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小安低头才发现原本穿着的薄开衫不知所踪,身上这件打底的吊带衫,右肩的带子竟然断了,真是狼狈。她迅速下床,双脚刚一沾地就一阵眩晕,头痛欲裂。一双潮湿而温暖的大手在身后扶了她一把。
此时,一阵小碎步上楼来,阿梅人还没出现,声音就已传了过来:“萧二,小安醒了吗?”看到她拿着大冰袋、小药箱出现在门口,若小安才彻底放松下来。
她让阿梅给自己处理伤口,手肘和膝盖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后脑勺用冰块敷着,疼痛稍减。可阿梅显然不善做这类照顾人的细致活,创可贴贴歪了,她便粗鲁地随手一撕,连皮带肉,疼得若小安眼泪汪汪。
萧勇终于看不下去了,出手解围,细心地为若小安涂抹红药水、贴胶布,伤势较重的右膝盖则绑了绷带。
“谢谢!”若小安说,“那个,你的脸,对不起!”
阿梅笑嘻嘻地连说:“没事、没事啦!他皮糙肉厚,这点小伤算什么,那次被光头佬在背后砍了一刀都没事。”
若小安看了萧勇一眼,他低头缠着纱布,没有对阿梅的话做出任何反应,却说:“倒是你,知道袭击你的是什么人吗?”他手里的动作停了,一双如漆的眸子,像暗夜里的星星,穿过夜幕,不疾不徐地落在若小安脸上。
“没看清楚。”若小安说,“不过,我觉得这次不是偶然的。”
“怎么讲?”萧勇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这段时间,经常有人在别墅周围鬼鬼祟祟的。有一次厨房的玻璃被莫名其妙的小石子打碎了,幸亏有工人及时发现。还有一次,门上被泼了红油漆,远看像血一样。我去保安那儿查监控录像,也没发现可疑的人。那帮家伙鬼得很。”
听若小安说完,萧勇低头想了想,又去看阿梅:“大小姐,你怎么看?”
“抓到那个仆街先揍一顿,揍完就让他老实交代,不老实就再揍一顿,打到他服为止!”阿梅挥着拳头,跃跃欲试的样子。
萧勇和若小安都笑了。
“我让老六去追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大概抓不到了吧。”萧勇说,“会不会是‘马骝’的手下?”
阿梅杏眼一瞪:“他敢!”
“他为什么不敢?这里怎么说也是他的地界……”萧勇显得忧心忡忡,后半截话他吞下没说出口,大小姐得罪了这条地头蛇却不知收敛,恐怕后患无穷。
“‘马骝’是谁?”若小安看出了萧勇的担忧。
“你不用管,安心养伤。”阿梅豪气地说,“萧二,这事就交给你了。搞定他!”
萧勇点点头,再不多话。他和若小安有同样的感觉,这次遇袭,没那么简单。
晚上,若小安趴在大床上,看着窗外,月光穿过梧桐树的枝丫,撒在木地板上,像某种碎片,说不出的好看和伤感。身体的疼痛让她难以入眠,但某些事更揪心。她突然有一种前途未卜的感觉。也许,这种忧虑由来已久,只是从前她一直拒绝面对。
但是,若小安终究是若小安,第二天醒来,她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向阿梅宣布:“我要给会馆招一批侍应生,就从今天开始。你和萧勇都要帮忙。”
“听着像一份美差。”阿梅笑着说。
“确实是美差呢。”若小安也笑了,“萧勇就留在深圳。你和我,去趟香港。”
有得玩,阿梅自然高兴。出了昨晚那样的事,为了安全起见,萧勇建议让白头仔陪同若小安和阿梅出行,他这边留一个薯仔就够了。
大门口,那辆敞篷TwinTop早已等候多时,薯仔坐在驾驶室里,酷酷的不理人。倒是白头仔热情地从副驾驶的座位里探出头来,冲若小安吹了声口哨:“靓女!”他一头染成小麦色的短发,故意乱乱地堆在脑袋上,每一根都直愣愣的。
“靓你个头!”阿梅笑骂道,“叫安姐。”
“Angel?”白头仔依旧嬉皮笑脸。
若小安也不以为意,这样的插科打诨反而让她安心,因为道貌岸然的君子实在见得太多了。上了车,她才注意到司机薯仔后颈里的字母文身,密密麻麻一竖排,不知道什么意思。凑近了看,还是杂乱无章的一排英文字母,拼不出完整的单词。一旁的阿梅见若小安看得认真,突然抓起她的手,摸到了那个文身上。
薯仔受惊,脱口而出:“顶你个肺!”看了一眼后视镜,马上涨红了脸,再也憋不出半个字。若小安一时没明白,他究竟是生气,还是害羞。
阿梅则捂着肚子大笑,说:“薯仔的脖子最敏感了。每次逗他都这么好玩,跟萧二一个样!”
和他做了十几年兄弟的白头仔也笑个不停:“不对哦,老七还有一点也像勇哥——都搞不定自己喜欢的女人!哈哈!”他又向若小安解释,“这个文身是老七的勋章。那些字母是所有被他打败的赛车手的名字缩写,超屌的!”
