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他自己就是在谋算别人的过程中坐到今天这个位子的。所以,要近书记的身可不容易。所谓近身,当然不是和书记挨着坐那么简单,即使是像周子琳那样同榻而卧,也不是终极,而是要让书记把你当自己人看,这就相当不易了。
说话间,若小安便伸手去接那个袋子。因为杜天青拎着纸袋的把手,她便绕开了,伸手去托纸袋的底部。没想到,男人的另一只大手很快悄无声息地覆了上来,厚实的手掌,暖洋洋地轻拍了两下若小安微凉的手背,不等她做出任何回应,就撤走了。
“听说你最近很忙,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杜天青微微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若小安。因了他这句叮咛,刚才的接触,倒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照,确实很能迷惑人,如果她不够通透的话。
若小安拿着纸袋折回酒店,上楼敲门。周子琳一看不是杜天青,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失落,同时也存了疑惑:“你落东西了吗?”她问若小安。
“不是,”若小安伸手把牛皮纸袋递过去,说,“刚才碰巧在楼下遇到杜书记,他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他人呢?”
“他说累了……”
周子琳先前还客客气气的,听到若小安这番话,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她已经把脸上的海藻泥洗干净了,但此刻比之前敷着面膜的时候,更惨绿。
她太清楚杜天青最忌讳什么了,关于他们的关系,他一直谨慎保密,哪怕圈中人人尽知,他也还是在那群老同事、老朋友面前打哈哈,死不认账。这天,居然这么轻易就透露给若小安,意味着什么?而且,最让周子琳气不过的是,他居然要让另一个女人来告诉她——你被拒绝了。
他是在引爆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若小安知道。
实际上,杜天青这一招十分凶狠。这段日子以来,若小安一直以头号粉丝的身份,帮助第一次当老板的周子琳,为她的工作室、电影投资和广告代言忙碌奔波,迅速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成了骄傲的周影后的闺中密友。
但是,杜天青只用一句话就让若小安成了周子琳的敌人,他通过若小安转达的拒绝,让周子琳很没面子——一直以来,都是周子琳起着桥梁的作用,为若小安开发绿地的事情和杜天青软磨硬泡,只有她可以接近杜天青,别人都要求着她。然而,杜天青只用一句话,以及一个牛皮纸袋,就让这个貌似牢不可破的三角,散架了。
原来,若小安的“木马计”,杜天青一早就知道。今晚,他轻轻地戳穿了她。
周子琳冷冰冰地接过袋子,问若小安:“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晚——”若小安那句“晚安”还没说完,房门就被“嘭”地关上了,撞了她一鼻子灰尘。
若小安上楼前就在琢磨,杜天青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保护周子琳,让她不要受“蒙骗”?如果是这样,他可以用更直接的方式私下提醒周子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她气鼓鼓地一个人在酒店房间里一边跺脚一边瞎琢磨。况且,若小安觉得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杜天青留下了她的金链子,就像是他特意给她留了一条门缝,让她可以随时挤进来。他们还有见面的机会,若小安十分肯定。
第二天,杜天青就离开北京,飞回了海州。若小安再约周子琳,电话就被直接转给了她的助理,对方总是给出同样的答复:周小姐很忙。若小安知道,就算她能证明自己和杜天青之间清清白白,周子琳也不会再信任她这个朋友了。更何况,证明“没有”,比证明“有”,要困难得多得多。“没有”几乎是不能被验证的。
而真实的情况是,若小安希望有,只是还没发生罢了。小宝曾经提醒若小安,要她多注意杜天青这个人。当时觉得是句废话,目标人物就是杜天青,自然会多加注意,没想到还是不够——他动动小指头,就摧垮了她的整盘棋。
然而,事情还没玩完。
从东州、深圳和上海一路走来的若小安,学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把握时机。所谓时机,是一个十分微妙的东西——当一个项目有60%的可能性时,你应该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有70%的成功率时,你应该想办法从别人手里抢过来;如果有80%到90%的成功把握时,那就别想了——绝对的资源,导致绝对的生意。
现在,杜天青抛给若小安的,就是一个可能性在60%周围徘徊的项目。在这整件事中,不管哪一方,都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需要不停地试探。
杜天青到海州就任之前,张一鸣当了他很多年的副手,后来杜升迁了,临走前也不忘关照张一鸣,顺手提拔他坐了当地财政局长之位。所以,关于杜天青的喜好,张一鸣最有发言权。他曾说杜最欣赏的历史人物就是曾国藩,若小安就买了各种关于曾国藩的传记摆在书架上。
一直都没空翻,今朝吃了周子琳的闭门羹,若小安倒清闲了,不用挖空心思为她跑前跑后,便索性静下心来,把自己关在头发胡同的小四合院里,于书海之间,纵横古今。
曾国藩说,居官以耐烦为第一要义。身在官场就会遇到许多烦事,还必须要处理许多烦事,有的人处理一件烦事还可以,处理两件烦事也还凑合,但三件或三件以上的烦事就耐不住了;有的人遇到一件小的麻烦还可以,一旦遇到大的麻烦就挺不住了;有的人处理别人的麻烦事还可以,一旦自己遇到麻烦就受不了了。这样就有可能使自己心浮气躁,做出一些不符合理性的事情来,给自己带来不好的后果。
做官要耐烦,第一件事就是训练自己处事不急不躁,无怨,清醒。头脑清醒才能保持安静,保持安静才能稳住部下,稳住部下才能做出决断。不然的话,心急似火,性烈如马,只会使事态的发展更加混乱。做人又何尝不是?
