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若小安看着他。
“我有两张今晚的话剧票。所以,小姐你有兴趣吗?”
若小安上下打量他:“上海的黄牛都这么时髦吗?”
男人笑了,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我没说清楚,我是想请你去看。因为我朋友临时有事不能来了,而且看你一直是一个人……”
若小安接过票,位子比她自己买到的要理想。她欣然应允,为什么不呢?
进场没多久,夹克男就小小声地对若小安说,自己跟导演认识,稍后可以带她去后台看看。若小安“哦”了一声。几年前,这个大胡子导演还不是腕儿的时候,她就喜欢到旧厂房改造的排练场去看他给演员们讲戏,地儿很偏,在北京五环外,不好找,冬天都没暖气,但那群人都跟着了魔似的,大声喊、大力跳、到处滚,个个都像刚出笼的包子,满头热气。
戏开演了——
陈近南误入丽春院。韦春花问他喜欢什么型的。陈近南说:“爱国型。”
底下一阵哄笑。
又,陈近南怂恿韦小宝加入天地会,但是小宝拒绝了,陈近南斥责他没有理想,其实小宝的理想很伟大,他说:“我只想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皮条客!”
观众笑翻了。
以前大胡子导演鼓捣出来的台词,不是这样的,若小安记得,那时候他特别喜欢质问。问什么是爱,问爱的感觉从哪儿来。他曾编排了一部实验话剧,一开场就是长达15分钟的“累死人”独白,演员说得满嘴冒烟,观众却毫无反应。现在不同。若小安看着精心布置的舞台——
建宁公主被点穴了,韦小宝乘机揩油。建宁怕痒,娇声连连。小宝色迷迷地说:“哇塞!不用叫得那么专业吧!”
整个剧场又爆发了一阵脆爽的哄笑。
两个多小时,跟好莱坞大片学了不少,拳头加枕头,笑点也多。整个场子,大家一直在笑,甚至是都在等着笑。至于到底笑什么,没人说得清,笑完了,也就忘了。话剧也变得实用了,来剧场就是为了一乐,不好笑的没人看。
若小安看身旁的夹克男,一阵大笑刚过,他的脸还有些走形:“你没看见吗?逗死了!”他拍着大腿。
戏演完了,夹克男说,去后台吧。若小安说,算了吧。她记得,大胡子导演早年曾说,戏剧不能让他发财,但可以让他活得有尊严。不过,现在他很有钱。真好。
“见着导演,替我向他问好!”若小安说着,从包里拿出自己那张票,在嘴边碰了碰,送到男人手里。夹克男接过一瞧,上面一个鲜红的唇印。
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没有家,没有事业,没有人需要我。我的人生是零,是空落落的一片。你可以花钱买很多女人同你睡觉,同很多很多萍水相逢的女人上床,但你还是孤单一人,谁也不会紧紧拥抱你,你的身体还是与他人无关。我觉得我就要这样一年老似一年……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了你,我觉得你和我一样孤单,我突然觉得我找到了要做的事——我可以使你幸福。她是一个值得你为她做点什么的人……
这是台词,是那部曾让大胡子导演倾家荡产的实验话剧的经典台词。
随着人流往外走的若小安,并没能在话剧的氛围里陷落太久,因为她的手机很快响了,接起来,那头是久违了的汪建坤。
“我在上海。”
“我也是!”
真巧。既然这么巧,就没有理由不见一面。地点约在旋转餐厅,看夜色很理想。若小安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汪建坤还没来。她便转身进了洗手间,去补个妆。
起初,若小安以为洗手间里就她一个人,但其中一个隔间里传来女孩断断续续的哭声,她在用英文讲电话。若小安一边刷睫毛,一边听女孩用标准的西伦敦发音骂男人。被骂的男人叫杰克,不知什么原因,他抛弃了这个女孩,而女孩很明显还爱着他,要不然不会哭得伤心、骂得切齿。
“嘭!”隔间里的女孩把手机砸在地上,冲到洗手台前。
尽管她留着一头巧克力色的卷毛,睫毛膏花了,把两只眼睛弄得像熊猫,而她那身宽大的白色毛衣和头上的粉色蝴蝶发夹,让她乍一看很像美羊羊,但若小安还是很肯定,这个女孩是个中国人。因为她用普通话吼了一句:“看什么!”
“对不起。”若小安别过脸去,她不想惹麻烦。
女孩胡乱洗了一把脸,就跌跌撞撞出去了。她一身酒气,大概喝了不少。借酒消愁,天真。若小安补妆完毕,也开门要走,却和返身回来的美羊羊撞个满怀。对方瞪了若小安一眼,踉跄着去捡地上的手机残骸。看来,她醉得还不算太厉害。若小安也弯腰去帮忙。
女孩没说谢谢,但看若小安的眼神柔和了不少。她一身酒气地冲了出去,若小安跟在后面,看着她突然站定,然后扑进一个中年男人的怀里。
如果那人是杰克,那么这个情节会在芒果台的偶像肥皂剧里出现,可惜这是若小安的生活,所以她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汪建坤。第一时间,若小安便下意识地避开了。她默默看着汪建坤半搂半抱着把女孩带出餐厅。过了十来分钟,若小安的手机响了,正是汪建坤。
“汪总。”
“小安,你到了吗?”
