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司机们被他的样子吓倒,一时噤若寒蝉。
阿梅坐在车里,看着这一幕,撇了撇嘴:男人就知道甩狠,没劲。
忽然,手机响了。她高高兴兴地接起来:“小安!我们马上就到了,马上马上啦!这一路可真好玩啊!”阿梅忍不住向若小安炫耀了一番高速追车的“盛况”,结果电话那头一阵静默,随即,若小安给出了她的第一项建议,让阿梅约束一下身边的男人——这里是深圳,不是香港,也不是澳门。凡事低调些,总没错。
挂了电话,阿梅便探身去按喇叭,又急又猛,把三个大男人吓一跳。
“大小姐?”白头仔第一个奔过来。
“让萧二速战速决!还有重要人物等着我们呢!”阿梅连珠炮似的吩咐道,“还有啊,低调、低调!”
萧勇松开了女人,虽然刚才动作凶狠,可脸上却无半分怒色。女人望着他的背影,紧咬嘴唇,虽然一脸不甘,但还是被薯仔塞进了丰田车的后座。薯仔负责开车送她,按照萧勇的叮嘱,一定亲眼看着她过了海关才离开。
“对不住,让大小姐久等了。”萧勇坐回阿梅身边即道歉。
“搞定了?”阿梅捉弄他,“人家靓女大老远丢了魂似的跟过来,你倒好,脸黑得跟关二爷似的。再怎么说,她也为你丢了警徽啊,算有情有义的。”
萧勇一边听一边用手揉着太阳穴,等阿梅说完,他才慢悠悠接道:“丢了魂,丢了警徽……不能再让她为我丢了命。”
阿梅大笑:“得了,你还真当自己是陈浩南?心爱的女人会为了你送命?你这么有才,改天给我写个剧本吧?”
正开着车的白头仔也跟着大笑,萧勇一个眼神丢过去,他立马哑火。见萧勇不大高兴,于是又小心翼翼地维护道:“大小姐,勇哥是好男人,才不想让人家靓女白白等下去,他不喜欢的,再等也是不喜欢。”
阿梅大眼睛一转,忽然又来了兴致,问道:“萧二,你中意什么样的女人?”
萧勇一愣,回答说:“安静的。”想了想,又说,“坚强的。”
这个答案有些意外,但也不难理解。阿梅知道,萧勇是在澳门青洲坊长大的,在家里排行老四,上面有三个姐姐,姐弟四人全靠他们在赌场当发牌员的母亲养活,他们的父亲,据说就在萧勇出生那天,醉死在了大街上。阿梅难以想象,萧勇是怎么在有四个女人的家里,长得这么雄性荷尔蒙充沛的——他的脸上至今还留着青春痘泛滥成灾后的疤痕。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家里有四个大女人,热闹程度可想而知。像青洲坊这样的贫民窟,如果不是因为爷爷坚持,阿梅是断断不会去的。那时,她还在嘉诺撒圣心女子中学念书,被18岁的萧勇救下的第二天,爷爷就带着阿梅亲自登门道谢。
那里的房子不是铁皮便是木屋,到处都是一样的,很像一个迷宫。主干道两侧是旗楼的天下,跟香港类似,不同的是楼更旧更破,外表没有任何装饰,就是裸露的水泥,携带着各种水渍。这些楼的一层,开着各种小店,也十分简陋,有的干脆一整排皆是卖咸菜、鱼干之类的,散发出各种气味。
最令阿梅惊奇的是,走几步就可以看到灭鼠的宣传栏,难道澳门鼠满为患?她以前可从不会考虑这样的问题。
最后,终于在一个闷热的小木屋里找到了见义勇为的好少年萧勇,可他拒绝了阿梅爷爷所有的好意,身上缠满纱布还一脸傲气,让在女子学校长大的阿梅,越发觉得男孩都是奇怪的动物。当她不安分地窜来窜去,欲在贫民窟中探险时,他又思虑重重地在床榻上高喊:有些地方是禁区,生人勿进!
就是这样一个萧勇,此刻对她说:我喜欢安静且坚强的女人。阿梅想了想,忍不住笑了:“萧二,今天桃花灿烂,你马上就能见到中意的女人了。”
“谁?”他也笑了。
阿梅神秘兮兮地回答:“记住这个名字——若小安。”
第4章 最适合一夜情的城市
若小安躺在冰凉的鹅卵石路面上,后脑勺阵阵刺痛,疼得她完全睁不开眼睛。她知道这条路在花园正中,两旁皆栽着高大的法国梧桐,清凉的夏日晚风,不明不暗的灯火,隔着一层眼皮,她也能感觉到。
她知道面前的这栋小别墅在海上世界附近,而从海上世界广场起,沿太子路、海景广场、碧涛中心、迎晖阁、迎朝阁,一直到南海酒店,就有40多家情调各异的酒吧一字排开。李银河说,深圳是最适合发生一夜情的城市。晚上,才是它的高潮。深圳的夜生活,以接近香港风格著称,深圳人也像香港人一样喜欢将在酒吧喝到东方既白称为“蒲吧”。“蒲”——浮之解也,浮于面上是他们对生活的态度:不必太认真。
若小安的红酒会馆便隐匿其中,会馆所在的别墅与酒吧街隔了一段距离,稍微显得有些不合群,却始终像个目标明确的旁观者,冷静注视着这个花花世界。
像这样的欧式别墅,整个小区就35套,有些常年门窗紧闭,有些偶尔有穿戴齐整的工人出来倒倒垃圾,有些门口总停着一辆玛莎拉蒂……
她知道阿梅和新来的经理快到了,但若小安一路都在琢磨其他事情。这个习惯她一直改不了,心里揣着事,任何时刻,她想着想着就入定了,以致被人跟踪了都未察觉。
倒下去的时候,身上其他几处应该也有擦伤,但后脑勺火辣辣的疼痛压倒了一切。再走几步,只要几步,她就能掏出钥匙开门,进屋,在玄关处换上舒适的羊皮拖鞋,然后上楼冲个热水澡,换上新买的真丝睡裙,再去常年恒温的地下酒窖选一瓶老藤葡萄酒,倒上……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只能无力地躺在冰冷坚硬的石子路面上,无法动弹。这让若小安异常恼火,自己怎么能如此轻易就被击倒?为什么现在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了呢?这是她的身体,这是她的别墅,这是她的人生——让其他人都滚蛋!
