眉毛仍画得十分精致,头发扎成一个马尾,一丝不乱地绑在脑后,还抹了薄薄的唇膏。她面对检察官的提问,声音平稳地说:“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荣耀和满足,也体察到了李忠良对我情深义厚。”
那一刻,身居副省长之职的男人,笑眯眯地对另一个向他献殷勤的年轻女人说:“这是小夏的位子。”
那一刻,夏雪花听到自己心里有一把锁,“咯噔”,开了。
第40章 权钱色会交叉感染
“这样可以了吧?”夏雪花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若小安就站在她身后,也正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她。一面镜子,映出两个女人,各怀心事。
“美极了。”若小安赞道。
“唉!”夏雪花叹口气,“不知道过了今晚还美不美得起来。”
“我的好姐姐,别说丧气话。侯连喜这种人,是该有人出来给他点教训,谁让他那么龌蹉。”
对于若小安的后半句话,夏雪花点头,表示认同,她确实也很不喜欢姓侯的。出身不好,长得又糟糕,关键是,完全没有李忠良那种大人物的气度,就算他有钱,穿着名牌POLO衫、戴着名表、喝着死贵的洋酒,也没那种气度。天生贱相!夏雪花在心里恶狠狠地想,她不能容忍的是,就这样一个人,居然还看到了自己的床照,还是跟一具那么年轻的男性身体搅合在一起。她越想越气愤,每每念及侯连喜可能拿着她的照片露出奇怪的笑容时,就更觉得恶心。
但最令她担心的,还是如果哪天,真如若小安所说,侯连喜竟敢拿着这种照片来要挟她,如果不从,就把照片给李忠良看,那夏雪花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现在想起这些,她还是觉得头痛欲裂,完全手足无措。
幸亏,身边还有一个知根知底的若小安,既有脑子又能为彼此着想。她甚至答应夏雪花,没了侯连喜的纠缠,她一定会腾出手来帮忙解决陆老头这桩麻烦。说实话,听到她这么说,夏雪花十分心动。因为这是目前李忠良最看重的一桩要紧事,弄不好就会要了命。如果若小安真肯帮忙,凭借夏雪花对陆老头的了解,他是真的很喜爱若小安,这种情况下,多少会有些收获。
夏雪花念及于此,深吸一口气,再次向若小安确认:“人来了吗?”
若小安微笑着回答:“半个小时前就到了,正在二楼的‘闭月’包间里。”
“好。”夏雪花看了一眼若小安,“那我去了?”
“嗯。”若小安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别紧张,像平常那样就好。听到敲门声你就大叫。其余的,我会安排,你不用多想。”
夏雪花点点头,紧张和期待,使她内心充盈,她好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即使在澳门赌场里一掷千金,也没有此刻这般刺激。小腿肚紧绷,腰板挺直,她每向前迈出一步,都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种神圣的仪式感——就要开始了!
若小安目送着夏雪花“奔赴战场”,那是她的战士,高举“雪耻”的旗帜,为了那个屈辱的晚上,若小安已经计划了很久。她相信夏雪花的行动力,更相信自己的策划力,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一定成功。
此时,夏雪花已经推开了“闭月”间的门,满满一大桌菜后面,就坐着一个侯连喜,跷着二郎腿。看到夏雪花进来,他立刻站起来,满脸堆笑:“老板娘,您真是越来越年轻漂亮了。今天怎么想起请我吃饭了?”
“你可好久没来光顾我的生意了。”夏雪花笑着坐在他身旁。
侯连喜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他也知道夏雪花是李忠良的情人,省里那些大小官员,哪个不得给“丽人园”的老板娘几分薄面。而且,他最近也正欲向李省长靠拢,却苦于一直找不对门路,就算送钱送人又当面承诺愿意两肋插刀,官架子极大的省长大人也不为所动。想要洗白,果然不是件易事。
侯连喜以为今天是个好机会,既然夏雪花亲口邀约,估计有戏了。他一口喝干老板娘亲自斟的酒,随即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张附了密码的银行卡,出门前,他刚刚往里汇了50万。
“这是什么?”夏雪花诧异。
“没什么,就算是我的饭钱吧,怎么好意思来这里白吃白喝呢。”
夏雪花懂了,侯连喜果然如若小安所说,因背后那个男人而求着她。但这个人生了一对招风耳,看着就讨厌,现在求着她,转脸如果李忠良死活不肯用他,指不定就跟疯狗似的乱咬人呢。
通过各种途径、各种方式,拐弯抹角给她送钱的人实在太多了,夏雪花早就习惯了,渐渐就觉得理所应当了。而且,她一旦缺钱花,就会主动开口“借”。
