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两个女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他呢?”若小安举起手中的杯子,把“伟”字亮给周子琳看。既然女主人亮出了手里的牌,那么,若小安也不打算遮遮掩掩了,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走了。”周子琳也是淡淡一笑,像在说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回国了,在我怀孕快七个月的时候。他在国内接到一个大case,放弃了可惜……”
没想到,周子琳回答得这么痛快。
“所以,孩子真是大伟的?”事关重大,若小安必须得到更加明确的答复。
周子琳喝了一口茶,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但也没有对这样的误会过多解释,只轻轻地说:“他,肯定也和你一样想吧。”
在此之前,若小安从未将昔日影后的绯闻放在心上,但看着眼前的女人,听着她毫无情绪起伏的故事,周子琳与她那位御用造型师大伟的那段绯闻,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
原来,她决绝地告别影坛,离开海州,在完全陌生的温哥华定居,以为能开始一种新生活。当然,是被杜天青“资助”的新生活。男人想要创建一个秘密海外金库,而她想要一个一劳永逸的秘密新世界,于是一拍即合。就像最开始那样,他们是纯然的合作伙伴,互相利用。可是,作为一个女人,周子琳最终还是没能完全掌控住自己的情感。
“你爱上大伟了?”若小安平静地问道。
周子琳轻笑一下,认真地反问道:“如果我说我爱上姓杜的了,你信吗?”
若小安皱了皱眉,因为眼前的女人给出了一个让人不安的回答。这完全与女人之间的嫉妒无关,若小安是纯粹地担心她,担心这个动了真心的女人。
孩子的生父并非大伟,却真是杜天青的?
张一鸣说,杜天青什么都知道,但他什么都没说。若小安越想越后怕,好像铤而走险的不是周子琳,却是她自己似的。女人呀,这又是何苦呢?
“那你和大伟?”若小安试探性地问。
周子琳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缓缓道:“其实,我和大伟,我们一直都情同姐弟。所以那会儿才拿他炒绯闻,就因为安全……大伟真是个很能聊的人,让我不至于很寂寞。你明白吗?我的要求一点儿都不高,甚至都不要求他能真的抽身来看我,可他居然能够一整个月完全不给我打一个电话,我又不能随便打给他。真是越想越气。”说到后来,当若小安意识到女人口中的那个他已经从大伟转换成杜天青时,周子琳的情绪已然有点激动了。
“温哥华离海州,毕竟这么远,很多事,未必都照顾得上。”若小安既想宽慰周子琳,又很想打探杜天青对这件事的了解程度。
周子琳眼皮一抬,深深看了一眼若小安:“你觉得自己比我更了解杜天青吗?”还未及若小安作答,周子琳已兀自摇起头来,她的双眼突然黯淡无光,幽幽地说,“你能想象吗?他曾经暗示我,要我去巴结那个陈维高。你懂我的意思吗?”
若小安一怔。
“他要我跟陈维高上床。你能想象吗?”周子琳死灰似的眼底,忽然燃起一星幽蓝的火苗,“我根本不指望他能给我什么名分,我也不要那些虚名,我只想做他的人,待在他身边……”
因为若小安的能干,一日日突显出周子琳的“无用”,于是杜天青开始不露声色地疏远周子琳,并逐步减少乃至中断资助,温哥华也不再作为其资金转移的海外基地了,他决绝地彻底放弃了这个女人,以及这座城。
不管大伟出于什么目的,周子琳利用他来填补杜天青缺席而造成的情感空洞,其实已很明确。但从眼前的事实来看,就算没有大伟这个人,杜天青要废弃周子琳,也只是早晚的事。若本就无情,又何来嫉妒?
她只是一枚棋子,却在棋盘的虚拟厮杀中,有了舍身赴义的壮烈之情,以为那只操控她的大手,会怜惜她因他而受的伤痛。痴。
用感情要挟男人,是最傻的。进这个圈子前,她不是早该有这样的觉悟了吗?
既然一早就设计好了人生,就该按这个设计步步为营。其实,周子琳曾经非常接近“完美的人生”。主流的职业,主流的情人,撑着她,无论台上台下都脚踩祥云,毫无破绽的人生。这样完美的人生,核心就在于规划,规划的核心则在于控制。
然而,她却让自己失控了。从她嫉妒若小安的那一刻开始。
如今,爱情破灭了,钱也没了,一个没有父亲的婴孩却要降临了。难怪周子琳在电话里哽咽着说:小安,你一定要帮我,要不然我肯定活不下去。
这种情况,换谁都得急。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若小安叹了一口气,她觉得周子琳目前的情况,比之前想象的还要糟糕。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呢?”周子琳反问。
“你知道的,我人微言轻。”若小安回答,她站在杜天青的角度考虑,确实认为周子琳的利用价值已经微乎其微。
周子琳突然干笑了两声:“我当然知道,”她拢了拢头发,似笑非笑地看着若小安说,“名声这东西,坏处多,但好处也不是没有,比如我人走了,但那杯茶,还没凉透。”
“我懂。”若小安明白她在暗示什么,海州那个圈子里的某些官员和商人,仍然当周子琳是杜书记的女人,至于她若小安,只是另一个女人罢了,他们两头都想巴结,所以私下里往温哥华传递些消息,也不难料想。
“你在国内,近水楼台,肯定是比我要方便的。”周子琳又道,“我也不为难你,就想让你帮忙递个话。”
“什么话?”
