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小安想,她大概是来找杜天青的吧。可是他不在。他真的不在。如果她因此而生气,误会是他不愿意见她,甚而恼羞成怒——不行!若小安赶紧追出去:“周小姐,等等!”
周子琳驻足,略感诧异地回头看她:“有事?”
“他不在。”若小安气喘吁吁地说,“他真的不在这里。”
周子琳缥缈地一笑:“在不在,都对我不重要了。”
那她来做什么?若小安不解,无论是周子琳为何突然回国,为何突然造访,又为何突然离去。都让她心神不宁,却又不知道究竟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送走了周子琳,若小安默默走回别墅。雨意生凉,云容催暮。出来时,太着急,忘了打伞,淋了一点雨。
一开门,陈维高就迎了出来,见若小安被淋湿了,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笑了笑说:“你是黄雀儿吗?一下雨就发蔫。”
未及若小安做出反应,一块大毛巾已经兜头罩了下来,陈维高站得极近,正在帮她擦头发,一缕一缕的,擦得十分细致,动作又轻,充满温度。
“谢谢。”她低低地说。〖TXT小说下载:。。〗
“没事的。”他说。怕若小安不明白,又强调了一遍,“真的没事,有我在。”
他高高地站在若小安跟前,身上干燥而温暖,在这阴凉的雨天,让人不自禁地想要靠上去。
忽然,陈维高停下来,若小安抬起头,发现他的视线正落在她胸前。她低头一瞧,原来不知何时衬衫上的第三颗纽扣掉了,领口微敞,露出里面的裸色内衣。
她抬头笑了笑,试图化解这尴尬,却一不小心,和他的视线黏上了。陈维高目不转睛地盯着若小安。
窗外,云卷云舒。
若小安也牢牢地看着陈维高。他们在相距两个手掌的地方,紧紧拴在一起。亲密的同舟共济者,牢固,难分难解。
第50章 情欲的卑贱和伟大
正在这档口,电话铃响了。
她还盯着他看,第一声没有挪动脚步,第二声也没有。在第二声响过、第三声尚未响起之前的那段寂静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下头去看手里的毛巾。她这时才能挪开步,绕到他身后,拿起客厅立柜上的座机。
打电话来的是张一鸣,他说杜天青临时有事,不能来了,让若小安代为招待杜书记的客人。
陈维高过来询问出了什么事,若小安如实相告。他沉吟着点了点头:“也好,老杜前阵子忙坏了,这又刚出院,我们就不打扰他了。”说着,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把毛巾一把塞到她怀里,正好替她挡住了那片泄露的春光,“去换身衣服吧。”
是该换掉了,若小安想,顺便洗个澡,可能更好。
浴室里有一面大大的落地镜,据杜天青坦白,是周子琳逼着他找人装上去的。他自己一点都不喜欢,因为太清楚了,每次站在镜前把衣服一脱,老态毕现,躲都躲不掉,那么大一面。要那么大的镜子干什么?好多次一进浴室,他就絮叨这句话。
若小安对此倒没什么意见,杜天青也是转头就忘了,这面有些无边无际的落地镜,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一直挂在鱼肠路一号别墅的浴室里了。没人的时候,钟点工会过来给房子通风,清洗浴室时,小心仔细地把它擦得锃亮,以便让它更清楚地映出对面的青山远黛。
若小安站在镜前,一件件脱掉身上的衣服,直到一丝不挂。她想知道,当周子琳是这幢别墅的女主人的时候,每次站在这面镜子前,究竟在想什么?
在性的方面,实际上男人比女人忠实,因为男人只爱女人的青春美貌,而与其他的一切无关。女人却不可能这么纯粹,谁要说我只跟帅哥上床,那是会被同类嫌弃的。
有人说,爱情是很纯洁的,和金钱是不能兼容的。但有的时候,现实中确实时时在发生着这类状况,爱情和金钱、利益是可以换算的。最普遍的例子,就是女孩们待价而沽,一心一意要钓个金龟婿。嫁给有钱人,几乎是全天下女人的共同理想。
若小安只是全天下女人中的一个,如果硬要说她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她不要嫁给有钱人,而是要直接嫁给金钱。
这样,难道有错吗?
若小安从不试图问对错,她只管输赢,向来如此。
她自认既不是一株圣洁素净、出淤泥独不染的荷花,寻求在惊世骇俗的“高雅”中“殉道”;也不是那种安心颓废,放纵自己,故意回避深刻与良知,沉溺于庸碌无为的红尘生活中的俗人。她觉得,把圣洁与平庸、深刻与肤浅对立起来,是极为幼稚的。人远远比这种纯粹的单一性要复杂得多。
若小安更钟情于一切复杂的特质,无论时代、人群还是情感。
2012年7月7日傍晚,雾气重新笼罩岛城的这一刻,她站在花洒下,在倾泻而下的水柱里,茫然若失。她不敢承认自己心里的那点变化,似乎只要她死不认账,那件事就不会发生,永远不会发生。
可是,如果水要流向我,我拿什么阻截?