若小安点点头,和阿梅笑作一团,她只是单纯地觉得开心,因为身边围绕着这样一群朋友,每一个都热乎乎的,让人暂时忘记各种不快。
萧勇没有送她们,他还有要紧事得办。薯仔也只是将三人送到罗湖口岸便折返了。过了海关,白头仔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因为若小安刚刚跟他说,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地是中环的兰桂坊,如果时间充裕,还会去铜锣湾、油麻地和旺角的一些夜总会。光是听着这些名字,想着那些五光十色的霓虹招牌,白头仔就已经热血沸腾了。
“Angel,你真是我的天使!”他夸张地作势要拥抱若小安,爪子还没来得及搭上肩膀,就被另一边的阿梅一巴掌打掉了。
“痴线,就知道泡妞!我们是去干正事的。”阿梅发出警告。
“去兰桂坊当然是干正事的喽!”白头仔永远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阿梅不理他,但心里还是有疑问不得不说出来:“小安,你说要好好干一番事业,就是去兰桂坊?”
若小安笑着点头:“Yes!到了那儿,大家一起夜蒲,白头仔去泡妞,你和我钓凯子。”话音刚落,前面就有游客转过头来朝他们这边看,确实是个很诱人的提议。
阿梅耸耸肩,笑纳了,她从不拒绝玩乐。对白头仔来说,这确是一趟惊喜之旅,本以为会陪着两个女人逛街逛到地老天荒,没想到若小安这么贴心,让他差点就要感激涕零了。而对若小安来说,这趟香港之行,有收获是意料之中的,只不过,现实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想。
第5章 只有女人还舍得花钱
任何都市入夜最熙攘处,不算红灯区,就是酒吧街。香港不大,酒吧不少。有的酒吧街是酗酒街,而兰桂坊是醒酒街。白头仔十分同意若小安的这种感知,满大街的型男美女,让他胸中有流不尽的鼻血。
晚上9点多,三个人才从丽思卡尔顿酒店出发,特意避开了白领们的“欢乐时光”,因为若小安说他们要寻找的猎物,晚上8点过后才会出洞。拦了辆的士,一上车就听司机用对讲机和同伴诉苦:“生意难做,一整天拉的全是女的,经济不好,只有女人还舍得花钱……”坐在副驾驶的白头仔因觉得自己鲜明的男性气质被司机大叔忽略了而郁郁寡欢。
阿梅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对钱的事情向来不敏感,因此张口便问:“你讲嘢啊?经济怎么又不好了?”司机趁机倒了一通苦水,他的粤语说得飞快,声调始终上扬,若小安一直默默听着。尽管此前已经有分析人士预测过,但2007年开始的美国次贷危机,比若小安想象的来得更猛烈,到2008年9月终于演变成一场可怕的金融危机,波及全球。上个月,也就是2008年9月14日,美国证券巨头雷曼兄弟公司宣布破产。果真是“黑色九月”。若小安投进股市的100万,也打了水漂……
“湿湿碎啦!”不知司机说了句什么,白头仔大大咧咧地回敬了一句,同时扬了扬手上金光灿灿的劳力士。这一举动明显弄得辛苦搵食的司机很不痛快,当下就闭了嘴,车里一冷。
若小安看着车窗外的霓虹,轻轻一笑:“白头仔,点解要戴金捞(为什么要戴金表)?”
“我中意喽!”对方洋洋自得地回答。
若小安不接他的茬,继续用粤语说道:“唔戴捞,有乜资格同人讲,时间系宝贵?我嘅时间点值钱呀?(不戴金表,有什么资格跟别人讲,时间是宝贵的?我的时间是值钱的呢?)你话是不是?”
白头仔哈哈一笑:“有意思!”
若小安继续说:“还不止呢。你戴捞,表示你个人有幽默感。”
“哦?”这下连阿梅都表示出了兴趣,“怎么讲?”
“劳力士,有哪个靠劳力搵食的人戴得起劳力士啊?越戴劳力士的人就越表示他不使用劳力!这个,就叫做幽默感啦。”
若小安话音刚落,司机就大笑不止,当下表示一会儿的车费免掉零头。阿梅一听,也很高兴。白头仔只能跟着傻笑。
虽然待了不过一天,但若小安已然发现香港街头多了不少空置的店铺,快餐店和茶餐厅生意火暴的同时,中高档食肆却在拍乌蝇。
股市不振、楼市萎靡,裁员恐慌笼罩在香江上空。金融服务业占香港GDP的16%,至少一年半前还是令人羡慕的职业;高薪、笔挺西装,以及中环摩登写字楼,都令外人啧啧不已。但因为全球金融危机来袭,眼下再提金融业,香港人皆是“谈虎色变”,联想到的只有动荡、裁员,以及恐慌不安。
若小安昨天刚在报纸上看到,著名投资银行高盛集团里,有员工每日在公司以泡面午餐,以“表现得状况艰苦”,希望幸免于裁员。分析师们也更为勤奋,一旦出差归来即漏夜撰写研究报告……
时日不济,这种时候,谁不战战兢兢?哪个还肯大手大脚?若小安觉得司机大叔说得极好,只有女人还舍得花钱。然而,这种经济状况下,仍舍得一掷千金的是什么样的女人?她们的钱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这个答案,若小安知道。
的士从皇后大道中转入德己立街,经“娱乐行”直上,过了威灵顿街,就是德己立街的上段,陡斜的街巷横空伸出一块醒目的招牌“兰桂坊餐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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