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我想,您误会了我的意思了,盖布里埃尔·列特尔伯爵……”年轻的伯爵轻轻摇了摇头,寒风吹起他的鬓发,冬日里模糊的阳光在他嘴角勾勒出一个平和的笑容:“那些下阶士兵之间的游戏算不上是真正的战斗,充其量不过是大战之前的几场游戏罢了,对于这座卡莱城来说,真正的考验还不过是即将开始。是的……刚刚开始。”
“哦?那么愿闻其详,将军阁下。”
年轻人的言辞变得有些虚无,继而就此沉溺于凛凛的寒风之中,于是站在他身后的老伯爵只能不动声色而又识趣的继续充当发问者。只是稍微的变换了一个称呼——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兜帽的阴影中,他的眼角正在不住的微微的抽动。
作为卡莱城的城主,列特尔伯爵对于面前这位矗立于寒风之中,穿着华贵鳞甲的年轻人,有着莫名的敌视——准确的说,列特尔伯爵大人几乎是本能的憎恨着面前这个年轻人。憎恨他的长相,憎恨他的身高,甚至他只要听到对方那娇揉造作的,充满了华丽长腔的海顿宫廷咏叹腔,就会感到眉心一阵阵的发紧……
而最令他感到恼恨欲狂的,无疑就是这个年轻的混蛋在到达这里的三天来,每天都会在这个阳光最为充沛的时间,站在这原本只属于他的领主府顶端平台上,遥望着对面山壁上那三百七十八个大大小小的碉楼,五十四座联系吊桥,以及这座被神之剑痕分割的城市。
就像是正在巡视着领地的年轻雄狮,丝毫不在意身后真正狮王苍老而又怨毒的目光。
但三神在上,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十数年来,这是直属于盖布里埃尔·列特尔伯爵的荣耀,即使是那位身在海顿的皇帝陛下,也不能从他手中抢走……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世界上大多数的事情就是这样折磨人的……偷偷地揉动了一下发酸的眉梢,列特尔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忍耐住心中的所有的感触,向他标示出足够的友善,只是因为,毕竟面前这个讨厌的家伙是上层特派来的,最为受到那位摄政王欣赏的将领。他带领着三千名如狼似虎的精锐士兵,他拥有着这乱世之中掌控生杀大权的实力。
得到那位自封为摄政王的王子殿下的赏识,至多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便已经身居高位,在大部分军事行动之中言听计从,而那场导致了王子殿下丧失了半数力量的战斗的谋划,却奇迹般的并没有他的参与,这也造成了他最后的堪用的军事人才的地位。将精锐尽数交托。
于是,这个高傲得几乎俯视一切的家伙,便拥有了在他的地盘上任意的指手画脚的权利。而自己却无奈地,必须地,不得不地听从这个令人厌恶的家伙的所发出的,每一个莫名其妙的命令,甚至包括将自己的眷族,都送出居住了三代的卡莱城,送到那些贫穷,人生地不熟,而又动荡不安的后方城市之中去。这种比较而产生的,名为嫉妒的原罪,无时无刻都像是在嘲讽已经五十岁出头,还只是一个小城城主,即使精明的投靠了一位王子殿下,也只是得到了品级上的虚升的老伯爵。
这样的一个小毛头,能够有凌驾于我的军事素养吗?说不定他只是用那一身白的发腻的皮相,或者是屁股上特殊的什么功夫伺候好了他的主子,才会得到了如此的信任……一定是吧,传闻之中那位武勇的摄政王殿下,身边似乎从来不乏这样的捻年轻将领或者幕僚,而女人倒是相对的一个都没有呢……
深深地低着头时,伯爵开始在心中堆砌着无数恶质的联想和诅咒……但是当他再一次望向对方时,那张带着些微山民特征,被风吹拂出皱纹和脸上并没有表露出一星半点的不适——即使一辈子都没有踏上过海顿周边哪怕一百里的土地,但是在内心的深处,他无时无刻都会将自己当作一个优雅的贵族,而那种恰到好处的,直属于首都周边人群的笑容,便是和言辞中抑扬顿挫的音律一样,一个标准贵族必须具备的条件之一。
当然,盖布里埃尔·列特尔三等伯爵是不会真正的承认自己在嫉妒什么人的——他有着充足的理由让自己相信,自己的军事才能或者未璀一流,但用来防守卡莱和它周边的地区就已经足够了——一个多十日之前,驻扎在若秀兰的兽人与狮鹫骑士联军也曾多次进攻过这里,但都没有造成过什么大的损失。
这个对手是聪明的,在一次次的试探无果之后,两方的军势便成为一种相持的状态。
康纳利维斯家在这十日以来只是派些小股步兵攀援过达低矮的利尔山脉,绕过这里进入腹地袭扰。但因为卡莱城的控制权始终牢牢掌握在伯爵手里,他们的攻击没有造成过太多的问题……孤军深入得不到辎重补给,这些小小的试探最后都只能无功而返。伯爵非常清楚,只要严密封锁了这里的大路,那恐怖的狮鹫骑士就自始至终无法进入通向内地。
事实上这也要归功于这位伯爵的坚壁清野政策实施的极为彻底,方圆的一百里之内,所有能够见到的人类,不管是居住在农庄,村镇还是仅仅几乎人家的猎人,统统都被强制收进了城中,然后除了少数健壮者被留下帮助守城之外,其余的全部送返到后方。