周子琳一笑:“你比我聪明,你帮我想想?”她已最大程度地收敛了疲态。
若小安叹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一眼周子琳,问道:“值得吗?”
对方一愣,终于收起脸上没有温度的笑容,郑重地回答:“我觉得值。”
第48章 活着才能改变命运
谁没受过伤?自脐带被剪断那一刻起,人人开始受伤,从百孔千疮中成长。有疤的比较容易忘记,无疤的,一言难尽。
事实上,周子琳还心存幻想,她还没铁了心要做某件事,所以当若小安问她需要带什么话给杜天青时,她选择了回避。
眼下,周子琳只对若小安说:“该出发了。”是的,她还约了徐太太去喝下午茶呢,不能迟到,否则就太失礼了。
喝茶的店子闹中取静,位于市中心的图书馆附近。周围都是高楼大厦,唯独这一处是四幢安静的联排二层小别墅,乍一看还以为是私人宅邸。入口的围墙上还挂着一块写着小字的铜牌子,表明了这是温哥华市政府认证的古迹建筑。
走进去,穿过精心修剪的小花园,才能看到小店的招牌:给爱丽丝。
推开门的刹那,粉的、软的、香的、甜的,扑面而来。一个公主梦。见身着女仆装的店员像老朋友似的跟周子琳打招呼,若小安笑了笑。
店员一口台湾腔的娃娃音:“杜太太,徐太太正在二楼等您哦。”
杜太太?若小安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对这个称呼安之若素的周子琳。什么都没说,也没问。如今她也就只剩下这一点点虚妄了,如何能忍心不给她呢?
周子琳显得心情很好的样子,兴致勃勃地告诉若小安,这里的老板和老板娘都是台湾人,因为自己热爱甜品所以开了这家店。光是装修就花了八个月。而且店里所有的甜品都是老板娘亲自做的。
“老板娘最近在家里坐月子,老板在照顾月子,所以很可惜,没法介绍你们认识。”周子琳很当心地扶着楼梯,回过头来温柔一笑,“你都不知道他们夫妻有多甜蜜,简直腻死了。”说完,她就转过头去,若小安也不知她脸上是何表情。
在这之前,若小安从未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年龄。可是,这一刻,她忽然在周子琳身上发现了一个崭新的人生命题。
大凡女人过了三十岁,或者再晚几年,到三十五岁吧,再疯再野的心也要收一收,考虑正儿八经地嫁人做太太了,除非铁了心抱定独身的。如今女人多是想做太太,不是做老婆。虽然老婆和太太本质上是一回事,可太太比老婆是要多一点内容的,这多出来的内容叫做:闲适与华美。
听人家说“你是某某太太”,跟听人家直说“你是某某的老婆呀”,感觉上到底是不一样的吧。好像被叫做“太太”,在人家眼里就是一块绸缎,而被叫做“老婆”,在人家眼里就是一匹粗布了。
重庆来的徐太太虽然在温哥华也住着大house,但老公在国内只是个处级干部,所以她移民过来后,除了照顾上小学的儿子外,还找了份兼职,在“猫”里当一间皮草店的销售。
加拿大的大小城市里都有很多SHOPPING MALL,当地的华人说MALL的时候,听起来很像“猫”。“猫”是一个封闭式的大型商业联合体,包括了大型百货公司、超市、饭店、银行、保险公司、影院等等。爱明顿市就有个全北美最大的“猫”,一进去没三天时间别想看个究竟。徐太太就职的“猫”,叫做“MATROTOWN”,因为架空列车直接连着它,所以人气甚旺。
“告诉你们哦,我真是受够了那些一夜暴富的同胞了。”徐太太是个说话麻辣辣的重庆姑娘,她用小银勺搅了几下咖啡,就不耐烦地放下了,举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继续说道,“那个女人直冲冲地进来,说话东北口音,嗓门还老大:海狸毛呢?哪儿是海狸毛?怪头怪脑的。这哪儿是问海狸毛啊?就跟问鸡毛似的。我们是皮草店,又不是黄鱼摊。”
眼下的中国,赚钱与消费的欲望把人的每个毛孔都扩张到极致,越是大都市越是如此,人们的欲望被鞭策得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停不下来。
若小安笑起来,周子琳却微微拧起眉头。
“你是很久没回去了吧?”若小安接茬道,“国内这样的‘新贵’有很多。他们不一定知道什么是好东西,但有钱。”
这时,店堂里正柔声播放着一首美国乡村歌曲:IF I HAVE MILLION DOLLAR(假如我有一百万美元)。歌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