若小安正看得津津有味,张一鸣突然就打电话进来,劈头就问:“你还好吧?”
“为什么这么问?”
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下,说:“我看那天老汪气不顺,担心他做些让你尴尬的事。”
若小安笑着宽慰他:“我很好。你不信他,也该信我吧?”
张一鸣呵呵一笑,把话题扯开了:“小宝说你还在北京,干吗呢?”
“看书。”她笑着回答。
“什么书?”
“曾国藩。”
张一鸣哈哈大笑:“杜书记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狠狠夸奖你的。他也喜欢看这书。”
“他最欣赏曾国藩哪一点?”若小安问。
“我也讲不清楚。”张一鸣说,“不过,我记得他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观点。说当年曾国藩和左宗棠交恶,是这两个人共同演出的一段双簧。因为那时候他们功高盖主,慈禧很忌惮。所以只有他们两个狗咬狗,主子看了才能放心。”
初听此言,若小安只往自己身上联想,大约杜天青当官当久了,管理下属和管理身边的女人是同一个思维:总希望各方势力互相制衡,底下人若同气连枝,那最终被孤立的,就只能是他了。没有统治者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可是,很久之后,若小安才发现,所谓的“狗咬狗”比她理解的更大更复杂。当然,也更危险。
第28章 男人永远不了解女人
你不做王佳芝怎么得到鸽子蛋?
这是杜天青的论调,当然,他绝对不会说出来。谁是聪明人,谁是笨蛋,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七年前的今天,杜天青记得很清楚,他正当壮年,以副省长之职兼任海州市代市长,并在次年2月正式当选海州市市长,在这座城市扎了根。
那会儿,海州的不少部门总喜欢将自己放到国内的一些中等城市里去比较,作为北方十分重要的沿海城市,而仅满足领先于这个群体,聊以自慰。杜天青成为海州的“一把手”之后,严厉批评了这种“短视”,他亲自率团到上海取经,回来后交给海州市广播电视局局长一个任务:尽快让东方卫视在海州“落地”。
杜天青在各种场合都说过:“海州要敢于向上海这样的大城市看齐,要成为中国最重要的沿海城市之一。”这使一众海州干部颇受震动。
几年下来,在海州政界,已经是人人“谈杜色变”,因为杜天青对下属控制极严,财权、人事权抓得很紧,市委市政府各个部门的款项使用,都要经过他的一支笔。
2011年7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五,若小安突然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一个听起来十分陌生的男人,邀请她于第二天晚上参加湛泸路八号别墅的酒会。挂了电话,她赶紧打给汪建坤和小宝,这两人也收到了邀请,看来“秘密酒会”又有活动了。
而这一次,若小安不是谁的附属,不是谁的女伴,她收到了郑重的、独立的邀请。
“很好、很好,我们的胜算大了不少……”汪建坤在电话里显得很兴奋,“那晚在长安俱乐部,是我反应过度,现在看来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他并不知道当晚宴罢后杜天青与若小安的种种,她没让任何人知道,觉得没必要。
小宝也替若小安高兴,觉得她努力这么久,总算不负有心人。但他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你搞定那个女人了?”
若小安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发生了什么?”小宝紧张了起来,“之前一切不是进展得都很顺利吗?她已经把你当姐妹了,不是吗?”
“我有一种感觉,”若小安说,“如果那个女人不再是障碍,那真正搞定她的人,也不会是我。”
小宝消化着若小安这句话,两人在电话里均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小宝说:“我知道你不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放心,我也不会让谁这么对你的。”
若小安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隔着电话,想来小宝也没看到。有很多话,她都不方便说,也不知道该对谁去说。
林语堂曾经讲过,“我喜欢女人,就如她们平常的模样。她们能看一切的矛盾、浅薄、浮华,我很信赖她们的直觉和生存的本能——她们所谓的‘第六感’,在她们重情感轻理智的表面之下,她们能攫住现实,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