而老伯爵自己,还持有着一支特殊的武器——列特尔家族并不是一个大家族,但是卡莱城却拥有着一支有着悠久传承的部队,这支名为苍鹰猎手的组织,是本地的某些猎人组织的志愿军,在这里存在的时间甚至还要追溯到上一个王朝的时代……
每一个获封于卡莱的贵族领主,都会精心的将这个组织呵护于自己的羽翼之下,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们拥有着的独特信仰,让他们每一个人,即使是十几岁的孩子,也能拥有超越精英弓手的天赋,而他们制作的效果奇异的箭矢,甚至让他们之中的某些精英,可以媲美那些神秘而又耗资巨大的法师。
依靠着这大批的精英弓箭手,再加上城市中,原本商旅过路税务中的水分养起来的三个法师和他们的学徒,列特尔伯爵便可以对于敢于冒险越过山脉的大股的敌人实施严酷的打击——这也是他最大的依仗。
“加兰城,福迪尔城,特德尔城,对于我们的联络已经尽数出现了异常……”当天空之中昏黄的阳光悄然的将影子转动了一个刻度,一个匆匆而至的军官打断了这一幕场景,在他呈上了一张羊皮纸之后,年轻人终于转身,可还没有等到松了一口气的老伯爵庆幸自己终于可以结束这种寒风的折磨,他便忽然送过了一个令人心中发冷的讯息。
列特尔伯爵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然后死死的盯住对方金发下的面庞,似乎想要从中找出一丝娱乐的痕迹……他很清楚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中,对方想要表达的问题,但他现在心中所想的,却是对方与自己的沟通之中,是否出现了一些奇怪的错误。
加兰城,福迪尔城,特德尔城,这是位于达利尔山脉脚下,零星村落发展起的小型城市之中的三座,尽管各自相隔几十里的远近,不过却各自守卫住了进入达利尔山脉,通往神之剑痕的四条通道之中的三条。那里设置的法师学徒,以远视球水晶向卡莱发回定时的联络,将有可能出现的问题回报给城市,相对于前方主要要塞一般的卡莱,他们同样也是卫城一般的存在。
“我更改了联络的信号,他们早午晚进行联络的暗语,在正常情况之下会产生规律性的变换,不过在进行了两次联络之后,从昨天下午开始,他们回传的信息便已经没有产生任何的变化了。”
更改了联络的暗号?三神在上,他来到这里也不过是三天前的事情……那就是说他一天之内就逾越了领主的职权,这个胆大妄为的小混蛋!
但是列特尔伯爵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去计较其中乱七八糟的问题,他知道还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他。“其间……就……一点没有得到他们的什么警告消息吗?会不会,是负责传讯的学徒出现了什么疏忽?”
老伯爵的疑问声中带上了一点点的颤抖,但那疑问中无疑还存着一丝的侥幸。而年轻的将领看着他,似乎对于他的疑问感到有些不满,不过他最终还是无言的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离开。
看到他这个表示,列特尔伯爵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作为和敌对方交界的重要据点,卡莱城驻扎的军队并不算少,尤其是在三天前,这个年轻人带领着的精锐进驻之后,整个城市中的大部分平民都已经被驱逐,只剩下了士兵与壮劳力,这样的城市依托天险,即使是万数以上的敌人,也可以抗衡上几个月,直到粮食告竭为止。
可如今,敌人却是从后方而来。那恐怕就表示,原本赛尔特王子,不,摄政王陛下依仗为最后凭借的三座城市组成的防御圈,已经被打破了?前后夹击的状态下,自己这小小的城市简直无异于飘荡在海中的孤舟,又能支撑多久呢?
自己近在咫尺的卫城已经如此,那么作为后方的几座城市,又能够有多少安全可言?自己的家人……温柔的妻子,健壮的儿子,孙女和小女儿的笑脸逐一在他面前出现,伯爵闭上眼睛,身体不由自主的在凛冽的山风之中摇晃了一下。
自己这里恐怕也支持不了多久了吧……那三个小型村落城堡的防守力量并不少,每一座都有五百人左右的受训士兵,加上从平民中募集起来的警备队,虽然在地理优势和防守力量上,完全无法同卡莱城相提并论,但毕竟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好吧,或许在敌人大规模军队的进击的情况下,三座城市失守并不奇怪,但可怕的是,一个人都没有跑出来!连水晶球的联系都没有传来太多的异样,尤其是三座城之间的距离最短的也有五六十里,敌人难道是三头并进,同时进攻的?
照这样看来,敌人该有多么强大的实力,又作了怎样的准备?
“不行!还是要打探一下,那个小鬼所说的东西怎么能够算是真实的情况?”
思虑在短暂的游弋之后,列特尔伯爵忽然警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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