她将发烫的身体,靠在浴室冰凉的瓷砖上,热热的水流顺着她头顶的发梢,一股股软而有力,像一根根缠绵的手指,划过她的胸脯、下腹,在最敏感的地方,一闪而过,哗哗坠地。
她并不耻于自己的欲望,任何欲望,对金钱,对男人。她都坦然接受。
叔本华说:人有两极,即生殖器和大脑,前者是盲目的欲望冲动,后者是纯粹的认识主体。对应于太阳的两种功能,生殖器是热,使生命成为可能,大脑是光,使认识成为可能。很巧妙的说法,但若小安总觉得,多少有些贬低了性的意义。
她爱自己美丽的身体,也喜欢挺拔伟岸的雄性之躯。比如,比如谁?还是不要想了,她勒令自己不准去想。迄今为止,她还没见过他的身体,会和杜天青一样松垮吗?不可能。她曾经隔着一层衣料摸过他的臂膀,至少,那里很结实。当时,他正在炒菜,身上有淡淡的葱姜味,居家的气息,叫人安心。
原来,她也憧憬那种生活吗?
好吧,那个神奇的能带给人世间任何愉悦都无法取代之快感的器官,也是一切痛苦的源起。它使得人像动物一样,为了生命的延续,不得不受欲望的支配和折磨。用自然的眼光看,人在发情、求偶、交配时的状态与动物并无本质的不同,一样缺乏理智,一样盲目冲动,甚至一样不堪入目。在此意义上,性的确最充分地暴露了人的动物性一面,是人永远属于动物界的铁证。
但是,性欲又是一种世间任何欲望都无法取代的真正的源动力,有时,比食欲更可怖。它让希腊人为了绝世美女海伦而打仗,也由此诞生了流传千古的荷马史诗。若没有旺盛的情欲,也就不会有拉斐尔的画和歌德的诗。
情欲既是卑贱的,把人按倒在兽性的尘土中,又是伟大的,把人提升到神性的天堂上。性是生命之门,上帝用它向人喻示了生命的卑贱和伟大。
若小安不得不承认,假如没有情欲,她也就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那些账户上的天文数字,都是男人们在源源不断的情欲催使下,聚拢到她身边的。
她利用这种欲望,同时,也被这种欲望所困。
窗外,天色渐暗。今晚,陈维高会留宿此地吗?在杜天青住院的时候?自己这是在偷情吗?若小安一惊,她为什么要这么想?以前,类似的经验不是没有过,尤其是在东州的那段日子,同时应付几个男人,他们彼此并不清楚对方的存在。但是,陈维高不仅知道杜天青的存在,也可能知道他和若小安私底下的关系。
这样,也可以吗?
若小安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困扰什么,如此介意陈维高的感受。仔细想想,她是该介意他怎么想才对,毕竟他是她和杜天青的财神爷。但是,又不仅仅如此。对,关键就是,她介意的不只是这些,所以麻烦。
然而,我到底该怎么办呢?若小安关掉淋浴头。水停了。她却还在流。
淋浴头刚关,卧室里,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嗡嗡”震了起来。若小安裹了一块浴巾就跑出来,拿起来一看,果然是杜天青打来的。
“你没事吧?怎么就住院了呢?”
“没事、没事。就怕你太担心,我才抽空打个电话过来。”他的声音听起来故意压低了。
“不方便说话吗?”
“还好,人都被我赶到走廊里了。烦得很。可是不烦又不行。”
“我知道,我不去烦你。”
他在电话那头轻轻笑起来:“陈总去找你了吗?”
终于聊到正题了。她“嗯”了一声,不想说他还在,而我刚洗了个澡。无论如何,听起来都怪怪的。尽管还什么事都没有。
“那块项目,他都清楚,我住院这几天,你就向他汇报吧。”
“好。你也要当心身体。”
杜天青先挂了电话。若小安软软地躺倒在大床上,前几日晒洗的床单,还有一股金黄的太阳的味道。她用大浴巾把自己裹起来,蜷在里面,只是有点累,挣扎得太累,需要小憩一会儿,就一会儿好吗?她跟自己讨价还价。意识深处的黑暗涌上来,把她淹没。
她能闻见他的气味,干净,擦过肥皂,热乎乎的。这是一个好男人基本的好闻的气味,可他的某一部分又像是一个噩梦。若小安的噩梦。
橙黄色的街灯在人去路空的夜晚显得格外寂静,恍惚的光线发出细雨一般的“咝咝”声。下雨了?她意识不清地睁开眼睛。然而,此刻的雨声只是出于夜晚情调上的错觉,或者,是她心里湿漉漉罢了。因为窗外的雨早就停了,那“咝咝”声却还留在若小安的梦境里,缥缥缈缈,混杂着一种尖锐的类似于伤感或者失落的情绪,刺到她的肉体深处。
她睁开眼看到陈维高半跪在床上,用干毛巾给她擦头发的时候,若小安知道,她即将失去什么。
这时,她才想起,自己全身上下只裹了一条大浴巾而已。
若小安裹紧浴巾,翻了个身坐了起来,刚刚睡醒的她,双颊微红,半干的披肩发凌乱地散开。她避开陈维高的视线,侧着头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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