“还没,路上有点堵,不好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我也可能会晚点到,你不着急……”
既然他没有取消约会,那么若小安便相信他能快速处理掉一个喝醉了往他怀里扑的漂亮女孩。她坐下,安安静静地喝饮料,看夜景。
等了一个多小时,汪建坤才来,一贯的儒雅,但明显脸色疲惫。
“路上堵得很厉害吗?”若小安微笑着问。
汪建坤摇摇头,苦笑着说:“实不相瞒,刚刚我被人求婚了。”
这真是一个意外。若小安好奇地问:“我可以说恭喜吗?”
他摇头又摆手:“小孩子喝醉了胡闹,我怎么能当真。”但是,他忽然饶有意味地看住若小安,“如果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女孩和她的长辈,比如大学老师相爱,但又被抛弃,这个女孩该怎么办?”
若小安手一滑,葡萄酒洒了,染红了白桌布。服务生赶紧过来抢救,一阵手忙脚乱。
“没事吧?”汪建坤关切地问。
“没事。”若小安神色如常,“就是可惜了那杯酒。”
新桌布换好了。汪建坤喝了一口酒,问道:“刚说到哪儿了?”
他想继续那个话题,若小安笑了笑,说:“轮到我回答你的问题。其实,你刚才说的无非就是失恋而已,失恋了能怎么办?还不是擦干眼泪、再找一个。”
汪建坤大笑:“你有一套。”
若小安回忆着美羊羊的样子,忽然问道:“你说的女孩是不是喝醉了向你求婚的那个?”
男人一愣,说:“聪明。”
“生活高于艺术。”若小安笑着说,兀自觉得自己可能错过了比那幕话剧更有意思的情节,“为了生活,干杯!”
那晚,汪建坤告诉若小安,喝醉了向他求婚的女孩,叫梁晶晶。正是梁副市长的千金,刚从英国留学回来。因为汪建坤是副市长的忘年交,又是远房亲戚,从辈分上说,他绝对是梁晶晶的长辈,而后者也一直管他叫叔。
“她非真心,我也无意。”汪建坤说得很轻松,眉头却紧紧扭着,看起来实际情况比他肯透露的要麻烦些。
既然是长辈,晚辈伤心失意的时候,总该关心一下。若小安建议,不妨给梁大小姐安排相亲,给她介绍一个稳重可靠的男人,一段新恋情是治愈失恋最好的良药。
汪建坤有点犯愁:“你有什么好人选吗?”
若小安说了一个名字,他肩膀一耸,亦无不可。
第33章 侍卫上了公主的床
处理完梁晶晶的事情,汪建坤又坐着国际航班飞走了,他总是很忙。
若小安又一个人回到东州,再见到陈荣华,她发现,虽然对方一直有说有笑,但脸色更难看了。
丰城的问题还在闹。
“网上说的陈家,不是你家吧?”她看着他,直接点题。
他摇头,平静地说:“是我大伯家。”
她倒吸一口气,飞快理顺了整个事件:“去网上发帖,不是你的主意吧?”
他又摇头,冷冷地说:“我会按照领导指示,公私分明。”
公私分明,这就是他那个早上得到的答复。当时,陈荣华的脑袋瞬间短路了。领导说,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你一定要公私分明。他有些糊涂了,什么是大是大非?什么又是公私分明?
然而,他清醒得也很快。
副市长授命他出面处理善后事宜,这是对他的信任,也是考验。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过家门而不入的大禹,要治水。所以,陈荣华没有阻止表弟继续在网络上发表“丰城村暴力拆迁记录”日志,媒体要报道,也由他们去。这种时候,疏导加引流,比强行堵塞更有效,也更明智。但他时时刻刻都在关注事件进展。
表弟在最新的一篇日志中质疑:已经刑拘的5人,在这一案件中扮演什么角色?案发当晚的挖掘机现在在哪里?归属者是谁?八福保安公司是什么性质,在哪个公安机关注册备案?是谁赋予了保安公司拆迁的权利?而操纵这个公司的幕后黑手又是谁?
稍后,表弟打电话给他,询问是否有好的律师介绍,他要寻求法律帮助。陈荣华说,等我消息。
第二天,他就向副市长请示,可否联络市政法委书记一起出面,登门慰问受害者家属。媒体那方面,他会联系报道。领导想了想,同意了。
慰问第二天,热烘烘的报道就出炉了:市领导表示,相关部门一定会严惩凶手,决不姑息,死者家属目前在生活上若有困难可发放一定补助。
病床上的父亲脸色苍白,他紧紧握着副市长的手,老泪纵横:“感谢领导!感谢党!你们尽力了,谢谢!”陈荣华在旁边看着,记者的闪光灯“咔擦”个不停。他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人,可这次特别不适应,闪光灯“咔擦”一下,他的心脏就重重地“扑通”一下,像是掉进一口深井,但掉进去了才知道,原来那还是一口枯井。从此,暗无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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