若小安咬了咬牙,艰难地动了动眼珠,眼皮似有千斤重,不能认输,她忍着剧痛,吃力地再次试图睁开眼睛。有泪水滑落,沿着面颊,流到耳根,痒痒的。
树影婆娑中,一个黑影正俯视着她。不仅如此,她感觉自己被两条粗壮的手臂打横抱了起来,身体一暖,心里却一凉,怎么回事?
钥匙!她的第一反应是包里的钥匙被人偷了出来,因为若小安清楚听到了皮鞋踩在实木地板上的声音——光是铺设新的柚木地板,工人们就花了一个多月。
虽然请了监理,但若小安还是隔三差五来查看别墅的装修情况。简单利落,这是她追求的风格。虽是红酒会馆,却没有复古枝状吊灯,没有铁铸雕花,也没有天鹅绒沙发,没有任何繁琐的欧式装饰,只留原木家具和有粗粝感的白色砖墙,让整体空间干净且明亮,让置身其中的人得到平静,平静得似乎能从空间里抽离。还有各式各样的吊灯,甚至连墙壁的交接处,木制横梁上,和床榻上都装饰着不同类型的简洁灯具,橘黄色的灯光与原木色一同冲淡白色之冷。
客厅里的灯光被人打开了,若小安能感觉到,她真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夜色渐沉之时,冷色调的白砖内流窜着暖色调的灯光。一床一塌一几,搭上几只水晶高脚杯,倒上红酒,在平易亲和的橘黄灯光中,那一张张光彩夺目的年轻笑脸,必能勾魂摄魄……
沉稳的足音,一下又一下,把若小安飘至千里之外的思维唤回了现实,她正被人抱上楼。
她试着动了动,后脑勺的剧痛立刻传遍全身,却也让她的四肢百骸渐渐苏醒,她好像又成了自己身体的主人。
抱着她的手臂停了停,好像在摸索房门边的开关。他居然一路上楼一路开灯,弄得整栋别墅灯火通明,真是大胆!一股怒火在若小安胸腔里窜来窜去,她猛地挥起右手,五根手指像鹰爪一样,毫不留情地给予黑影致命一击。
“啊!”黑影惊呼,声音闷闷的,即便受到突如其来的攻击,也显得极为克制,没有撒手把怀里的若小安扔到地上,而是快走几步,将她稳稳放在大床上。
一阵剧痛从无名指尖传来,若小安彻底苏醒,睁开眼睛,就看到指甲断裂处的紫红血痕,越来越浓。
抬头,一张愤怒的男人的脸,立在身前。他穿着一件尺码略大的深灰衬衫,有着自然的褶皱,袖口随意地向上挽着,解了两颗纽扣的领口,露出古铜色的坚实胸膛,深蓝色的牛仔裤像老朋友似的配合着他的身体线条,是好看的倒三角。如果忽略他脸颊上深浅不一的四道血色抓痕,放在任何场合,他都是很有魅力的男人。
可是,那张脸上的愤怒那么坦然,似乎这间屋子里,他是唯一的受害者。那么,被人从后面打昏过去的若小安,又算什么呢?
想到这一点,若小安就火大,更为愤怒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同时慢慢从床上直起身,飞快思考如果此时他反扑,自己该如何躲闪、撤离和呼救。
很久以后,当萧勇满身是血地躺在急救担架上时,他挣扎了许久,也没能说出口的那句话,就是想告诉若小安——第一次与她面对面的这一刻,她看起来特别像一只弓着背、侧着踱步、摆着尾巴、进入攻击状态的猫。当然,是一只很漂亮的猫。
一男一女,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你怎么敢——”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程度不一的愤怒中皆夹杂着惊讶。
终于,萧勇忍不住笑了,有点无奈,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跟女人计较起来了呢?
他指了指若小安的右肩:“这里——”说着,下意识地上前了几步,见若小安警觉地往后缩了缩,便尴尬地原地站定,“你自己整理一下吧。”说完,转身进了卫生间。“哗哗”的水声掩盖了他杂乱的心跳。
若小安低头才发现原本穿着的薄开衫不知所踪,身上这件打底的吊带衫,右肩的带子竟然断了,真是狼狈。她迅速下床,双脚刚一沾地就一阵眩晕,头痛欲裂。一双潮湿而温暖的大手在身后扶了她一把。
此时,一阵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