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满鸽子粪便也不稀奇。
杨恒泰?若小安突然回过味来,眼前站着的这位,看人时的傲慢劲,确实跟杨立有几分相似,原来遗传基因可以决定这么多东西。恒泰集团的董事长亲自登门,有何贵干?
若小安让座,吩咐六嫂上茶。老头板着脸,手一挥:“不用了,只有几句话,我说完就走。”
“您说。”若小安只好陪客人站着。
“从这一刻开始,离杨立远一点。”杨恒泰严肃地追问了一句,“你能做到吗?”
若小安笑了笑:“您儿子要来要走,随时可以。”
“不是他的问题,是你的问题!”老头突然发怒了。他紧接着说出的话盛气凌人,甚至带着威胁的口气,以致若小安不得不提醒他,这是她的家,而在别人家放肆显然有失身份。
有那么一刻,若小安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几年前,回到了北京,回到了那个沉闷的夏天,那个雷阵雨的午后,周围都是些面目可憎的脸,那些脸说什么对她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一点都不想听,再也不想听人指手画脚。
若小安坐下,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开始喝粥。杨恒泰一愣,发迹之后,还从没有人敢在他训话的时候,如此无视他。
杨恒泰渐渐平静了下来,他不想再绕圈子,于是抛出这次会面的核心问题:“杨立搞的那个‘城中城’计划,我一直反对,什么商业结合艺术,根本赚不着钱!听说,杨立买下了那片烂尾楼,让傅振东起死回生?甚至还把改造、扩建的工程交给他。那个老傅是你老板吧?”
“我是糖衣炮弹?”若小安笑得双肩乱颤,过了会儿,她收敛笑容,说,“杨老先生,如果您认为‘城中城’的开发计划,仅仅是杨立中了我老板的美人计。那么,我只能说,您太高看我了,也过于看低您儿子了。”
杨恒泰紧紧盯着若小安,观察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他是老狐狸,可不想被人当成活披肩。
作为一个父亲,他对杨立的感情其实很复杂。杨立是恒泰集团的董事,同时分管北京、上海和东州的餐饮业务。他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兄长杨勇,是集团的财务总监。实际上,杨立才是杨恒泰与第一任夫人所生,但前妻体弱多病,在生杨立时难产去世了。然而,妻子临终时,杨恒泰没能陪着她,对外的说法是工作太忙,而事实是,他当时正在另一个女人身边。这个女人就是现任董事长夫人,杨陈美珍。
在杨立出生前,杨恒泰就瞒着妻子,在外与陈美珍同居,并早已生下一子,即杨勇。妻子去世后,杨恒泰便把杨勇母子俩一起接回家。前妻葬礼后不久,他就与陈美珍举行了风光的婚礼。
彼时,杨立尚小,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一些风言风语难免传到他耳朵里。虽然他从未打听过这些陈年旧事,但杨恒泰心里没底,他不知道杨立究竟知道多少,或者说,误解了多少。父子之间一直有心结,但没人去解。
甚至,有人希望他们父子反目。这人,就是董事长夫人,杨立的后母陈美珍女士。正式嫁进杨家后不久,陈美珍再度怀孕,产下一女,取名杨惠,也就是眼下在娱乐圈风生水起的小花旦杨千惠。
千惠和母亲、兄长都不同,那些数都数不清的财产,对她来说只是枯燥的数字,她更享受站在镁光灯下的感觉,所以和喜欢法拉利、泡在花丛中的二哥杨立更合得来。
然而,杨立真正的心思和苦恼,没几个人懂。
至少,杨恒泰不懂。他不懂儿子餐饮业搞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又对房地产感兴趣,而且第一单买卖就这么冒险。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杨恒泰所能发现的问题,就是若小安。如果游艇还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那么,新开张的高级会所,响动就实在够大的。第二天,就有老友在饭局上调侃“安居”,说什么少年风流、英雄难过美人关。
杨恒泰白手起家,他可不想少年郎的荷尔蒙败了他数十年的苦心经营。
之前,杨立每隔24小时就换个女伴,他从不过问。但这一回,他嗅到了危险。
“不管你出于何种目的接近杨立,都请你尽快离开。否则,我绝对会全力阻止。”顿了顿,杨恒泰又看着若小安说,“知道吗?为了改建那片烂尾楼,那小子尽然敢跟我讨价还价,只要我肯出钱,如果失败了,他就肯放弃遗产继承权。你说,这不是中邪是什么?”
若小安的筷子停住了,一小块咸菜滚到粥碗里。没有涟漪。六嫂熬的粥很浓稠,小咸菜掉在密密匝匝的米粒上,动不了,也沉不下去,黏住了。
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有意外发生,有些若小安猜到了,有些她根本没想要猜。
杨恒泰走近几步,声音竟略微颤抖,他说:“若小安小姐,我今天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对你说这番话的。作为董事长,我当然不想看到公司因为某个人的失误而蒙受损失,但作为一个父亲,我更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受到伤害……”
若小安有片刻的闪神,这一幕似曾相识,她好像在哪里读到过。难道不是《茶花女》吗?