夏雪花记得,自己第一次找李忠良要钱的时候,一张嘴就是300万。当时,她的“丽人园”正在扩建中,夏雪花以解燃眉之急为借口,要求李忠良帮她从财政上借支。
那次,李忠良对她说,公家的钱不能随便借给你,但你可以去跟清水县的领导商量,让他们向省财政厅借,我来批,然后再由清水县把钱借给你。
清水县是省内出了名的贫困县,人均年收入不足400元。由于国家扶贫工作重点县的评定原则是:国家确定各省名额总量,具体县则由各省根据实际情况分别确定。结果,贫困县的具体名额分配和评定,变成了各省的行政裁决。而清水县能够成为“国家重点扶贫对象”,正是在县长的“进省公关”下完成的,可以说,李忠良就是他的,乃至整个清水县的大恩人、财神爷。
于是,在李忠良的授意下,夏雪花找到了清水县的柴县长,说明了来意,并促成了李忠良与柴县长的会面。然后,李省长大笔一挥,批示省财政厅从省际横向联合基金中借款300万元给清水县财政局。柴县长则派人编造虚假借款报告,以县财政局的名义向省财政厅借款300万,然后在未办理抵押担保手续的情况下,将这笔钱转借给了夏雪花。
同一年,夏雪花又以同样的方式,借款150万元。
2006年2月初,夏雪花邀请李忠良和省烟叶公司的胡经理到“丽人园”吃饭,随后又借口餐厅扩建的费用不够,要李忠良从省烟草公司借点来用用。李忠良立刻把省烟草公司总会计师召到餐厅里,让他“想办法给小夏借点钱”。这一次,夏雪花又顺利借到了250万元。
隔了两个月,夏雪花在跟李忠良约会时,又提出要向省烟草公司借钱。李忠良感到为难,但经不住她的纠缠,只得厚着脸皮再次给省烟草公司总会计师打招呼,又帮她借到了350万元。
然而,自打那次之后,李忠良便向夏雪花坦言:“你每次从公家单位借款,都要我给下边的单位打招呼、签字,而你又不大可能还钱,将来追究起来,肯定要我负责”。于是他不得不实话实说,“借公家的钱,审批手续太复杂,而且风险大,很难借到。”
但“借”来的钱并非夏雪花一人独享,所以困难归困难,李忠良还是决定不能断了夏雪花的财路,毕竟她的财路也就是他的。
此时,省烟叶公司的胡经理主动来向李忠良献策,他说:我有个朋友叫陆镇桂,是个香港老板,一直在内地谋求发展,他为人义气,资产上亿,办事可靠,又不声张,找他“借”,比较合适。他也多次说过,您是省长,想得到您在各方面的支持。
就这样,腰缠万贯的港商陆老头正式成为李省长的“座上宾”。他对介绍人豪迈地说:“只要能认识李忠良,朝我借再多的钱都行。”但是,这个老奸巨猾的商人明确要求,必须亲自见到李省长才能借钱。
于是,第二天,陆镇桂就被带到了李忠良的办公室。礼节性地询问了陆镇桂在内地经商的情况后,李忠良很快便直奔主题:“我有个朋友急需200万元资金,如果你有钱就借给她,以后你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陆镇桂气定神闲地回答:“既然领导说了,我就办,你的朋友需要多少,我就借给多少。”
可从省长办公室一出来,陆老头就找介绍人郑重打听:“李忠良出面给什么人借钱?”对方神秘地回答:“给夏雪花借钱。”陆镇桂又问他们是什么关系?对方如实告知:“他们是特殊关系。”
这一节,还是很久之后,夏雪花从一个很私密的饭局上听来的。说的人觉得是个笑话,怪陆老头小心过了头,省长亲自交代的事,他还要翻来覆去地确认。但夏雪花却记在了心上。尽管发现了李忠良与夏雪花之间的秘密后,陆镇桂毫不犹豫地就把200万元转到了夏雪花的账户上。但她和陆老头,始终都隔着一层,没有形成真正的同盟关系。
权力是一种资源,懂得挖掘就能变成金钱,初中都没念完的夏雪花社会阅历并不浅。有一天,她与李忠良约会时,乘兴向男人提出:“要找个好的项目来做一做,因为还欠陆老头的钱。”
“不要紧,你肯定能还他的钱。有合适的项目我来帮你们,你们合起来做生意,赚到钱,你还他就行。”男人也很大方。
2008年初,陆镇桂通过夏雪花找到李忠良,要求做出口卷烟生意。李忠良便给进出口公司负责人打招呼,让他给予照顾。随后,陆镇桂如愿以偿,经营省内的出口卷烟生意,一单大生意就净赚60多万元人民币。夏雪花却以资金紧张为由,从中拿走了30万元。对此,她觉得并无不妥。
2008年6月的一天,夏雪花约陆镇桂到“丽人园”吃饭。在闲谈中,她得知陆镇桂还曾借给某老总1000万元,就觉得陆老头很有钱,应该让李忠良再找他多借一点。过了几天,她在约会时便向李忠良提起了这件事,但男人不肯直接出面,而是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夏雪花自己去找陆镇桂“商借”。
夏雪花也学乖了不少,她立即找到陆镇桂,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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