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对于一座宫廷来说,早已经司空见惯,每一个王国的宫廷之中总是能够找到无数因此而死亡的冤魂。
康斯坦丁扭动了一下脖子,实际上他最不习惯的还是不能够带着灵魂护符。皇宫之中的检查太过严格,他连袖弩腰带甚至敏捷手套都放在了家里,那枚时刻飘散着一缕亡灵法术气息的护符自然更是不能带着走了。事实上少年在踏入那深邃的城门之后,便感觉到了某种空气的凝滞,这显然是某种大型法术的守护。虽然是意料中事,不过也康斯坦丁让他感觉似乎缺了一些什么东西一样,异常的不舒服。
最终在一个内侍的引领下,少年才进入到了城堡的一间会客室中。在被毕恭毕敬的告知国王陛下另有要事之后,便有人奉上玫瑰茶。接着,便没有任何人来打搅少年……哦,也可以说,是没有人搭理他了。
当然,内侍就在门外,还是可以随传随到,只不过这个位面的宫廷礼仪里并没有让他们可以陪着客人聊天这一项。
不过这也正好让让康斯坦丁轻松一下。
实际上少年现在感觉自己已经到了一个极限了,他那钉着光辉闪耀的钮子的浅蓝色上衣、黑裤子和一双皮子极薄的擦得雪亮的靴子紧紧地套在身上,似乎为了达到最佳外观而造就的线条,这服饰用上了一种少年不了解的坚实材质,对人体造成的妨碍足够媲美一套金属铠甲,而衬衣无疑是最白的、最好的……也是浆得最硬的——每一次的移动都会产生砂纸一样的摩擦感;半长的头发梳理出为了达到那种最光亮的白金色,被厚厚的涂上了一层不知名的油膏……完全隔绝了热量,即使是初冬的天气也足够让人感到闷热。而那种药物的刺激更是让头上仿佛扣了个头盔,里面又被放了一窝蚂蚁。
而最让人的神经受到考验的,无疑还是那个永远保持的微笑表情。微笑着面每个见到的人……这似乎对于温习贵族礼仪规范也有一定的好处:只不过在十几分钟的时间经过之后,康斯坦丁已经感觉自己的面部表情已经定格在了那个微笑上面,只是不知道在别人眼中这表情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可怜的少年感觉脸部神经已经有些麻痹,表情肌肉早就不在控制范围之内了。
甜的发腻的饮料让少年感到脑子有些发僵,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看看桌上那个精致的沙漏,时间不过刚刚经过了不到半个小时……显然,自己到来的有些太早了,即使那位至尊的作息时间也属于严格保密的范畴,但是康斯坦丁即使用膝盖也可以猜得到,这位太平王朝的皇帝不可能会比记忆中的大明崇祯帝还要勤勉,每天两点睡觉,也能保持五点起床……坊间的传闻早就证实了,这位国王陛下对于女性,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魅力与激情的。
话虽如此,康斯坦丁还是没有异议的服从了沃尔特规定的流程……被召见的人可以等,但是没听说过哪位国王陛下是乐意等人的——那些还没有登上皇位的“求贤若渴”者或许算是例外,但康斯坦丁又不是贤人,只能算是个闲人。
于是为了不至于睡着,康斯坦丁开始左右观望试图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但就在这时,那扇门再一次的打开了,内侍毕恭毕敬的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这是一个五十左右的人,颇高的身材略显肥胖,两个肩膀又高又宽,使他看来好象总是有点躬腰似的。但是身上一套礼服却是高雅而舒适的,海顿贵族中最为时髦的款式,带着干干净净的精致手套的手中,竟然还拿着一根漂亮手杖,随着他走过来的动作,每走一步就在地面上捣一下,发出清楚的咚咚声。
他那宽宽的面孔很有亲和力,颊骨高高的,蓝色的眼睛似乎总是含着一种冷静的有所思虑的神色,朱红色的嘴唇不但让他看起来气色很好,也向人们展示着他健康的内脏情况,只是他那淡黄色的头发虽然还很丰盛,不过已经可以看见其中夹杂着丝丝白发,而他的稠密齐整的胡须甚至比他的头发颜色还淡。
康斯坦丁注意到他的同时,他也正看着少年,随即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是那样的和蔼,甚至带着一丝孩子式的天真,好像纵使他做出了一些可恶的事情,这笑容也会让人无法对他发出什么责难。但是目光相对时,康斯坦丁骤然感觉心中微微一颤——对方一对因为笑容而眯起的瞳孔中,似乎透着一股凉意的目光直透入心底,少年全身上下象被剥光了衣服一样的难受,似乎自己的某些秘密在这两道目光下已经被摄取了出去,于是他慌忙将头又低下去。
“阿尔贝·梅里侯爵阁下……这位康斯坦丁·迪·弗里德里希·康纳里维斯阁下。”领路的人妖不慌不忙的施礼,同时也给康斯坦丁做出了一个提醒,让他知道一下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人。于是少年连忙诚挚的弯了弯腰。
“日安,侯爵阁下,我是康斯坦丁·迪·弗里德里希·康纳里维斯……”