阿尔芒是那么爱您,不管您怎样下决心今后不再像过去那样生活,他也决不会因他的景况不佳而让您过苦日子的,而清苦生活跟您的美貌是不相称的。到那时候,谁知道他会干出些什么事来!我知道他已经在赌钱了,我也知道他没有对您讲过;但是他很可能在感情冲动的时候,把我多年积蓄起来的钱输掉一部分。这些钱是为了替我女儿置嫁妆,也是为了阿尔芒,也是为了我老来能有一个安静的晚年而储存起来的……
若小安突然轻轻笑出了声。
杨恒泰看着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已经说了那么多,而面前的女人,无惊无惧,无悲无喜。他习惯了掌握一切,所以对目前的局面,很不高兴。
“对不起,杨先生。”若小安站起来,指着桌上的饭菜,“忘了问您,吃过了吗?”
杨恒泰皱着眉,摆摆手说:“不用。我长话短说吧。”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支票本,飞快地写了几个字,递过去,“这个数目,满意吗?”
若小安接过来,扫了一眼,笑了。
杨恒泰见她笑了,便打算鸣金收兵。不料,若小安忽然抬头问他:“现在遣散费是按月支付的吗?”她晃了晃手里的支票。
难道她不应该故作清高把支票撕碎,然后扔到独裁长辈的脸上?或者,收下支票,羞愤地掩面离开?杨恒泰懵了,他一只手按住胸口,血压大概又升高了。这趟没派律师来谈判,真是个失误。他狠狠地盯着若小安,而若小安笑眯眯地看着他,把支票放在桌上。杨恒泰把它收回,拿起支票本,又写了一张,后面多加了一个零。
若小安收下支票,扫了一眼,一共6个零,可支取现金,亦可转账,很方便。她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送走了杨恒泰,若小安坐下来,继续喝粥。支票就放在桌上,小猫跳上来,嗅了嗅,走开了。若小安把猫抱在腿上,软软的,贴着。她看着支票,忽然想不起来“茶花女”的名字。真是糟糕。
于是放下筷子,放下猫,到书房里找出那本书页发黄的小说,翻了两页。
“玛格丽特·戈蒂埃——”她轻轻念着那个名字,“你真惨。”
第47章 五毛钱买你的灵魂
若小安和杨恒泰的交易,当然不可能瞒过杨立。
他一进门就发脾气,甚至用手里的法拉利钥匙扔若小安,暴跳如雷,但跳着跳着,他自己都笑了。怎么会这样?明明是个什么都不算的女人,明明从未打算娶她,也不可能给她什么未来。却这样,气得五脏六腑都疼起来。
“这个温度刚好。”若小安试了试茶杯,递给他。
杨立气饱了,也累了,满脸不正常的潮红,瘫在沙发里,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似的,笑着。那杯茶放在他手边,他没动,直愣愣地盯着正在泡功夫茶的若小安,问:“给了你多少钱?”
“让我多赚了点,你就那么生气?”她慢条斯理地冲着茶杯。
玛丽莲·梦露有一句名言:“在好莱坞,人们愿意用一千元交换你的吻,但只愿意付五毛钱买你的灵魂。”所以,无论如何,若小安对杨恒泰最终给出的数目,是满意的。
“说!我给你双倍!”他又跳起来。
若小安伸出三根手指,冲杨立做了个鬼脸:“双倍!你说的。”
“好!”他有些蛮横地把她抱起来,上楼,扔到床上。解下皮带后,他一时兴起,“啪”地甩在她耳边,像一声炸雷。接着,一下又一下,和她的身体若即若离。
之前,若小安遇到过有特殊癖好的男人,其中一个说他有恋物癖,上学时,收集了几十套女生的内衣,放暑假的时候,还曾半夜翻墙偷偷爬进无人的女生宿舍,在女生衣服上射精。十几年了,他说若小安是唯一听过他秘密的人。当时,她穿着丝袜,男人要求从丝袜外面直接进去。
但是,此时此刻的杨立不同,他虽然手上挥着皮带,眼睛里却没有光,做这样的事,他并不兴奋。若小安突然伸手,温柔地把他揽进怀里。杨立的脸贴在若小安的胸口,一边冷,一边烫。
因为是正午,房间里很亮,和那种灯光下的亮不同,这种亮堂,没有焦点,大大方方地铺开来,每个角落都一样。而且,也不会有自成一格的错觉,窗外黑着,房里亮着,似乎是两个时空。白天,躺在床上,耳边有鸟叫,也有远处的车声、人声,你们是一体的,躺在一个平面里。
这时,若小安才感觉到异样,杨立的身体烫得离奇。他发烧了。她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即使隔着被子,杨立也能感觉到若小安插到他腰背底下的纤细的胳膊,他紧紧抱着她,如同握紧自己的未来一样拼命抱紧她。他呼吸微促,低低地唤着“小安、小安”。
若小安爬起来,找到了退烧药,又倒了一杯水,看着杨立吃了药,便问他:“饿不饿?”她站起来,把手伸到杨立脑门上试了试体温。她的手指凉凉的、滑滑的,像一块干爽的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