“哦,哦,我知道,我知道,康纳利维斯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得到了法师塔认可的新任术士嘛,无须多礼,无须多礼。”没有等到少年的自我介绍完毕,梅里侯爵已经做出一个恍然的表情,打断了他的问候,老贵族慈祥的呵呵笑着,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就像很多同属一个家族长辈与晚辈见面时一样:“唉唉,我最近的记忆力也有些衰退了,虽然早就听说你跟着你的父亲到了海顿,但是一直也没有腾出时间去拜访……”
“侯爵阁下实在太过客气了……”康斯坦丁随着那个拍动微微颤抖,心中却暗自警惕……眼前这个拥有和蔼笑容的人物,不仅仅是那个侯爵的头衔形容的那么简单,他同时也是菲尼克斯帝国中,掌握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政治权利的大人物。
阿尔贝·梅里,帝国宰相,还有个不那么动听的外号,金拨鼠。
这位宰相大人的出身并不十分高贵,虽然说是个传了十几代的贵族,但是在他的这一辈,除了那装饰着紫荆花的徽章,几乎已经没有什么支撑起他的贵族门面了,甚至如果不是有几个父辈的熟人的帮助,他都无法保住那个三等男爵的头衔,因此他少年时一直都是辗转于各个亲族之间,名义上是借住,实际上都是在给别人做一些打下手或者类似几章采买之类的工作,一般这个工作都是由小厮来干的。
但是也就是这个无人知晓的破落贵族末裔,从一个书记官做起,到海顿长老院书记处的处长,法政署副长,再入西南军后勤处长,军务处长,然后在宰相秘书长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年,最终在前任宰相被乔治公爵殴打事件之中请辞后,他在十三个比他高阶的候选人之中出奇的脱颖而出,升到如今的文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大人。
实际上如果仔细观察这位宰相大人之前曾经担任过的官职,就会发现他不但担任过文职,军职,甚至还在司法处担任过职务,虽然位置上上下下变动不休,几乎经历过所有的职能部门,但是他的职位却总是缓慢而又坚定地向上走着。
这样的一个人,从一个落魄贵族起家,而在最终成为王国之中掌握最高行政权的官僚,官场之中沉沉浮浮,却始终没有陨落——事实上这一点让许多人都感到很诧异……更不要说这位宰相大人拥有着一个贵族所有的阴险毒辣,收受的贿赂至少可以养活半个东南军区。而且在政治系统系统与贵族的搏弈中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无论是权贵,抑或是平民之中的名声,都并不理想。
但不管怎么说,他依旧坐稳了这个位置。
这几十年的功夫,他已经在各个官僚体系之中营造出了非常好的人际网络,虽然他站在国王陛下的一边,不过长老院中和他私交密切的人物多得很,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元老级的人物和他是密友。虽然秘密情报之中有无数人试图弹劾他,甚至有无数人私下里一提起他的名字都会不约而同的破口大骂,但在官面之上,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维持着作为贵族的体面。
总而言之,这家伙无疑就是康斯坦丁最最不愿意单独面对的人物的典型。
“我正要去晋见陛下……康斯坦丁……哦,我希望这个称呼不会令你感到介意。”几句不咸不淡的交谈之后,宰相看着拘谨的少年,呵呵笑着:“你如果已经厌烦了等待,不如和我一起去吧。”
这是他的权利,作为掌握着政治大权的宰相,他拥有随时见到那位至尊的权利,不管那位是否是在接见客人,还是用餐睡眠,甚至是在与王后颠鸾倒凤……当然那也需要有个充分的理由时。
“这……那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少年稍微犹豫了一下,思量着这个邀请后面的问题,来之前并没有得到关于这位宰相大人与自己的家族特别亲厚的情报,对方这番示好来的有些古怪,不过显然,对于这个政治环境并不了解的他无法从中判断出正确的信息,少年最终咬了咬牙,答应了这个邀请。
然后便是穿过一条走廊,开始沿着几乎望不到尽头的楼梯开始了一轮令人绝望的攀登。
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北城墙上的塔楼,那位陛下最喜欢的一个书房和办公场所就被设置在这个地方。而这也是整座城市的制高点。比古堡的尖顶还要高,在建筑应用上,这里等于守卫古堡的炮台——而当攻城战进行到这个时候,进攻者就会发现光是拿下古堡还控制不了这些高塔,而致命的箭矢和某些法术则会从这些塔周围的窗口中给予他们致命的麻烦。
康斯坦丁曾经听过一个笑话,说一位过气的女明星就喜欢住在高高的楼上,每个去拜访的朋友都会被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当有人问她为什么住得如此高时,得到的回答是,她现在只有靠这种方法才会让人心动。
难道这位国王陛下也有同样的嗜好不成?攀登中的少年恶意的猜测道。
这个过程中,引路的侍从已经更换过几次了,但无一例外的,他们的存在只会让少年感到更加烦闷,不仅是那种仿佛奶油蛋糕一般的声音,还有那些